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進入十月，路上行人漸漸披上了外套。

傅希妍在咖啡廳等了兩個小時了，剛開始她猜想他會不會是堵車，慢慢地思緒開始有些亂了。

電話打不通，沒人接聽。

心煩意亂之際，突然隔壁桌的聲音傳到了她的耳朵裏，感覺就像是命中安排好的，不早不晚。

隔壁桌是兩個女孩，其中一個女孩大概是失戀了，另一個女孩在安慰她。

失戀女孩帶着哭腔，自嘲道：“我真傻，他讓我等，我就乖乖地等他。哪想那個渣男，呵，正陪新女友逛街呢！”

“都說了，讓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原諒他啊，有一就有二，你偏偏被愛情蒙蔽了頭腦，不信我的。”安慰女孩很憤怒，想罵她，卻又心疼她。“算了，現在看清楚也為時不晚，分了就分了吧！”

“嗚嗚嗚~我就是舍不得。四年的感情，哪裏說結束就結束啊。”失戀女孩情緒臨近崩潰，将臉埋進手掌中，低泣不已。

安慰女孩擰起眉，再起嘆氣。“如果他真的愛你，就不會把你丢在這裏一個上午了。你的癡心換不來他的真心，別哭了，好嗎？我帶你去吃午飯？”

傅希妍麻木地拿着湯匙攪拌着咖啡，卻遲遲沒有喝一口。

大腦被她們的話全部占據了。

聲音漸漸遠去，她望着窗外，那兩個女孩的身影漸行漸遠，她的視線也漸漸沒了焦距。

她心亂如麻，始終不相信鄭奕堔會抛棄她，大腦又不知不覺想起了上周那個女解說。難道他對她說了謊？

不！不會的。她使勁搖頭，将這荒唐的想法抛之腦後。

看着人來人往的車輛，突然有不好的想法開始亂滋生，難道是出了車禍？

想着，傅希妍慌亂地拿起手機打給阿蘭。

而阿蘭一臉懵的說鄭奕堔出去了，不在基地。

她聽着感覺不像是撒謊，于是草草挂了電話。想了想，又給孫世威打了電話，但無人接聽。

最後心理做了一番鬥争，決定還是在咖啡廳等他。

已經過了五點，距離他倆最後聯系已經三個多小時過去了。

傅希妍黑着臉，心情跌入低谷。桌上的咖啡已經全部涼透了，而手機的電量已經在紅色低電量區域了。

“鄭奕堔，你居然放我鴿子，好得很。”傅希妍咬牙低罵。她從來沒有等人等這麽久過，居然還是她的男朋友，頓時一股委屈沖上心頭，鼻子一酸，眼眶紅了。

這段時間裏，她想過他是不是出軌了，想過他是不是出車禍了，想過他是不是手機被偷了，想過……她自嘲，原來她也會有想象如此豐富的一面。

突然手機響了，正是失蹤了三個多小時的男主角。傅希妍看着這個名字就生氣，直接挂斷了。

但手機锲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響着，她将手機調成了靜音，直到手機沒電了自動關機。

一下子，突然感覺世界好安靜。之前明明是靜音，卻讓她依舊覺得很吵。

她心軟了，但心更亂了。

傅希妍是個很矛盾的人。當鄭奕堔一次又一次給她電話的時候，她就心軟了。但剛剛那兩個女孩的話，就像警鐘似的，不停地在她耳邊響起。

她坐在皮質沙發上，撐着下巴，望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跟車輛，無焦點地游神發愣。

近半個小時，行色匆匆的鄭奕堔趕到咖啡廳。他站在門口，一眼望去，便見到傅希妍面無表情地坐在一個角落，望着外面，神色不明。

她生氣了。

心裏咯噔一下，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才走到她面前。

小心翼翼地坐在她對面，而傅希妍回神瞄了他一眼，毫無反應，再次轉向窗外。

她知道他會來，因為地址她很早就告訴他了。

她覺得自己蠻可憐的，傻傻在這裏坐了一下午。

“對不起，剛剛出了點事，去解決了。”鄭奕堔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她的手，卻被躲開了。“我錯了，希希？寶貝兒？你看着我好不好？”

他有點手足無措。

“求求你了？”聲音卑微，帶着委屈。他看着她冷酷的樣子，開始怕了。

傅希妍猛地看着他，眼神複雜。在她眼裏，他永遠都是光彩奪目的，高冷的，驕傲的，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對她低三下氣。

“出了什麽事？”她将雙手藏在桌下，死死拽着褲子，迫使自己冷冷地開口。

不允許有一絲情緒表露出來。

她不想如此輕易原諒他。

她怕，會像那兩個女孩所說的，一而再再而三，最後就不珍惜了。

鄭奕堔見她願意理睬他了，很開心，露出小小的笑容。但動了動嘴，沒有吐出半個字。

他不知道怎麽講這件事，因為在她眼裏，這個圈子是熱血的，是勵志的。這群男孩從十幾歲就開始為了夢想日日夜夜不停地訓練，努力着。

“不想說，就算了。”傅希妍半阖着眼眸，神色低落。

真的說不得嗎？對她一樣？所以她在他心裏其實也沒有那麽重要吧？傅希妍忍不住胡思亂想。

“可以說，就是……”怕你聽到了會很失望。鄭奕堔深邃地眼神注視着她，一字一句，談吐清晰，卻沒有過多溫度，“B隊有個小孩把人給打了，那人進了醫院，手腕脫臼，這對于職業選手來說蠻嚴重的。”

