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再見
時至春季。
他對你訴說的喜歡的話語越來越頻繁。
總是黏黏糊糊的膩着、靠近你。在你見到他的有限時間內, 他完全不會放過和你獨處的任何一個機會。
人偶對【少女】或是【精靈】形态的你無一例外付出同等的愛,雖說身形産生了變化, 但他還是像抱着小人兒時的你一樣, 緊緊的抱着、攬着。絕不會讓你從懷抱之中逃脫。
你能從他的懷中嗅出火焰、泥土以及水的味道。鍛刀的鐵,燒火的爐。都沾在人偶少年的身上,。讓純白無垢的他多了一絲人氣。
“織生。”他的手裏拿着椿花, 用花瓣作為點綴插氵入你的發間,銀白似月華散落的長發瞬間因火紅的椿花而增色不少, “……”
他有時會用藍紫色的眼眸注視着你,一句話也不說。
“怎麽啦?”你對他親昵的動作習以為常, 人偶對于捕捉情緒一事異常敏銳,你也就盡量縱容他的行動以及一切的行為,聽見了他無意義的喊你的名字,也會耐心的問怎麽了。
“我在确認你的存在。”人偶發出小聲的喟嘆, “最近, 我和丹羽在一起學打鐵……火爐燃燒礦石、而後我們用鐵錘将其塑形,根據丹羽的說法,是千錘百煉。”
“你和他們相處得真的很好呢……”你聽得最多的是丹羽、桂木二人。偶爾會聽到長正、以及其他在踏鞴砂的居民。
人偶:“嗯。小溪婆婆告訴我, 椿花只有在春季的時候盛開。所以我采來了一朵。她問要送給誰家的女孩……我說出了你的名字。”
小溪婆婆慈眉善目, 問他想送給哪家的女孩。人偶便回答, 是織生。
她叫織生, 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人。
小溪婆婆的目光一頓。她從未在附近聽過名為織生之人, 可她也沒有過多的追究。
只是呵呵一笑, 感嘆着春天來咯。
人偶:“他們……都認為織生你是我幻想出來的夥伴。但我不這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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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只是他們看不見, 對嗎?”
人偶反複強調你的重要性,反複訴說你的存在。可無人能夠知曉,他自己心中的迷茫。
其實, 他向丹羽以及桂木問過很多次,他們會表示溫柔的理解,卻不能理解傾奇者口中織生的存在,再加上白發綠眼尖耳的形容實在是太像故事之中的精靈——
在人偶的堅持不懈下,他們會回答,“或許是存在的吧。”臉上是無奈的笑意。
擁有人偶之軀,卻對人類的心思以及情感極其敏感的少年猛然意識到,這或許就是【敷衍】。
是因為他說的話題太過虛無缥缈、太過空想,是建立在空中的閣樓。才會令人難以置信。
但這樣也好、這樣也不錯。
只有他一個人能知道織生。
只有他一個能擁抱、能親密的與少女在一起。
明明是人偶的身體,卻産生了人類的心情。
時隔多日,你再次看見了哥倫比娅。
對方雖行走于世間,卻纖塵不染。她和初次見面時一樣,稱呼你為織生,态度親切。
哥倫比娅:“好久不見,織生。”
“好久不見,哥倫比娅。你最近過得還好嗎?”不過是最簡單、最普通的寒暄。
哥倫比娅卻微微一笑,說,“有收獲哦,我遇到了很有趣的人。”
“他現在,就在你的身後。”
“……?”你順着哥倫比娅的話語朝身後看去,她所說的有趣的【人】,是淵火。
可能是休假回來吧。淵火很顯然聽見了哥倫比娅的話語。
淵火:“這姑娘怎麽這麽虎。說我是人……?看她一直沒睜開眼,該不會是瞎子吧。”
你: “不許欺負哥倫比娅。”
你很快的反應過來,并且警告淵火,“不然我就讓你的一天變成七十二小時都不夠用的忙碌。”
這對淵火來說是頂級威脅。現在就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時掰成四十八小時用了,再加班他就要裂開了。
“行吧行吧。我又不是兇神惡煞的魔鬼,那麽警惕我幹什麽。虧我還在閑暇時期抽空來找你。”淵火對你大倒苦水,字裏行間透露出怨婦的氣場。
哥倫比娅:“你們關系真好呢。”
你:“……”
淵火:“……”
确實,至少現在看來,你們是損友的關系。
但……淵火為什麽對哥倫比娅沒有反應?
