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上面安排給佳姨的住宿很舒适, 以潇按着短信上的地址找到了目的地,轉身按下了門鈴。

來開門的人剪了一頭利落短發, 皮膚有些粗糙,眼神銳利, 看到她後, 目光很快柔和了許多。

“來了?”

“佳姨。”以潇打了聲招呼,聲音倒甜,“好久沒見。”

佳姨挑眉,打趣:“你還記得我叫什麽呢?快進來。”

房子不大,不過只有佳姨一個人住, 佳姨的丈夫在幾年前便因公殉職了, 膝下沒有孩子。

以潇進了房間,四處看了看,手輕輕掃過鞋櫃:“佳姨,您這房間多久沒打掃了, 都起灰了。”

“沒事, 過幾天我就回宿舍住了。”佳姨不甚在乎,“行了,過來找我有什麽事?”

“就是來看看你, 聽說你傷了……”

“早都好得差不多了。”佳姨擺擺手,兀自坐到沙發,翹起腿點開電視, “你媽上次都跟我說了, 說你有事要問我, 什麽事?”

以潇噘嘴,坐到她身邊,把手裏的水果放到桌上:“我媽不讓我問。”

“你要真這麽聽你媽的話就好了。”

以潇猶豫片刻:“佳姨,那我就問了。”

“嗯?”

“如果是因為打人而入了獄的,在牢裏會吃苦嗎?”

佳姨手上的動作一頓,擡手就敲了一下她腦袋:“你都在想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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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以潇趕緊解釋,“我,我有一個朋友,一怒之下跟人動了手,我就是有點擔心他。”

“真的?”佳姨狐疑地看着她,然後問,“判了幾年?”

以潇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一年。”

“哦,那還好,沒出人命。”

“……”哪裏還好了。

佳姨道:“那也要看是什麽性質進去的。只是打了人,不會受太多苦,頂多就是受牢裏的人欺負。”

“那會怎麽欺負啊?”以潇咬着拇指,問。

“也就挨打挨罵,不會出什麽事的。”佳姨道,“你這朋友,是跟誰打了架了?該不是打了不該打的人吧?”

以潇搖頭:“不是,就是……和他家裏人有點沖突。”

“打的家裏人?極品遠方親戚?”

“……不是。”

“近親啊?那該多大矛盾……”佳姨挑眉,像是想起什麽,“想起我幾年前遇見一個,打自己父親的。”

以潇心上一跳,脫口而出:“後來呢?”

“還能有什麽後來,那孩子打完後也沒跑,當場被抓,當然進去了。”

以潇心跳如鼓擂,明明佳姨什麽信息都沒說,但她就是莫名感到緊張,她試探一句:“你當時在場?”

“有興趣?”佳姨往後一靠,道,“當然在,我那時還沒工作調動。那事我印象挺深的……你猜猜為什麽?”

以潇搖頭。

“因為那孩子長得太俊了。”她喟嘆一聲,“他看都沒看他爸一眼,就坐在客廳等我們,我們一來,他自己就主動遞上雙手了。”

以潇喉嚨像是被棉花堵着:“是我們這的事?”

“是呀,哦對,他跟你一樣大。”佳姨似乎只記得男孩長相出衆,別的都記不清了,“那不是我審的,我就是聽人說,好像本來是要高考。”

像是陷入到了回憶裏,佳姨雙手抱腰,食指在手臂上輕點,“不過他爸可真不是個東西……”

以潇語氣焦急:“怎麽了?”

佳姨沒細想,道:“當時很多制度不嚴謹,聽說他爸,雇了人教訓他。”

以潇:“他爸?雇人?在裏面?!”

佳姨被她的嗓門吓了一跳:“你聲音小點,鄰居都要來敲門了。”

以潇卻克制不住:“沒人管嗎?……怎麽教訓的?”

“也就那些招吧,打罵為難孤立呗,至于管沒管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後來聽說的。據說是獄警們都覺得他挺安分的,被罰記錄卻特別多,覺得奇怪就查了查……”

許久沒回音,佳姨又叫了聲,“潇潇?”

以潇回神:“嗯?怎麽了?”

“你今天怎麽總分神。”佳姨道,“我熬了些豬腳,你吃一些,我給你盛。”

飯桌上,以潇還在追問,佳姨卻什麽都記不清了。

“你怎麽對那事這麽好奇?”佳姨随口道,“你認識?”

以潇也不知道自己認不認識。

她喉間幹澀難耐,喝了口水:“佳姨,你什麽時候回去?”

佳姨心大,立刻被她帶了話題:“再過一周。”

……

吃完飯,以潇道別離開,回到家時,劉妍還有些意外。

“你不是要住在醫院?”

“出院了。”

“這麽快?都好了?”

“好了。”以潇悶聲道,“生龍活虎,能蹦能跳。”

天色漸暗,以潇打開手機看了眼。

沒有未接,沒有短信,連開工的信息都沒有。

她點開沈終意的對話框,又想到他今早那副冷臉,立刻跟被電着似的關了。

最後,她點開了小輝的聊天框。

以潇:小輝,開工時間定下來了嗎?

