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林家幼子

丫鬟看他一臉不贊同的樣子,好笑的搖了搖頭。

“不是你貪吃,是她們愛和你玩,這總行了吧。”

林亂抿了抿忍不住有些上翹的嘴角。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可以說是相當好哄。

“什麽事?我好熱,不想跟你們去玩,也不想吃東西。”

林亂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有些慢吞吞的,他想吃會元樓的點心了,葉戰給他買出習慣了,這些日子吃的點心都顯得有些甜膩了,下人能随便取用的點心自然不會有什麽好的,最上等的,都呈給了主子。

林亂說的孩子氣,就算是有些任性了,那丫鬟也不生氣,只覺得果然還是個孩子,沒什麽心思,早晚會吃些苦頭。

“這時候就嫌熱,等入了夏可有你受的,我這回,可不是來找你玩的,有正事,跟我來一趟。”

林亂聞言站了起來,跟着那丫鬟一路快走。

他來了這小半月,還什麽都沒幹過,這時候還有些新鮮,他興致勃勃的問道。

“我們去那裏?做什麽?”

那丫鬟失笑。

“怎麽高興做什麽?”

又道。

“侍讀還能做什麽?若是夫子上課便随着皇子上課,二皇子這裏有些別的事兒,每日傍晚,天色微暗的時候是二皇子殿下讀書寫字的時候,你就在一旁磨磨墨,機靈着點就好,其餘也沒什麽可幹的了。”

林亂聽着放下了心,很簡單,就是有些疑惑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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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現在天色都還大亮,太早了點吧?”

“沒什麽早的,往日都是提前一個時辰,今日還晚了半刻呢。”

林亂有些驚訝。

“那這不是要白白站那裏一個時辰嗎?”

那丫鬟翻了個白眼。

“要不是今日二皇子殿下的常用侍讀臨時有事回了家,這等差事還輪不到你呢。”

不等林亂胡扯出一堆歪理,就先堵住了林亂的話頭。

“你快進去,先淨手,再去整理整理筆墨,等着二皇子殿下過去。”

她說着打量了一下林亂。

林亂還穿着一身胡服,他性子活潑,喜動不喜靜,爬牆上樹,整天活泛的像個孩子,周煙給他的衣服也多以利落的胡服勁裝為主,他穿這些好看,腿又長又直,周煙看着心裏喜歡,就給他置辦了好多,他自己也喜歡穿這些,

他剛剛還坐在樹下剪葉子,現在衣擺上還帶着葉子碎片,衣服也有些松松垮垮的,好看也是好看的,就是看着不像話。

那丫鬟一拍腦袋,哎呦了一聲,懊惱道。

“我怎麽忘了讓你換身衣服,這副樣子可不合規矩。”

她皺着眉頭還沒想出什麽好辦法。

從屋裏面就出來一個穿長袍的年男子,皮膚有些黝黑,留着山羊胡,看起來不茍言笑,十分嚴肅。

一舉一動都讓讓林亂想起以前教他句讀識字的先生,那是唯一一個林亂不敢随便撒嬌的人,他不由自主的就挺胸擡頭。

年男子掃了一眼那丫鬟,眉頭一皺。

“這都幾時了?交代你的事情還不快去。”

丫鬟忙行了個禮。

“是,我這就把人安排過去。”

她也顧不得林亂的衣服合不合規矩,急匆匆的抓着林亂的衣袖走了。

邊走邊吩咐林亂。

“來不及了,就這身吧,好好整理整理,二皇子仁厚,只要你守本分,不會計較許多。”

林亂就這樣被她推到了書房裏,門風風火火的關上,林亂摸摸鼻子,環視了一周,走了一圈,看見旁邊架子上的陶罐裏插着一捧沒見過的小花,剛要伸手去碰碰。

門就又被風風火火的打開,林亂猛的把手背到背後,站的筆直,看清了還是那個丫鬟後才松了一口氣。

那丫鬟好像沒看見林亂剛剛想要幹什麽,她探頭進來,囑咐道。

“你先淨手,再碰那些書啊,紙啊筆啊的,二皇子殿下是愛書的人,要是弄髒了,可輕饒不了你。”