哥倫比娅是仙靈一族的遺民這件事只有你知道。深淵對于仙靈一族的記載少之又少,淵火應該是認不出來哥倫比娅。
要不然就不會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張嘴就是一句這姑娘真虎了。
他們兩個人的見面,或許能給你推斷出額外的訊息。
“哥倫比娅,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你開門見山的問。
“有哦,有問題想問你,剛好路過,就順便來看看。”哥倫比娅将視線從淵火的身上移開,注視着你,“織生,你認為這個世界的天,是否是真正的天呢?”
淵火在旁邊偷偷給你開小竈,“天是虛假的。根據深淵的研究以及無數的信息表明,提瓦特大陸的很多人都知道此天為倒置、颠倒之存在。”
“在坎瑞亞的時候,我們便知道此世的秘密。”
你和淵火竊竊私語,“那你怎麽不早說?”
淵火:“告訴你幹嘛?你又不是我們深淵的一份子。頂多也就是被殿下所青睐。要不是我挺喜歡你的,你也得不到這些信息。”
哥倫比娅對你們對答案的行為沒有絲毫生氣,只是一味的等待。
現在剛好是夜晚。
夜晚的星辰彙聚成一條绮麗絢爛的光帶,宛如銀河。你一頓。
……
诶?
天空的島嶼……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銀河?
哥倫比娅:“這是只有你能看見的不同哦,織生。”
“我無法擡頭看天空,去看流轉的星辰,但是,你可以。”
她一點一滴的向你灌輸知識,如同伊甸園之中誘惑亞當與夏娃摘下禁果的那條蛇。
淵火用一本書拍上你的腦袋,你被砸得眼冒金星,“織生,難道你就不覺得不對嗎?”
這時你才從虛假之天的幻象之中回過神來,淵火只是拿書的邊角碰了碰你,你卻被砸得腦袋痛,“怎麽了……?”好在你的脾氣很好,沒貿然對淵火興師問罪。
“她讓你看你就看。你是精力旺盛閑得沒事幹不如和我一起整理文書。”淵火擋在你的面前,阻斷了哥倫比娅和你的交談,“下次等我不在的時候,你再來找她交流吧。”
“我在的時候,至少要做好保護她的本職工作。”
“……”淵火的言下之意不就是,等他不在了想怎麽找怎麽找?
哥倫比娅也不覺得淵火的話對她而言是種冒犯,“好。我要暫時離開了哦,織生。”
“期待你與我的下次見面。”
待哥倫比娅離開,淵火才沒有左扭右扭的阻止你探頭看哥倫比娅,恨鐵不成鋼的拿本書要繼續往你的頭上拍。
你:“停——!”
然後變回了正常的體型,奪走了淵火手中的書,禁止他再往你的頭上拍,“哥倫比娅說得沒錯,唯有我能看見不同。”
淵火:“虛假之天是我告訴你的,不是她告訴你的。你沒聽過好奇心害死貓?怎麽就老是想着碰些知道了就會變得不幸的事兒呢。”
“那你看天,你覺得天上是什麽樣子的?”
淵火:“黑漆漆的夜空,星辰,命之座,還有什麽?”
你:“……”
“我能看見。一個少女的臉。更準确的說,是輪廓。”
“像是渾身蒼白、像雪一樣的少女。在天空之上。”
淵火:“……!”
“……”淵火謹慎的問你,“還有什麽其他的訊息?”
你搖搖頭,“只能看見一會兒。若隐若現、不用心專注看的話,看不見。”
淵火:“教團之內關于仙靈的資料寥寥可數,對于虛假之天的記載也僅僅只是字面意義上的。因為無人能得知為何【天】會颠倒過來。”
“倘若你說的是真的,那現下的文書以及資料都可以進行更改。”
“你确定要讓我加班嗎?”
淵火關注的原來是這個……?
淵火:“我會逃的,我會走的。我想宅在教團裏是沒錯,但這不包括一天不間斷的整理資料。”
你:“……”
“有些時候,我真的很懷疑,你是不是坎瑞亞的人……”
淵火:“人各有志,追求的東西也不同。”他回答得理直氣壯,讓人抓不出漏洞。
“但這麽關鍵的訊息,還是需要上報給熒吧。”鑒于哥倫比娅的神秘,以及仙靈一族的身份成謎,你暫時沒有告訴淵火哥倫比娅的更多情報。
淵火:“那我給你些許忠告。”
“那個叫哥倫比娅的,身上的氣息很特別。不知道是怎麽制造出來的——并且,她沒有感情。你離她遠點比較好。”
“真出了事兒,我倆打架可能是五五開,但你就會被餘**及到。”
“也就你,感覺出了事兒被賣還要給人家數錢。”
你一頓,“那你能看出來她是什麽人嗎?”