小輝回得很快:還沒有。

她還想再回什麽,但想想還是算了,直接把手機丢到床上。

洗完澡出來,發現手機屏幕亮着,她微微俯身,發尾的水滴掉落在床單上,暈出一塊暗色。

穆琛:雲滿路金和公寓……

這地址她認識。

以潇:?

穆琛:Abel讓我告訴你的,說你如果有空可以過去看看……我就是個傳話的。

以潇:不去,沒空。

“她說她不來。”穆琛苦着臉道。

“嗯。”Abel語氣如常,“去吃飯?”

“那意呢?”

“都等了他四個小時了,算了,走吧。”

穆琛問:“就讓他這麽餓着?”

“你去敲門,他也不會開的。”

“……行吧。”

——

剛下出租車,腳底就生起一陣涼風。

真冷。

以潇忍不住把脖間的圍巾往嘴邊拉了拉。

“姑娘,又是你,這麽晚?”

沒想到值班的還是上回那個保安,他顯然還認得她,探出頭來打招呼。

以潇原本還苦惱着該怎麽進去——沈終意的手機關機了。

沒想到保安打完招呼後,立刻把門給開了,“上次那位早跟我打過招呼了,天黑,石子路要慢慢走啊姑娘。”

以潇應了兩聲,便循着記憶中的公寓樓走去。

到了門前,她拉下圍巾,按了兩聲門鈴。

許久都沒人來開門,她甚至以為房裏沒人,轉身正要走,卻聽見裏面傳來一道碰撞聲。

緊接着就是匆忙的腳步聲,再然後,門開了。

沈終意還穿着從醫院出來時的衣服,他眼底暗沉,嘴角抿成一條線,站在這扇門後,與他身後的黑暗相交相融。

以潇回頭,兩人一時間誰也沒開口。

“我就是來……”

來做什麽?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輕咳一聲,正準備繼續說,身前的人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前一拉。

她毫無防備,眼見就要撞在門上,沈終意拉開門,她順勢貼在了對方脖頸間。

溫熱,還伴着醫院帶出來的消毒水味。

“……幹什麽?”

聽見她的聲音,他越抱越緊。

她原本想掙開,卻被這幾乎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擁抱箍得心軟。

男人稍稍低頭,把臉埋進她的頸窩,蹭了蹭,聲似呢喃:“……你好涼。”

以潇被蹭得發癢,又燥,她曲起手,拍拍他的手臂:“外面在刮風,可能又要下雪了。你先放開。”

他不動。

以潇覺得好笑:“在醫院走得這麽快,跟我要咬你似的,現在抱這麽緊又是什麽意思?”

“周言城說的……”他許久才開口,聲音幹澀,“都是真的。”

“我知道。”

沈終意卻像是沒聽見,他道:“我打的是我血緣關系上的‘父親’。”

以潇抓着他肩膀上的布料,力道緊了緊:“……沈終意?”

他有些無語倫次:“我本來想去高考,想帶你去別的城市。”

“沈終意。”以潇打斷他,“……我們進去說。”

房間裏沒開燈,暖氣倒是開了,估計是穆琛或Abel開的。

她打開燈,艱難地把沈終意帶到沙發上。

“你吃藥了嗎?”她邊問邊找着沈終意的藥盒。

他沒說話,她便懂了,她按Abel寫在藥箱最底下的字條,把藥都倒了出來,放在小盒裏。

“吃藥。”

沈終意乖乖吃下,他喉結動了動,忽然問:“你怕我嗎?”

以潇看了他一眼,疑惑問:“我為什麽怕你?”

“我如果不還手,那個女人就要被他打死了。”

他像是想起什麽,表情冷漠,“我原本只是想把他打暈,打到他無法動彈,那樣他就不會再去欺壓任何人,她也會好過一些。”

“可我又想,如果他永遠不會醒來……”

他聲音像是被淬了冰。

“沈終意!”以潇抓住他袖子,“別說了。”

“我想找你。”沈終意垂下眼睫,從那段記憶裏抽離,“然後他們說我病了。”

“我知道了,你別說了……”她聽得胸悶頭疼。

“出來後,我被傳喚回去很多次,他想方設法想讓我再回牢裏去。我不是那個女人,不可能任他擺布……”

後面的話,沈終意沒能再說下去。

因為身邊的女人手臂勾到他脖頸後,整個人傾身上去,堵住了他的唇。

她一心只想堵住他的嘴,并沒有控制力道,但沈終意背脊仍舊挺直。

他瞳孔微張,很快反應過來,在她想撤離的時候迅速擡手抵在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都是各自吻技的啓蒙師。

以潇原先還在抗拒,她張嘴想說什麽,男人的舌尖立刻卷入,帶着她反複糾纏。

她對着他下唇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沈終意卻不退反進,直接俯身向前,把她摁到了沙發上。

見推不開,她幹脆把另一邊手也搭到了沈終意的脖頸上。

管他的。

直到沈終意的吻越往越下後,她才驟然清醒,雙手抵在他肩上,正準備說什麽。

沈終意的動作忽然就停了。

他再次抱住她,臉頰貼在她耳側。

她聽見男人輕聲地,極其緩慢地問:“你明明知道,為什麽還要靠近我?”

“以潇,我不要你可憐我。”

“我要你愛我。”

“……錯一點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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