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屋內很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窗簾閉合擋住外面的強烈陽光，室內光線昏暗。

陸涼見踩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走到一面半牆後面，就看到一張大床。

純白色的被子，露出一個腦袋，陳葉背對着她這個方向，她只看到柔軟的黑發在白色中顯得分外耀眼，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蹑手蹑腳地走到床邊，卻看到火鍋也在床上，是以躺在陳葉懷裏的姿勢，棕色的小腦袋有時會微微一動，也在睡着。

一人一寵物，睡得正香。

陸涼見發現，陳葉安靜睡着的樣子，看起來真人畜無害。

她不禁輕聲笑了一下，不料卻驚醒了火鍋，火鍋一下子睜開圓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來人，陸涼見連忙把手放在嘴邊小聲“噓”了一下，好在火鍋看清了是熟人并沒有叫喚，半眯了眼睛，蹭了蹭小腦袋，想着繼續睡覺。

陸涼見嘴邊噙着笑轉身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放緩動作合上房門。

外面晴空萬裏陽光和煦，正是人間四月天，萬物新生。

她坐上秋千，慢慢地小動作搖晃，好奇地觀察四周的環境。院子非常大，裏面種植了兩棵大樹，邊上還放着一排排的盆栽，最左邊是一個小型游泳池，水面清澈澄藍，夏天若是炎熱在這游上幾圈也是非常不錯的。

眼睛不經意掠過栅欄那處，卻發現那裏邊隐約有塊菜地。

陸涼見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從秋千上跳下來，走到游泳池的那裏，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在池邊不遠處有一塊地，種植了番茄和苦瓜，土地翻的松軟，看着有些濕，大概是上午澆了水。

她一下子樂了，感情陳葉還挺會生活的嘛。

手機響了，是李哥打來的。

陸涼見眼皮一跳，耳朵又要遭李哥的大嗓門毒害了，按了按太陽穴，腹诽着就不能發短信嗎，這嗓子，跟自帶大喇叭擴音器似的。

她接通電話，把手機放遠一些。

“陸涼見，明天上午八點帶陳葉來嘉瑞拍平面。”豈料，這次李哥聲音倒不怎麽大，心平氣和地安排工作。

“好。”陸涼見應着，記住嘉瑞這個詞，回去得搜索在哪個位置。

“嗯。”李哥說着就要挂電話，突然想起什麽，又說道：“你叫他好好做好心理準備，別到時候怯場。”

陸涼見愣了愣，“陳葉不像是會怯場的人吧……”

聞言，李哥冷笑起來，嘲笑道：“上次拍照動作僵硬的，機器人都比他靈活，那孩子心理能力不強大容易想多給自己施加壓力，你回頭好好跟他溝通一下，別又浪費大家的時間。”

李哥挂了電話之後，陸涼見在院子裏呆了挺久，等看手表發現已然下午三四點了，她連忙回屋，那一大一小估計都睡醒了。

陳葉坐在電腦前，左手托着下巴，右手點着鼠标，在玩鬥地主，火鍋整只軟綿綿地倒在沙發上，眯着眼睛，似乎還沒睡醒。

好像在這裏，下午的時光變得慵懶自由，就仿佛在這裏，午後時間就是用來享樂發呆的。

連着時間都似乎變慢了。

陸涼見去冰箱拿了幾個芒果蘋果梨，切成小塊拼盤，走過去問陳葉要不要吃。

陳葉頭也不擡，鬥着地主，懶懶地回答：“不吃。”

“诶，你這可以理一條順子，出這個啊。”陸涼見自個兒開始享受水果，一邊盯着電腦屏幕，還指手畫腳。

陳葉頓了一下，鼠标一劃，出了一串順子。

“要不起。”

“pass。”

陸涼見笑眯眯的，“你這牌挺好的，出掉幾個散牌再來個飛機帶翅膀就沒了。”

“先出哪個？”陳葉擡眸看她，漂亮的桃花眼眼梢微微上翹，黑的發亮的瞳孔清晰地映着她的樣子，這種眼形真可怕，看啥都含情脈脈似的。

陸涼見強定住心神，指着屏幕說道：“先出個3，反正你還有個2，等下再出飛機帶上5和7，最後再出9。”

陳葉按着她說的出了3，很快，兩個農民分外出了9和k，他跟着出了2後再把一大把的飛機帶翅膀給出了。

眼看着他們要是要不起，他就可以直接扔了最後一張牌了。

誰知——

竟有人出了“王炸”堵住了他的路，随後開始出一連串的對牌，等到對牌出完了，開始從大到小一個個扔牌，因着陳葉最後一張牌挺小的，故此，就只能眼睜睜地輸了。

陸涼見張着嘴巴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陳葉側目看她，她擠出一個幹巴巴的笑，硬撐着：“失誤失誤……”

