第76章
晦暗的地下停車場內, 微弱的光線映照在伏黑甚爾的身體上，他的殘缺不全的小半個身體已經重新生長出來。
宛若再造一般。
降谷雪扶着腰站起來，頗有些筋疲力盡的樣子。
在站起來之後, 她的已經蹲麻了的身體忽的一僵，腿部直接一陣酥麻感襲來，意識幾乎已經快找不到自己的兩條腿了。她立在原地不動，等血液循環過來。
……她好歹也是個特級咒靈。
體質竟然還是比普通人都不如嗎。
面對着眼前這位體術戰力巅峰絕頂的天與咒縛持有者，降谷雪發出了深深的感慨與羨慕之情。不過她這次的消耗屬實有點太大了, 已經是她目前所掌握的反轉術式的最極限的程度。
五條悟一記“虛式?茈”之下, 伏黑甚爾的傷度是絕對的致命傷，降谷雪能将他修複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了不起了。
如果不是伏黑甚爾自身的體質超強，加上時間還算比較及時，她甚至都不能确保自己能救得活伏黑甚爾。
“想什麽呢？”那家夥的聲音在靜寂的地下停車場響起，他依然倚靠在剛才那輛車子旁邊，一副虛弱而休養生息的模樣。
他的身體并未完全恢複，只不過是脫離了死亡的危險而已。應該還需要花很多時間來調養。
“沒什……”
[攻略系統提醒您，您的反轉術式升星成功！]
[當前狀态：已滿級]
降谷雪微微一愣，她替伏黑甚爾治療致命傷, 反而令自己的術式等級提升了！
由四顆星突破至滿級！
那麽她現在已經擁有兩個五星滿級的咒術了──反轉術式與咒靈隐身。
降谷雪的心情時常是藏不住的，她的那雙緋紅的眸子裏閃爍出璀璨的亮晶晶的光，将一瞬間産生的驚喜之情全部挂在了臉上。
伏黑甚爾頓了下, 他不明白降谷雪心裏在打什麽算盤, 總之他覺得這非常奇怪：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伏黑甚爾作為一個屑，理所當然地準備要站起來離開──盡管她費盡全力救了自己，他也不可能會去考慮回報她之類的。反正這一切都是她自願做的。
與他無關。
結果他正準備開口說自己要走了, 順便還想說些“我并不會因此感激你”之類的話, 然後他就聽見降谷雪對他說：
“你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哦。”
降谷雪還急着去找夏油傑與五條悟, 他們倆應該還在盤星教這裏。小紅點坐标顯示夏油傑已經過來了，夏油傑還給她發了條消息。
伏黑甚爾：“……”
好像他才是被抛下的那一個。而且剛才她是在跟別人發消息？給對方的備注還是很親密的“傑”。
伏黑甚爾嘁了一聲：“行，你走吧。”
降谷雪聞言便小跑着往地下停車場的出口而去，臨走時還特意回頭了下，原本想叫他自己保重，又覺得太大聲的話恐怕會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想了想就沒說話，只是跟伏黑甚爾揮了揮手。
伏黑甚爾：“……”算了，他也該離開了。
他的儲物咒靈被遺落在外面，似乎還跟他解除了主從關系。這一戰，他的咒具，基本算是遺
失光了。
最後就撿回了一條命。
僅此而已。
降谷雪從地下停車場的出口往外走，外面光線強盛而刺眼，她閉着眼睛擡手遮擋了下。
五條悟：[可以找得到路嗎？]
降谷雪打開手機看見消息的時候，原以為是夏油傑發過來的，沒想到屏幕上寫着五條悟的名字。
大概是她上次在高專校園裏迷路，給五條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吧。
降谷雪：[應該可以。]
她順着小紅點的坐标過去，五條悟與夏油傑兩人已經碰面了，他們就在盤星教裏面。
過去的時候，降谷雪還順便查詢了伏黑甚爾的好感度。
很好，80，沒枉費她竭盡全力幫他恢複身體。
目前這個時間線副本的狀況是──
[夏油傑：100]
[伏黑甚爾：80]
[五條悟：70]
[七海建人：60]
降谷雪凝視着這些數值。等一下，好像、似乎、大概……關于那名白發墨鏡同學的好感度，今天也增長了20！
查看好感度增長明細過後，她發現是在五條悟瀕死之際的那個時間點，好感度百分之一又百分之一地增長上去，足足漲了有百分之二十之多！
再往下劃便是之前時間線的攻略任務，上面顯示着──
[兩面宿傩：100]
[真人：99]
[吉野順平：97]
[虎杖悠仁：50]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已經收集到了這麽多好感度。除了還沒碰面的狗卷棘、乙骨憂太，以及伏黑惠，其他人的好感度都已經非常可觀了。
