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三只貓

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姜杊吃完飯換了睡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的時候看見微信，還是沒忍住，給秦镌發了條消息。

姜杊：【外婆沒事吧？】

他很快就回複：【沒事，腳崴了。】

姜杊：【還好還好。】

老年人身體本來就不好，傷筋動骨更是受罪，姜杊詢問了兩句得知沒事之後正打算問這頓飯怎麽辦，秦镌就發消息過來。

秦镌：【下周五晚上有時間嗎？我請客。】

這算是放她鴿子的補償吧。

姜杊抱着手機像是抱着什麽寶貝一樣，高興得在沙發上翻滾，差點翻到地上去。

但是轉念一想，下周是考試周了，她看了下備忘錄，發現下周五下午有考試，要考到下午六點半。

她幾次見到秦镌都是樓下，所以每周五晚上他都會過來看外婆？這樣時間上可能有點沖突，她擔心兩人時間湊不到一起。

于是她回：【晚上什麽時候啊？我六點半考完試。】

秦镌：【那我六點半去學校接你？】

看見最後兩個字，姜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要來接她？？？

姜杊立馬回了好，然後報上自己大學的地址。

Advertisement

秦镌：【……】

秦镌：【我知道江城大學在哪裏。】

姜杊沉默了。

是她太蠢，竟然還細致到發地址給他，明明人家也是江大畢業的。

她發了個貓貓表情包掩飾自己的尴尬。

重新約了時間，姜杊就跟重新打了雞血一樣開始期待下周五起來，雖然離下周五還有七天時間。

姜杊今天晚上難得沒熬夜，因為她晚上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黑眼圈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事實證明，熬夜真的能讓黑眼圈變大。

但作息規律也并不能拯救你的黑眼圈。

黑眼圈不可逆。

姜杊老老實實做完護膚，細致的抹好了眼霜，對着鏡子看了半天又不死心地玩了會兒手機才趕在十二點前爬上床睡覺。

第二天是周六，跟周叔叔約好了每周六上午十點到十二點給周靜怡補課，課酬她聽媽媽說了，周叔叔說按照市場價來就行，一小時一百二，一周一次課，月結。

也就是說她以後每個月都多了九百六的零花錢。

這樣姜杊也能有一筆小收入了，不至于請男人吃頓火鍋還要勒緊褲腰帶，哎，想起這件事就心酸。

初中數學并不複雜，姜杊也不需要做什麽備課，上次她就跟周靜怡叮囑了，這一周有什麽不會寫的題都攢着，卷子不要丢，等着她來講。

十五歲的小孩還是有點叛逆，周靜怡平時對周叔叔和周阿姨呼來喝去，但是面對姜杊還是會稍稍克制一點，因為不熟，再加上姜杊性格還是帶一點鋒芒的，不是任人欺負的軟包子。

作為獨生子女，姜杊從小到大就沒吃過什麽虧，再加上小時候是姑姑帶大的，姜女士的一向要強，寧願讓別人膈應死也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性格也影響到了姜杊，所以在補課的時候姜杊比較嚴肅，并沒有跟周靜怡嘻嘻哈哈，她更不會刻意讨好周靜怡跟她找共同話題，作為老師的身份，還是需要一點威嚴的。

兩個小時，姜旭給她講完錯題，又拿起了數學書，從九年級上冊開始幫她一章節一章節地順，然後做書上的課後習題。

有時候做再多練習冊也沒什麽用，買資料更是不必，她說不定都懶得寫。周靜怡這種基礎太差的學生書本都非常幹淨，書上的習題也沒做，正好用這些基礎題來鞏固講過的知識。

這次講完周靜怡累的直打哈欠，講完課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整個人都跟複活了一樣，

送她出房門碰到周阿姨，周阿姨格外熱情請她在家裏吃飯。

“剛買的新鮮鲈魚，還有牛肉，小姜就在我家吃吧，多雙筷子的事，別客氣～”

姜杊跟周叔叔一家不太熟悉，再加上出門前媽媽就叮囑了要她回去吃飯，姜杊就婉拒了鲈魚，回家。

***

醫院。

昨晚上把外婆送到醫院後秦镌忙了一晚上，挂號，繳費，拍片子，等醫生過來。

陪人看病實在是需要耐心。

臨時找了個護工照顧老人，他十二點才到家，第二天一大早，得知外婆崴腳，他爸又打電話過來要他一起去醫院。

不到八個小時，秦镌就又出現在了醫院裏。

剛進醫院，秦镌就察覺到他爸情緒不高，只是淡淡掃了兩眼周圍環境，就問他：“怎麽沒去康安？”

康安是一家有名的私人醫院，服務非常好。

秦镌昨晚上還處理了工作上的事，沒睡好，聞言冷聲道：“只是崴腳，不是斷了。”

作為孫子，這句話實在是大逆不道。

秦鑒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每周去外婆家就是這麽對人說話的？”

“呵。”