“但，那人被打是因為他艹粉。”

果然，傅希妍瞪大眼睛，蹙眉，她想開口反問，卻說不口那兩個字。

這個詞，她是第一次聽，還是電競圈。

鄭奕堔點頭，說：“對，你沒有聽錯。那個粉絲正好是B隊某隊員的親姐姐。”

耳朵嗡一下，響起來。就好像你一直認為這件東西是好的，但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你，這件東西有很多面，好的不好的。

讓她難以接受。

久久才找回她自己的聲音：“那、這件事怎麽解決的？”

鄭奕堔按住太陽穴，将解決方案如實告訴了她。

“但不是他的錯啊？”明明是那個人的錯。傅希妍大驚，在她是世界觀裏，錯了就是錯了，沒錯為什麽要接受如此大的懲罰？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因為要保護親人。

傅希妍覺得他就像個資本家，毫無人性，看向他的眼神開始變得陌生。“我覺得這樣處理太殘忍了，他還是個孩子，你可想過他的以後？”

很難想象，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孩子，若被俱樂部開除後，學校不能回，也沒有到工作的年齡。若是一個不慎走上了歪路，且不是就害了他一輩子？

鄭奕堔眼底一暗，握緊十指。“希希，我作為老板，我必須為俱樂部負責。”

他考量的因素很多。這件打人事件B隊其他成員是知道的，而當時還有其他俱樂部的人在場，他不能留下賈诩。

否則很難管理其他選手。

“是，我無權過問。”她起身，不欲多說，想離開。

或許，他們的三觀本就不一致。

鄭奕堔見情況不妙，大步跨去，抓住她的手臂，再次低聲：“對不起，別生氣，我們好好說行嗎？”

“放開。”顧忌是公共場所，傅希妍壓着聲音，低吼。

她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

氣他放她鴿子？還是氣他見死不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想離開，想單獨待會。

“不放，求你了。”鄭奕堔眉頭一直緊鎖，神情哀求。

“鄭奕堔，我想單獨靜靜，好嗎？”她深呼吸，盡量讓她的心情平穩下來。

“我送你回俱樂部，我保證，當個透明的人，好不好？”他從來沒頭哄過女孩，現在的他只能處處謙讓，但唯一堅持的就是不能放她單獨在外面。

天漸漸黑了，到時候出了意外，他哭都來不及了。

兩人相視，都不退讓。最後，還是傅希妍低頭了。

鄭奕堔信守承諾，全程靜靜開着車，除了會時不時透過內後視鏡瞄兩眼傅希妍，再別無動作了。

一到基地，傅希妍便第一時間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基地。

“艹！”鄭奕堔煩躁地一拳打在方向盤上，摸出一支煙，給自己點上。

頹廢的癱在座位上，眼裏滿是暴躁之氣。

直到深夜，他依舊保持最初的姿勢，車門外一片煙頭，他的眼睛緊緊鎖住四樓的某間房窗。

他怕她離開俱樂部，他要在門口守着。

但最終他失策了，因為傅希妍第二天趁他開會的時候，偷偷走了。

“喂，我的小祖宗啊，你在哪呢？”齊闵瞟了一眼鄭奕堔，有點怕。

他原本歡樂的在剪視頻，誰知鄭奕堔一語不發地進來，将他單手擰出來，陰着一張臉，讓他給傅希妍打電話。

他心裏吐槽：你女朋友，讓我打什麽電話。

但表面依舊乖乖拿起手機，給撥傅希妍的電話。他也是第一次見鄭奕堔這個樣子，他覺得他若是不打，恐怕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嗚嗚嗚~人家好怕啊！

傅希妍有兩個號碼，一個是常用的，另一個是學校辦網送的。辦網這張，很少人知道，正巧齊闵知道。

“怎麽了？”傅希妍此時已經不在上海了。她看着茫茫人海，迷茫了。

回想起來，似乎是她大題小做了。

“你問我怎麽了？我還想問你怎麽了，你知不知不家貓神快瘋了啊。”齊闵壓着尖嗓子說。他再次睨了一眼鄭奕堔，看着他擡起的手又收了回去，不明所以。

鄭奕堔是怕，好不容易聯系她，若聽到他的聲音，是不是又立馬挂掉，然後這張卡也直接不用了呢？

他只想知道她是安全的就行。

眼簾低垂，陰郁籠罩全身，煩躁地又想去找煙了。

“他在你身邊？”傅希妍沒有回答齊闵的問題。

一看就知道是鄭逸堔找她。

她其實有點後悔了，她不應該不告而別的。

“你把電話給他。”

齊闵微抿着嘴，沒有反駁，将電話伸到站在陰處的鄭奕堔面前。“她要跟你說話。”

他猜多半是兩人吵架了，然後傅希妍悄悄跑了。齊闵搖頭，也只有土豪才能這波操作了，工作都不要了，牛掰！

見鄭奕堔接過電話，很識趣地走了。

“希希。”仔細聽，能聽到淡淡的聲音裏雜夾着哭腔。

“我想出國玩幾天。”傅希妍一聽到聲音就紅了眼，眼淚不要錢地冒出來。“對不起，等我回來聯系你，好不好？”

“乖寶，別哭！我等你。”鄭奕堔所有的氣一下子消失了，她哭了，第一次讓她哭了！心絞痛，眼神慌亂。“乖乖的，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喝涼水，天冷了不要吃冰淇淋，不要吃太多肯德基，不要……”

傅希妍淚奔，許久才吐出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