降谷雪檢查好身上佩戴的項鏈咒具與手環咒具，确保自己現在是以人類的形态出現在衆人眼前。
她走進盤星教分部的正門，很快便看見五條悟與夏油傑兩人站在那邊，他們旁邊圍繞着一群盤星教的教徒，看起來都是非術師，應該是普通教徒那一類的。
“悟、傑。”
降谷雪朝他們走過去時，不自覺地放緩了腳步，他們的氣氛挺壓抑的，兩人背對着降谷雪，似乎在看面前地上的什麽。
降谷雪見狀已經猜測到了，地上的應該是天內理子妹妹的遺體。
雖然她已經通過死遁的傳遞，将真正的天內理子送往了另外一個世界──她也将不再以星漿體的身份而存活于世，但在這個世界上，對于這個世界而言，天內理子已經死亡了。
降谷雪沉吟着，不确定要不要将真實的情況告知五條悟與夏油傑。
“小雪，你來了。”夏油傑轉過身來，他的面色有些死寂沉沉的，他總覺得，之所以會發生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失誤。
他太低估敵人了，以至于在最後時刻完全失去防備。或許是因為年輕而經驗不足吧，對方看起來也十分老道的樣子。可那又怎麽樣呢，失敗了就是失敗了。
世界上總有許多人在詳細地謀劃着事件，敵人永遠不會因為自己還沒有成長起來而對自己心軟。
五條悟也略略地轉過身，跟降谷雪對視了一番，然後用身體擋住，制止她過來，道：“你別看。”
五條悟怕她接受不了同伴死亡的事實，盡管降谷雪與天內理子算不上熟悉
但如此鮮活的人在面前逝去，只是剛學習過咒術而幾乎沒有實戰經驗的女孩子，真的能接受這種意外切實地發生在身邊嗎？
降谷雪走過去準備繞開五條悟，但他擡手輕輕抓住她的小臂，依舊沒讓她過去。夏油傑也往中間的地方擋了擋。
透過他們倆身體的縫隙，可以瞥見一點，地面上躺着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跟其他任何女孩子沒有什麽不同，但她卻因為生來而為星漿體的體質，失去了屬于普通人的生活與命運軌跡，承擔着本不應當承擔的東西。
降谷雪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她最終還是沒有将死遁的事情告訴五條悟與夏油傑，只是道：“我們把理子妹妹的遺體帶回去吧。至少她離開的那一刻很幸福，不是嗎？”
天內理子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已經覺得自己解脫了。她的表情是分外安詳的，洋溢着對未來的憧憬與希望。
除了降谷雪之外，沒有人知道的是──
天內理子重新睜開眼睛之後，擁有了一個嶄新的世界，她擁有新的身份與生活，她将如願地成為一名普通的女孩，在沒有咒術與犧牲的世界裏。
[這樣真的值得嗎？]
死遁功能的傳遞，條件極為苛刻，所消耗的能量也是龐大的，對于這些本應必死之人──他們對世界未來的走向也沒有任何幫助，系統……無法理解降谷雪的選擇。
“值得吧。”
[世間每一刻都有無數人死去，生命是脆弱的，只有整體才是永恒的。]
“只能說……盡我所能吧。”
降谷雪無意識地看了夏油傑一眼，她現在所做的，不正是她之前對他說過的那些嗎？如果可以的話，盡可能地兩全。
五條悟忽然道：“我們把這群人都殺了吧。”
在他們三人的周圍，是那些盤星教的教徒，他們似乎是在鼓掌歡慶，每個人臉上泛着奇異的喜悅的光彩。
他們之中的每個人，都注視着天內理子的遺體在笑。
“算了吧，沒意義了。”
夏油傑的目光掃過那群人，他們還是在笑。
盤星教的教徒虔誠地信奉着天元大人，無法忍受天元大人與普通女孩的同化，于是便出錢雇殺手，殺害了天內理子這個普通的女孩。
他們也是普通人，他們看着天內理子的遺體在笑。
“你還在堅持那些所謂的什麽……算了。”
五條悟的內心十分平靜，他并沒有因今日發生的任何事而感到悲傷，他也未曾因天內理子的死亡而對伏黑甚爾産生憤怒。
他此刻的心境通透無比，在經歷過那種瀕臨死亡過後，領悟到的，使五條悟更加擁有傳說中的神性。
五條悟，是與生俱來的神子。神的感情，或許真的是寡淡而漠然的。
“走吧，回去了。”
“傑，雪。”
夏油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群人還在笑，笑着目送他們帶着天內理子的遺體離開。
比起五條悟，夏油傑更傾向于像是一尊佛。
然而他心裏的這尊佛，以此刻為起點，開始動搖。趨于泯滅。
佛憐衆生，但當他們愚昧不可渡……
某種隐秘的種子在夏油傑的內心開始種下，在往後的日子裏逐漸生根發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