說完也不等林亂回話就又縮了回去,啪的一聲關上了門,林亂縮了縮脖子,做了個鬼臉,都替這門感覺疼。

他這次站在那裏等了一會,确認沒有人再要進來了,才又放松了下來,轉身就又要去夠那架子上的一大捧花。

花被放在第二層的架子上,雖然不是最上面那一層,對于林亂來說,還是有些過于高了。

他踮着腳尖,去夠那個陶罐。

門發出一聲輕響,又被打開,林亂忙着把陶罐接下來,沒有回頭,被人發現了他也能撒嬌讓人幫他瞞下。

“好姐姐,你等會,我就去淨手研墨了。”

林亂只聽的一聲輕笑。

“哦,是嗎?”

林亂腳下一頓,剛剛被接下來的陶罐就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裏面的水濺出來,鮮花散落一地。

他回頭,看見二皇子姜子瀚正把手負在背後,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林亂感受到了他的不快,姜子瀚站在門口看着他,身後跟着那個樣子嚴肅的管家,那個年人本來就長得嚴肅,這時候正緊縮眉頭,黑着臉看着林亂。

林亂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悄悄擡起眼來,抿着唇。

那麽一個手腳修長的小少年,微彎的頭發松松的在身後紮成一束,身上的衣服被水濺濕一半,雙手背在背後,眼裏流露出不安,像是被獵人逼入絕境的幼鹿,讓人心生憐愛,又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最不堪的欲望。

林亂不傻,雖然周煙都說他小霸王秉性,任性的天上有地上無,但他也是有依憑才會任性,他料定了對方不會為此介意,并且不會拒絕他,只要某個人讓他感覺可以放肆,他就能試探着在你的底線邊緣來回擦線,無論怎麽樣,他總能得逞。

他天生就會恃寵而驕。

與之相對的,他也會在不會容忍他任性的人面前提出任何過分的要求。

那樣得到的只有不堪的折辱和嘲笑罷了。

他低着頭,許久不見對方說話,他才怯生生的開口。

“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亂碰你東西了。”

年聽着他這番話,皺了皺眉頭,沒用敬語,沒有跪下請罪,太沒規矩了。

姜子瀚倒是挑了挑眉,沒有說什麽。

只是笑道。

“你倒是會挑,這屋裏最大雅大俗的就是那陶罐和那捧花。”

明明是很正常的語氣,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林亂偏偏覺得有些冷意。

姜子瀚打開扇子,擋在面前,只露出半張臉,眉眼彎彎,想必扇子遮掩下也是張笑臉。

姜子瀚今天的穿了件繡着暗紋的青色衣袍,華麗的衣服讓他感覺看起來添了幾分豔麗。

其實比起林亂來,姜子瀚顯得更加陰柔,林亂的好看是性的,姜子瀚卻是那種陰柔的漂亮,又喜歡笑,怪不得能傳出仁厚的名聲,林亂亂七八糟的想着,他可沒有感覺到那裏仁厚,與其說姜子瀚脾氣柔順,倒不如說他笑裏藏刀。

那年男子聽了姜子瀚這句話,微微欠身。

“是老奴思慮不周,今日劉侍讀回了家,我便安排人去讓另一位侍讀頂上,未曾料到過他還未被教過規矩,過了今日,我便讓人換劉侍讀來。”

姜子瀚繞到書桌前坐下,扇子也随意的放下,輕描淡寫道。

“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他這幾日第三次有事了吧?既然劉侍讀那麽忙,那便讓他在家休息吧。”

姜子瀚眼裏閃着冷意。

什麽有事,不過是借口而已,也不過是個尚書庶子,竟也敢這樣欺上瞞下。

年男人看了一眼林亂,一向精明的臉上難得有幾分為難。

“可是,那樣的話,府裏就沒有侍讀了,還是先用着吧。”

姜子瀚用扇子指了指林亂,嘴角彎彎。

“陳叔不必擔心,這不是還有一位嗎?”

站在那裏的林亂下意識的看向陳叔。

陳叔臉黑了。

但是姜子瀚發話了,他并沒有直接拒絕,陳叔想了想,本想說好好教林亂規矩,看了林亂一眼,臨出口又轉了個話頭。

“老奴明日就去在幫殿下物色幾個侍讀。”

姜子瀚笑意盈盈的應了一聲。

陳叔行了一禮,退下了,走之前深深的看了林亂一眼。

林亂松了一口氣,悄悄活動了兩下腿腳。

“研墨會嗎?”