淵火:“我不能。又不是閱人無數就能知道世間的真理,更何況我沒怎麽出來……你上次說的古文字,就是哥倫比娅說的?”
“嗯。”你點點頭。
淵火:“那繼續等答案和結果吧。需要分析的事情無法一夜促成,在那之前收斂你的好奇心,或者把自己鍛煉得更能打些。”
“……”又不是你故意要這麽弱的。
哥倫比娅也說過,你的靈魂是殘缺的,熒跟你說你的記憶是不全的。
全身都破破爛爛,打架也好不到哪去。
有那麽一點點蓄意報複的心思,你向他吐露了哥倫比娅所說的訊息,“提瓦特大陸曾經有一場大戰。”
“在那場曠日持久的戰争之中,天隕落了。”
你大體上的複述了一遍,“請把這些信息交給熒吧。”
從了解這個世界出發,用已經發生過的歷史來推斷未來。這些訊息應該對熒有所幫助才是。
淵火:“我覺得你是想我死。”
你:“……”露出了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你說,“怎麽會呢?”
踏鞴砂之中。
近期,由于踏鞴砂的鍛刀業人盡皆知,楓丹派出了對機械有所研究的埃舍爾來到踏鞴砂。
埃舍爾是個溫和有禮的異鄉人,他提出禦影爐芯的計劃來消耗踏鞴砂的晶化骨髓用以鍛刀的産業。
丹羽久秀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進行了再三思量。
當人偶進去丹羽的房間,看見埃舍爾與丹羽坐在一起談話之時、埃舍爾也看見了人偶。
“……”埃舍爾意味深長的看了人偶一眼,随後收回視線繼續與丹羽久秀聊關于禦影爐芯的話題。
人偶退出兩人商量要事的房間,卻覺得全身上下仿佛被蛇粘膩的滑過一般。
埃舍爾的視線極為冰冷。
沒隔多久,你就再次見到了哥倫比娅。
她換了一身潔白的連衣裙,仍舊像之前一般和你打招呼。
“你好呀,織生。”
“你好呀,哥倫比娅。”你學着用她那輕飄飄的語氣打招呼,哥倫比娅輕笑了一下。
哥倫比娅:“上次那個有趣的人已經不在了呢,我還有事情想問織生,介意我耽誤你一點時間嗎?”
“嗯,不介意的。想問就問吧。”雖說你會不會誠實回答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對哥倫比娅保持最基本的戒心,但不至于與她斷絕來往。
仙靈一族的秘密,大概只有哥倫比娅知曉了。
哥倫比娅:“你對于人類有什麽想法呢?”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帶任何感情,仿佛就只是擁有靈智、卻沒有情緒的生物。擁有最基本的知識、卻沒有能稱之為人的情緒。
“……”你沒料到哥倫比娅會這麽問。
對方沉靜的等待着你的回答,十指交扣在一起平行于胸前,“就當我是好奇,可以嗎?”
你停滞了一會兒,搜尋着自己的記憶。
“我……不知道。”你搖搖頭,“我對于人類沒有任何的意見,但是我會有喜歡的人。”
不需要把範圍簡單粗暴的擴大到整個人類個體,哥倫比娅這麽問,或許是因為身為仙靈的【她】,不怎麽了解人類?
“嗯,是這樣。我了解了。”哥倫比娅對你的回答依舊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汪死水般的平淡回應,“那你對于仙靈這個族群有什麽想法呢?”
“畢竟你現在占據的是我等同族的軀殼。”
機會來了!你可以趁機向哥倫比娅提出有關仙靈的問題,“我還不怎麽了解仙靈,哥倫比娅能更詳細的和我講講嗎?”
哥倫比娅:“我們雖生有教化之能,但我不能告訴織生這些。有些問題,知道答案便會引發神的注視,織生也一樣。”
“你總是在詢問我,想讓我吐露更多的訊息,是嗎?”
