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落雨之日

—— 就像小鳥求偶時會送給對方脫落的尾羽。

你想說這句話其實是不準确的, 因為小鳥還可能薅自己毛。比如小人偶,沒什麽可送了就狠狠克扣自己的夥食。

雖說你倆都不需要進食,但你不相信和人偶同吃同住的人們看不出異常。

你也吃不下多少。

自那天的表白之後, 你或多或少會對人偶有所避嫌, 譬如平時親昵的擁抱以及鼻尖相觸,你都收斂了不少,幾乎不做這些事情。

可人偶察覺出了你的避諱,當即眼淚汪汪的問是不是不喜歡他了, 但你要是不喜歡他他也不會強迫你雲雲, 在對方深情真誠的忏悔之下你哪有反抗的機會和辦法。

只能乖乖給孩子抱了。

要說開竅給人偶帶來的不同,你會投多夢一票。

最近深淵教團在稻妻附近的活動越發活躍,除此之外、禦影爐心改造的影響也越發明顯。來自坎瑞亞技術的人偶是最能感覺到周圍環境的變化的。

對于現下祟神活躍、深淵的力量也在蓄勢待發的現狀,人偶作為【永恒的守護者】對這充滿瘴氣的環境感到不适,強韌的身體素質令他足以對抗這些污穢,卻也不得不進入深深的沉眠。

祟神——魔神被消滅之後所殘留的怨念以及殘渣,在每個地區有不同的稱呼,而在稻妻,人們稱之為祟神。

雷電将軍【巴爾澤布】的第一個作品,比起她獻出身軀精心制作的第二位【人偶現下的傾奇者明顯有更多瑕疵。

他會動搖,會在夢中落淚,會受到祟神活躍的影響。

傾奇者的身體正在逐漸适應祟神波動産生的異常,卻不可避免的被那些【憤怒】【怨恨】【悲傷】、殘酷的歷史所影響。

他歇在借景之館的時間比起以前更長,因你在此。

你們有時一起入眠,有時你會守着他。可你無法進入他的夢境, 連夢是什麽樣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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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又像之前一樣開始落淚了。你盡量讓他能睡得舒服一些, 便轉換了形态, 讓他睡在你的大腿之上。那眼淚就透過人偶的眼角滴落在你的身上。

你不厭其煩的擦拭他的淚水,可無法根除基底的污染。你不能入夢,無法入夢,不能理解夢境。

失去記憶之前的你對夢境的掌控有多得心應手,現在的你就對夢境有多手足無措。

你只能做到最基本的讓人偶安睡。

可有時也會産生意外。

比如現在。

人偶自發行動,鉗制住你的手腕。霎時間、伴随着你倒向地面的聲音,少年将你壓在身下。眼淚形成的水液不斷從上方掉落。你聽見他在夢中的喃喃,他輕聲喊着織生、喊着丹羽、喊着桂木。

還有一個你從未聽過的名字。

巴爾澤布。

他的口中念念有詞,你的身體在壓制之下動彈不得,少年的力氣很大,你的手腕因力度而産生些許的凹陷,柔軟的肉被指縫緊緊禁锢。

“人偶、傾奇者——醒醒。”你企圖讓他回神。

他肉眼可見的在做痛苦的夢。你沒法安撫他,想讓他從噩夢之中蘇醒,雙腿卻也被少年鎖住,這下真的動也動不了了。

“……”他一言不發的靠近你的胸口,埋在你的鎖骨。眼淚仍舊不斷的、持續的落下,“別丢下我。”

“——”

“心……有……但是、抛棄……為什麽?”他的話語斷斷續續之間能拼湊出完整的夢境。

你嘆了口氣。

假如人偶是個【程序那最初寫在他身上的第一條命令就是守護神之心,所以他才會對心這麽執着。即便他的目标從【神】轉為了【人類被抛卻的記憶、被封印起來的恐懼仍舊萦繞在他

的心尖。

美好的記憶在踏鞴砂之中創造是不假的事實,但過去的陰雲也一直籠罩着他。

你現在大可以用變化形态的能力就此抽身,可他也一定會陷入無依無靠的境地。你陷入了抉擇之間的兩難,幹脆試圖從他的口中套出來些許信息。

“你夢到了什麽呀?”你細聲細氣、柔聲問他。

“……”少年才如夢初醒,從夢之中清醒過來。

一清醒就看見自己把你壓在身下。

瞳孔地震并且一個蹦噠就從你的身上滾下來對你嗚咽着道歉。但又有誰能拒絕人偶濕漉漉的雙眼呢,你安撫他沒事的。

因為你也能猜到,或許是最近深淵教團的活躍讓他有些心神不寧。畢竟是源于坎瑞亞的技術。

“可我傷害了織生……我不應該這麽做。”人偶的臉上寫滿了懊惱,“我不會再過來了!”

比起見不到你和見到了但是會傷害你,人偶明顯選擇了前者。

你拉住他的衣袖,“別走、我不在意,你沒對我做過分的事情。”

“假如心裏愧疚、那就告訴我你在做什麽樣的夢,可以嗎?”

人偶這才平靜下來,他的眼周因眼淚的掉落變得通紅,那眼角的赤色宛如滴落露水的玫瑰,瑰麗至極,“我夢見了……歷史。”

“……!”稻妻的歷史?!