“難怪你們一直不親近。”

秦镌沒搭理他。

他一般都不上樓，談不上說不說話。

這個外婆對他沒什麽好臉色，小時候被送去她家養的時候就十分不滿意，後來外公走了對他更是變本加厲，對他的稱呼從秦镌變成“白眼狼”，可以說從小到大，他根本沒感受到秦鑒口中常說的“親情”。

外婆照顧他不是親情，只是無可奈何，并且他的出生就是他們唯一女兒的生命終點，外婆愛女如命，甚至一度把女兒的死怪在他身上，獨居後老人性格孤僻偏激，更不想見到他。

偏偏他孝心十足的父親，非得讓他每周去看望一次，盡盡孝心。

讓兒子去盡孝心，他本人倒是難得一見。

到了病房門後，秦鑒理了理衣服，才敲門。

等到裏面傳來聲“進來”，秦鑒才帶着秦镌進門。

一進屋，中年男人冷峻的臉挂上了溫和的笑容跟病床上的老人打招呼。

顯然，比起他這個白眼狼，老人是更喜歡秦鑒這種僞君子的。

兩人聊的高興，原本沒什麽好臉色的外婆也笑了起來，跟他說起家常，秦镌完全插不進話，他也沒想迎合兩人，只是一早上的起床氣作祟心情不太晴朗。

公立醫院病床有限，這裏是個三人間，旁邊也是兩位老人，看見父子倆來看她，兩位老人加入話題，誇起孩子孝順起來。

這裏沒椅子坐，秦镌靠着牆，摸出手機看郵件。

直到兩位老人聊到了他頭上。

“這是您孫子吧？長的真帥啊。”

“跟他爸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真像，父子倆長的都帥！”

秦镌克制自己沒冷笑。

他長的跟秦鑒可沒那麽像，倒是從外婆口中得知自己跟媽媽有七分相像。

“這孩子多大了啊？結婚了嗎？”

“二十九，還沒呢。”

“啊，二十九啦，不小啦，有女朋友嗎？”

這下兩人都沉默了，一齊看向旁邊的秦镌。

對于兒子/孫子的感情生活，兩人都不太清楚，秦鑒印象中兒子好像大學時期有過一個女朋友，之後也就不了了之沒了消息，估計是分手了，但是現在的情況……他不知道。

“怎麽還在玩手機？也不過來陪陪外婆。”秦鑒皺眉。

秦镌把手機屏幕轉向兩人，隔得有點遠，也不管他們看沒看清，“在處理工作郵件。”

秦鑒噎了一下。

旁邊兩位不知情的老人誇了起來。

“男孩子有事業心是不錯的。”

“是啊是啊，當然是工作重要，現在沒有車子房子哪找的到姑娘啊……”

床上的外婆冷冷看了眼秦镌，那眼神跟和藹老人根本沾不上半點關系，反而跟暗處的毒蛇一樣，伺機而動就要給他脖子咬上一口注入毒液。

自己再待在這也是影響他爸和外婆扮演相親相愛一家人，秦镌識相的打了招呼就出去了，找張長椅坐下，掐掐眉心讓緊繃的神經放松。

回複完郵件，手上沒了工作，倒是一時之間有點不适應起來。

無聊到只能翻翻微信朋友圈，看看周圍人的生活。

他的私人手機加的都是朋友，他很少發動态，但是朋友們卻格外活躍，聚會，出游，釣魚，看極光，別人的生活總是多姿多彩，相比之下，自己的生活兩點一線，無聊到了極點。

在一衆奢靡生活中，姜杊的動态算得上樸素。

照片裏是一桌子飯菜，四菜一湯，有肉有素還有新鮮水果，中間是一盤炸酥肉。

配文：錯過了鲈魚，擁抱炸酥肉，炸酥肉加幹碟yyds！

那盤酥肉的确看着很有食欲。

秦镌點了個贊，忽然覺得有點餓了，他一早上過來沒吃早飯，但病房裏兩人不知道要聊到什麽時候，這會兒他難得放空腦袋，陷入思考。

他平時工作忙，鮮少會回憶自己的童年，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再見到外婆，倒是想起一點舊事。

小時候母親難産，選擇了他，結果丢了自己的性命。那是秦家環境太複雜，秦鑒忙着跟他的幾位叔叔鬥法，為了他好，把他送到了外婆家照顧。

在秦镌印象中外公格外疼愛他，外公心境開闊，外婆則是另一個極端。平時放學都是外公騎着電動車去接他，給他買玩具，帶他吃好吃的……他曾無數次聽見外公外婆在卧室争吵，他們以為他睡了，其實他早就聽見了争吵聲，靠着牆壁安靜聽着。

小時候的他不理解為什麽外公外婆兩人對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然而時至今日，秦镌也釋然了。

親情不是捆綁銷售，沒有就是沒有，有的人自己親兒子都不怎麽在意，更何況是隔了一代。

所謂的隔代親，也不是适應每個家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