“所以我告訴你很多,告訴你非常多。”哥倫比娅的聲音比羽毛更加輕盈、更加柔軟,“但你不能越界,織生。”
任何人都能聽出來哥倫比娅口中的警告之意。
“那麽哥倫比娅呢?對于現在的人類,你又是怎麽想的呢?”你反問她。
“沒有哦,沒有看法。更準确的說,我對人類沒有私人意義上的感情。也沒有任何情緒。”哥倫比娅始終閉合着雙眼,“和富有感情的織生不一樣。”
“正是因此,織生才更有可能被情感所毀滅。”
“哥倫比娅沒有情感嗎?”你抓住了其中的關鍵點。
哥倫比娅:“仙靈倘若有心,就會被魔獸亦或天嚼碎靈魂以及意識。所以,我沒有心,也沒有情感。所以,你是特殊的。”
“你是有情感的仙靈,盡管你只是占有了軀殼,但限制仍然對你有效。”
一切的答案都得到了解答。
從最初開始,哥倫比娅那沒有情感起伏的聲音,就象征着她沒有【心】。更準确的說,是有自我意識,但沒有【感情】。
所以你才會對哥倫比娅平淡如水的話語有所畏懼。
哥倫比娅那空靈的嗓音宛若天的回響,“那麽,再見了,織生。”
“……”哥倫比娅的聲音裏沒有情緒,所以你無法從聲音之中捕捉到她的情感,只能像往常一樣與哥倫比娅道別,“……再見。”
她的身影漸行漸遠,而你只能目送她的背影。
哥倫比娅沉默的走了許久。
她踏入黑暗之中,輕聲對黑漆漆的、空曠的地方說,“走吧。”
“那麽,我會回來的。——”
她對着華館的方向,再次吐露了那個無人知曉的古語。
深夜之中。
埃舍爾無趣的來到河邊。
這裏的深夜幾乎沒什麽行人路過。一派安寧祥和的踏鞴砂令他的內心感到無趣。
他并非是來自其他國家機械師。
他的真實身份為,七國之中的【至冬】、由至冬的女皇殿下親自設立的組織【愚人衆】的執行官。女皇賜予了他代號【博士】,并派遣他前來稻妻,完成一項讓稻妻混亂的任務。
任務便是禦影爐芯的建造。
此時的愚人衆執行官,已有五人。其中一位便是解析坎瑞亞技術,制造出仿生人偶的【木偶】。執行官木偶是位美麗的、雙足殘缺的女士。
是她,讓【博士】得以僞裝成楓丹人【埃舍爾】的模樣。
博士原本對這項任務興致缺缺,直至他看見了無垢的人偶。
一個太過脆弱的容器,一個與人類格格不入的人偶竟然在踏鞴砂與人們其樂融融。
……
【木偶】也好,【博士】也好,他們都對人偶所擁有的技術十分感興趣。
博士對木偶的技術嗤之以鼻。
雖說執行官木偶的仿生人偶技術是頂尖的,但也不過是來自【坎瑞亞】的殘羹剩飯。倘若木偶的技術能更加完善,他就不會在這裏披上埃舍爾的皮執行秘密任務。
這身皮囊帶給他的不适顯而易見。
因此,他偶爾會脫下僞裝,注視着踏鞴砂的夜晚。
他不在意女皇所謂的【反抗天穹】,只不過至冬的女皇陛下答應他,給他提供足夠的實驗材料以及無數的試驗資金等等,才因自己的利益加入愚人衆。
僅是利益交換。
博士原本的出身并非至冬,而是須彌。那個崇尚知識的國度,他在幼年時便開始接觸禁忌知識,在少年時違反了教令院的規定而被逐出須彌的城邦流放到沙漠。
年少的頂級天才。
愚人衆的第一位執行官找到了他,發掘了他的才能,他才因此成為【愚人衆】的執行官之一。
他猶記得,他在幼年時曾經來過稻妻。那時候的稻妻,還沒有滿天飄散着神櫻的花瓣——
他在這裏,遇到了一位白發綠眼的少女,更準确的說……是仙靈。
那時的他,還叫做贊迪克,而非冰冷的代號【博士】。
可惜的是,那驚鴻一瞥也不過持續了一秒不到。最後的他,不管是怎麽尋找仙靈,都找不到能和那位白發綠眼的少女一模一樣的存在。
其他的仙靈不過是沒有意識的空殼。
博士的記憶力一向很好,現今他故地重游,仍舊能記得華館的方位。
于是,他從無人踏足的小溪一路走至當初遇到仙靈的地點。
“……”
——
這便是奇跡吧。
與千載難逢,難得一遇的、他念念不忘的實驗體的再次相遇。
擁有天青色發絲與赤紅雙眸的青年,牢牢注視着在仙靈之庭附近漂浮的那個身影。
白發、綠眼。盡管如同小人兒般大小,也足以确認她的特殊性。
在須彌,也有【蘭那羅】的傳言。他對孩童的幻象毫無興致,但……倘若蘭那羅是真實存在的,他便會去驗證真實性。
現在,輪到他來驗證【仙靈】的真實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