陳葉并沒有說什麽，放下鼠标走到沙發上，把火鍋挪過去一點，高大的身軀半躺在沙發上，長腿交疊，把放在一旁的抱枕拿過來蓋住眼睛，半睡不睡的狀态。

這人……剛才沒跟她計較，大概是因為還不怎麽清醒吧。

還沒睡夠啊。

室內安逸靜谧，空氣中似乎帶有瞌睡因子，她盤腿坐在地毯上，漸漸地有些昏昏欲睡。

最終還是靠在沙發背上沉入夢鄉。

這一覺睡得挺舒服的，沒有做夢，醒來時只覺得神清氣爽，全身的能量和力氣都滿血複活。

她伸了個大懶腰，回頭去看陳葉，卻發現他不在沙發上，連火鍋也不見了。

跑去他房間去看，也沒有發現他們的身影。陸涼見頓時有些慌了，她害怕這種一覺醒來就看不到人的場景，大概是童年的陰影，小時候她還沒開始上學，媽媽也有工作，哄了她入睡後就急急忙忙地跑去上班，她午睡醒來總是找不到爸爸媽媽的身影，只有空蕩蕩的房子陪着她。

她打電話給他，電腦桌邊響起手機自帶的來電鈴聲。

這兩個去哪兒了？

陸涼見攥着手機跑出門，想着去外面找找看。

外面夕陽西下，天邊紅霞遍布，染紅了遠處的建築物，絢麗奪目。

她記得，她坐車過來時經過了一片田野，正是萬物複蘇的春季，馬路兩邊是綠油油的麥田，等到秋天，眼底所及是漫漫的金黃色，光想象都覺得很美。

“汪汪汪汪！”

她回過神，低頭看着咬住她褲腳的火鍋，蹲下去，摸了摸火鍋的腦袋，順勢把它抱起，笑道：“跑哪兒去了你？”

火鍋小腦袋往右邊一扭：“汪汪。”

陸涼見循着視線看過去，陳葉在阿扁給盆栽修剪枝葉，動作熟練利落，餘晖映在他的身側，美好的，宛若一幅畫。

“火鍋。”她偏頭看着火鍋，“你主人挺會生活的嘛。”

火鍋跟着傻樂呵，高興地大叫了兩聲：“汪汪汪！汪汪！”

“得了別叫了，”陸涼見眉梢眼底溢滿了笑，“不要打擾了你主人。”

可惜還是打擾了，陳葉站直身體，往他們這邊遠遠看過來。

陸涼見抱着火鍋往他那走去，近了距離才發現他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眼神沒有一絲溫度。

她驚愕了一瞬，有點沒話找話：“原來你在這兒啊……”

陳葉沒回話，沉默着蹲下，手指撥着枝葉，左右翻轉，專注地看着，完全把陸涼見當成了空氣。

睡醒後的陳葉性子簡直跟換了個人一樣。陸涼見醞釀好語氣，跟着蹲下去，溫和說道：“李哥剛才打電話說明天上午八點去嘉瑞拍照片。”

指腹輕輕摩挲綠葉，感受到莖葉的脈絡，他低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晚上早點睡。”陸涼見停了下來，皺起眉頭，沉吟道，“你下午睡了這麽久晚上還睡得着麽？”

“不知道。”陳葉搖頭，随即問她：“明天什麽時候來接我？”

陸涼見想了想，八點就要趕到嘉瑞，她還要先來接陳葉，還得去買好早餐，“六點出發吧，差不多。”

“哦知道了。”陳葉不鹹不淡地說，站起身從她懷裏抱回火鍋，轉而往屋子裏走。

火鍋嗷嗚一聲，從陳葉的肩膀上探起腦袋，眼睛亮閃閃地盯着陸涼見。

火鍋一叫完，隔壁緊跟着響起一聲雞鳴，這雞鳴聲瞬間打開了火鍋憤怒的開關，陳葉幹脆把火鍋放在地上，習以為常地看着它邁着短腿迅速地跑到圍牆那邊，對着牆一個勁兒吼叫，隔壁那端也不甘示弱，雞鳴一聲比一聲響亮。

陳葉收回視線，神色淡然地進了屋。留下陸涼見瞠目結舌地愣在原地，傻呆呆地看着火鍋與隔壁的雞比賽。

雙方越來越激烈，隔壁那只雞的叫聲尖銳的幾乎能劃破天際，火鍋汪汪汪地叫了好久，兩只勢力不相上下。隔壁霍然響起老太太中氣十足且透着無奈的聲音：“小夥子，快把你家火鍋給帶回屋吧，我家小詩撲着翅膀要飛過牆勒！”

陸涼見連忙抹去笑出來的眼淚，快速跑去抱起火鍋，邊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啊奶奶，我這就抱走。”

“咦？”牆壁那邊老太太愣住，“小陳你連聲音都變成女的了？”

噗——什麽鬼？

陸涼見滿頭黑線地解釋：“奶奶，我是陳葉的助理。”

“哦，是助理啊。”老太太笑了笑，熱情地說道，“改天來我家吃飯啊。”

“好的，謝謝奶奶。”陸涼見彎彎唇，把仍處于戰鬥模式的火鍋抱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