人偶:“我夢見了魔物在雷光之下盡數被撕裂身體、絞碎變成紛紛揚揚的血雨。焦炭的味道、雨水的腥氣……還有你。”

“你和我的創造者、我的母親一樣。離我而去——”

“丹羽消失了。”

“整個踏鞴砂都不見了,巨大的災禍把世界吞噬。可我無法從夢中醒來。”

你啞口無言。

……別說是人偶了,要是你遇到這樣的夢境也會忍不住發狂。現下他心情低落,你就抱着他。雙臂牢牢環住少年的身體,“沒事的、不過是夢而已。”

“不過是一個噩夢。”

是啊。

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普通的夢境罷了。

但正是因為這樣,人偶才會想起和你在一起的無數個過往。

—— 他初次見到你時,也是夢到如此的屍山血海。

之後,他從夢中醒來。

從借景之館之中,從無數的夢之中醒來,都是你。

……

咚。咚。精巧的齒輪仍舊在運轉,但人偶卻覺得左胸、在心髒的地方,好像有指針卡在自己的心上。

令他恍惚、令他沉淪。

“織生。”他的言語與冰冷的體溫一同攀上你的身體,“……”

沒事的。

因為同樣有人看見了織生,不是在夢境與真實的罅隙之間,而是真實的。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待會兒再回去吧?”你勸他。

人偶點點頭。埋在你的肩膀,“最近的雨下得越來越頻繁了。”

“空氣裏面濕潤的氣息讓人不安。還有,丹羽他們也因為禦影爐心的事情而忙碌。”

“禦影爐心?”你捕捉到了一個新奇的詞彙。

人偶:“禦影爐心就是踏鞴砂最大的冶煉廠,近期來自楓丹的機械師埃舍爾,是來改造禦影爐心的。長正很感興趣……我在聽完了這些之後,埃舍爾就帶着他的團隊進入了禦影爐心內,應該是說完了、也開始進行改造了吧。”

聰慧的他學習事物的能力很快。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埃舍爾和丹羽進行交流的時候并沒有特別避開他,他也因此知道了許多的信息。

但他并不能代替丹羽久秀做決定。

埃舍爾……楓丹?

借景之館附近人煙罕至,但大多是踏鞴砂的

居民來訪。你的确有聽到過埃舍爾這個名字,看來這個來自楓丹的團隊應是人盡皆知,你就放下了警惕。

“原來如此……”

……奇怪,這種來自內心深處的不安感,到底是為何而來呢?

埃舍爾的爐芯改造的确讓禦影爐心的冶煉增加了産量,但生出來的滾滾黑煙開始污染爐芯。

人們渾然不覺、甚至加大了投入晶化骨髓的量,隐秘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

而傾奇者位于夢境與真實之間,那些噩夢如同附骨之蛆一般侵蝕他的精神以及身體,他減少了去借景之館的頻率,內心無法填滿的空洞難以被忽略。

所以……

他開始想、他開始思考。

是不是……讓他們看見織生的存在,他們就會相信那并不是幻想夥伴了呢?

傾奇者将丹羽久秀的每句話都記在心中,包括一些細碎的小事。多托雷的事情給了他勇氣以及信心。世界上并非只有他一人能看見織生。

織生作為他特殊的存在,他也想讓丹羽、桂木看見。

于是,在全新的爐芯運轉了沒有多久的現在,人偶與丹羽、以及桂木在同一個房間。

人偶說,要帶丹羽以及桂木去借景之館,看自己的朋友。

丹羽:“……你所說的,是那個名為織生的友人吧?”

人偶認真的點頭。

丹羽以及桂木并不相信人偶所說的那位美麗的少女、可愛的小精靈是真實存在的。雖說借景之館那邊人跡罕至,卻也不至于真的有位仙女住在那種荒無人煙的地方。

可……人偶都這麽說了。

丹羽也好、桂木也一樣。兩人協商了一番,便告訴傾奇者,“我們兩個人找尋一個有空的日子和你一起前去吧。”

傾奇者欣喜的點頭。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暴露、或是借景之館被其他人發現。在他的心中,丹羽以及織生都是他信賴的人。

雖然……雖然有那麽一點點,對織生的喜歡要更複雜、是恒久不變的。

此時踏鞴砂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

祟神造成的污染在踏鞴砂之中逐漸顯形,丹羽久秀以及桂木實際上都忙得焦頭爛額。但他們沒有忽視傾奇者的請求,而是相互商量了一番後再決定時日。

這已經足以象征他們對傾奇者的重視。

這是無法見到織生的每一日。

傾奇者在噩夢之中會傷害織生,所以他不願意與借景之館的小精靈再多做見面。他期待着那個日子的到來、并且沒有告訴織生。

殊不知——

這是災禍以及一系列慘劇的開端。

踏鞴砂下雨的頻率增加了。烏泱泱的陰雲遮蓋住蒼穹,天空灰蒙蒙的。豆大的雨滴不斷落下洗刷着窗檐,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這陰沉的氛圍。

傾奇者和丹羽、桂木一起為出行做準備。

人偶擔心現在的天氣出門是否太過危險,丹羽久秀便安慰他,“不過是下雨而已。雷鳴也是将軍大人的恩賜,因此我們無須擔心。”

在稻妻這個被雷光所眷顧的國土,電閃雷鳴不是自然天氣,而是鳴神的象征。

桂木也一同附和,“不必擔心。在雷雨天,還有人向着天空、向着鳴神祈禱呢。我也習慣了在這種日子出行。我的職責是巡視踏鞴砂,雷雨不過是小風小浪。”

耿直的武人也這麽說,人偶便放心下來。

距離人偶的邀請過了一個星期。

在這個星期內,長正成功鍛出了一把好刀。他手下的桂木為他喝彩、與人偶傾訴歡喜,醉到了天明。一邊唱歌、一邊跳舞。

長正一直想洗刷家族的污點,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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