林亂老老實實的站直,想了想才回答。

“會,但是沒磨過幾次,磨的不太好。”

林亂說的委婉了些,他磨的墨根本就是一塌糊塗,他只磨過兩次墨,都是心血來潮,興致勃勃的磨,最後被周煙追着擰耳朵,教訓他糟蹋墨。

姜子瀚倒是愣了一下,猛然笑了起來,間還嗆了兩下,他笑的兩頰緋紅,更添了幾分豔麗,林亂看着他笑,不太明白他笑什麽,撇撇嘴,暗道,男人心,海底針。

姜子瀚本來只是幫葉戰養着他看上的人,只是想放在府裏,就那麽養着,現在也感覺這人有趣的很。

現在竟也會有這樣的孩子嗎?因為過人的容顏被家人寵壞了吧,因為好看,所以備受寵愛,想要的也都能得到,所以毫無顧忌的活着,他惡意的想,不會現在還會躲在娘親懷裏撒嬌吧。

他打開扇子,面上帶着惡意的笑和紅暈,下定了結論,這樣的孩子,沒有足夠傲人的地位,在這吃人的上京,很危險。

姜子瀚突然想起了葉戰的囑托,感覺索然無味了起來。

這可是葉戰的玩具啊,不能随便拿來玩啊。

要不然,将他帶到衆人視野之前,看這孩子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肯定很有趣。

姜子瀚有些遺憾,他示意林亂去磨墨,把玩着扇子,陷入了沉思。

江州大旱,這個當頭知府竟然還想撈一筆,實在是活到頭了,正好那知府是皇後母族那邊的嫡系,還能趁機彈劾一筆。

他用扇子頂着下巴,想着什麽時機,安排誰去上折子比較好,突然看向林亂。

林亂磨墨的手也一頓,順着他的胳膊慢慢擡頭,華麗的衣袍胸襟前已經濺上了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墨點,墨硯裏的墨所剩無幾。

林亂咽了口唾沫,支吾道。

“我說了,我磨得不大好。”

姜子瀚快被他氣笑了,這是磨的好不好的問題嗎?這是根本不會磨吧?

他答應了葉戰好好照看林亂,不能随便懲罰,但總歸磨磨性子還是可以的。

也省的讓葉戰回來瞎費功夫。

“既然不會做侍讀,那你明日就跟着靈芝照顧我起居好了,精細活不會做,賣力氣的總會吧?”

靈芝是姜子瀚身邊的大侍女,沉穩寡言,從不聽不該聽的話,從不會做不該做的事兒,很讓他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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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林亂早早就被人叫了起來,被人引着,到了大侍女靈芝面前,靈芝是個美人,但可惜十分死板,硬生生折損了三分靈氣。

林亂被人從被窩裏揪出來,還打着哈欠,靈芝沒有說什麽。

她不刻意刁難,但也不會因為什麽而放松一點。

既然姜子瀚說了林亂來照顧他的起居,她便嚴格的将所有事務交給林亂。

“二皇子殿下一個時辰後起床,你要侍候他更衣,之後便去侍候早膳,之後的話。”

她看着林亂歪歪斜斜的抱着柱子,不滿的皺着眉,明明白白的在臉上寫着“我不高興,我想睡覺。”

停了下來,覺得一時半會兒也交代不完。

“你就先做着,先去門外候着,等主子起床給他更衣,今天要穿的衣服我已經送過去了,等早膳過後我再跟你細說。”

林亂今天起的早,頭發衣服都亂蓬蓬的,自從他離開了林府,他的頭發就沒有再束起來過,都是松松的紮在腦後,他自己紮的,像個胡人。

靈芝看着就想給他理順了,手在袖子裏動了兩下,最後還是忍住了。

她面無表情的領着林亂到了主屋前。

“你就在這候着,主子什麽時候叫你,你就進去。”

說完就快步走開了,她怕再待一會,她就忍不住将林亂從頭到尾收拾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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