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進公司就被李哥叫去化妝定造型，陸涼見杵在化妝間裏，安靜地看着化妝師在陳葉臉上塗塗抹抹。

陳葉眼眸看向鏡子，尋着她的面容，與她對視。

一種微妙的感覺油然而生，陸涼見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裝作四處看風景。

陳葉微微定了幾秒，而後閉上眼眸，由着化妝師在他眼睑處塗抹。

化妝間模特很多，忙忙碌碌的化妝換裝，走來走去導致空間不是很夠，陸涼見被擠到牆邊，室內空氣夾雜着各種香水味，渾濁的讓人不舒服，她幹脆走出去透透氣。

天空依舊黑沉沉的，壓抑的使人倍感窒息，仿若一只巨大的黑色怪獸在吞噬着城市。

陸涼見看着窗外，頃刻間大雨嘩啦啦地湧出，像是被人打開了閘門，下得迅疾，大雨砸落在地面、窗戶、牆壁，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狂風暴雨，糟糕透頂的天氣，陸涼見只覺得腦袋更沉了，早上的不适感加重。她用力搖了搖頭，努力使自己集中心神，往化妝間裏走。

在外面待了一會兒，陳葉已經換好裝，正準備去拍攝地，陸涼見叫住他，忙小跑着到他的身邊。

“去哪了？”陳葉側目看她。

陸涼見對上他的視線，微微一愣，陳葉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絕美，不冷不淡地看着她。

“在外面待了一會兒。”她喉嚨有些幹，從喉嚨裏擠出話有些不舒服，感覺都不像是自己的聲音。

身邊有人經過，那些身姿高挑的模特陸續走向另一個通道，陸涼見拉住陳葉的手腕，往旁邊站，讓她們先過去。

“她們是去走t臺嗎？”陸涼見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問道。

“大概吧。”陳葉低眸瞥了眼手腕那處，随後面不改色地直視前方，等她們一走，才朝拍攝場地去。

陸涼見還在看那些人，手腳卻不由自主地往前進，她怔住，連忙放開手。

陳葉腳步一滞，只一秒，便恢複自然。

走進拍攝地，李哥和一個穿着優雅手裏拿着相機的女人站在一起聊着什麽，看到他們走了過來，女人停止了和李哥的談話，轉而笑着對向陳葉，“心态調整好了嗎？”

陳葉微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加油。”她走了過來，拍拍陳葉的肩膀，“那就開始吧。”

一切準備就緒，拍攝很快開始，李哥和陸涼見站在一旁，李哥皺眉托着下巴緊盯着陳葉，言行舉止上處處透露着對他的質疑。

陸涼見跟着看了眼在鏡頭中的陳葉，他目光清洌，正巧也緩緩滑過這邊，然後，面容閃過一絲無措，表情有些僵硬。

“陳葉！放輕松！”正在拍攝的女人明顯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大吼一聲。

陳葉被吼的有些呆了，更加不安地盯着鏡頭，卻努力想調整，驚慌失措又想拼命掩飾。

陸涼見看到陳葉這副模樣心一緊，她咬咬牙，不知道哪生出來一股勁，狠狠推了李哥一下，躲進陳葉的視線之外，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李哥你別這副表情！陳葉看到會緊張的！”

李哥猛然被推的有些愕然，“什麽表情？”

陸涼見沒空跟他解釋，轉而走出去，跟攝像師說了句暫停，便帶着陳葉走到棚外。

陳葉不去看她，在躲開她的視線，也不說話，沉默着盯着地面。

“陳葉，別害怕。”陸涼見深吸一口氣，笑着對他說，“你很棒，真的，要相信自己。”

許久，陳葉才擡眸看向她，啞聲問道：“哪裏棒？”

陸涼見：“…………”

這個還真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她是個老師，一些學生缺乏自信，只要鼓勵他們相信他們，他們真的會發奮圖強來證明你的相信是沒錯的，只是——沒有哪個學生會問老師我哪裏棒的啊！

她和他相處才一天多的時間，她怎麽知道他哪裏棒！

可，碰上陳葉的眼神，他好像……挺期待她能說出幾個優點來，這種急需得到肯定的心情，陸涼見也是深有體會的，從小到大想得到父母的表揚老師的贊賞，進入新班級想表現出衆得到老師的注意，迫切的想展示自己，想讓別人也想讓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棒。

所以，一旦期待值越高，若是結果并不如預期所想的那樣，那種失落感滿滿的幾乎要将人淹沒。

後來她就學會了看淡事物，no期待no傷害，這句話是真理，真的不要抱有期待，也許更會讓你驚喜。

但是她不能這樣跟陳葉說。

“不知道。”感覺說“長得帥”之類的話鐵定起不了多少作用，思來想去，還是老老實實地坦白，“我們這才相處幾天啊。但是——”

陸涼見頓了頓，随後認真地看着陳葉，“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陳葉怔住。

她看他這副表情，暗自高興，繼續加大馬力來心靈雞湯，“你看我一個外人都相信你，你憑什麽不信自己呢。诶對了，我應該是你第一個米分絲吧？”

陳葉神情複雜地看着她，半天都不開口，等到陸涼見嘴角都要笑僵了時，他這才開口，“嗯。進去吧。”

接下來的拍攝進行的順利多了，可見陸涼見的心靈雞湯還是起到一定的作用，這也算是當教師的好處，自帶勸說能力，分分鐘給你份雞湯。

李哥看着電腦裏的照片，對坐在電腦前的工作人員說道：“拍的還不錯，你修好明天把這組照片放到網上試試水。”

結束拍攝，陳葉向全體工作人員鞠躬告辭，陸涼見連忙跟着彎了個腰，随即卸完妝一起走出嘉瑞。

“去哪兒？”陳葉開動車子，從停車場駛出。

外面雨依然下得很大，街道被沖洗的幹幹淨淨。

“回家吧。”陸涼見手扶住額角，盯着窗外的雨幕，聽着雨聲，漸漸地，眼皮子不受控制地往下合，困意席卷而來。

陳葉看了她一眼，往家的方向開去。

陸涼見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境混沌模糊，像一個漫長的慢鏡頭，一個場景快速轉換到另一場景，所有人物虛化拉長，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不知道是誰。

沒有故事沒有人物沒有場合的游蕩，虛無的一切。

卻着實讓人膽戰心驚，心生怯意。

陸涼見吓出一身冷汗，無助地動了動身體，沒有醒過來。

陳葉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見她睡得不安穩，蹙眉低頭看向躺在他懷裏的火鍋，或是自言自語，“夢魇了麽……”

火鍋趴着正暖和，才沒空搭理主人，卻不料下一秒主人站起身而後把它放在稍有溫度的椅子上，主人去了床邊伸手摸了摸妹子的額頭，他又反手撫上自己的，似乎在對比溫度。

火鍋不想再看下去，懶洋洋地叫了一聲就蜷起身子，把腦袋埋進脖頸處，外面下着雨，正是睡覺的好時刻。

額頭不燙，只是布滿冷汗，陳葉拿了毛巾，坐在床邊輕輕幫陸涼見擦拭冷汗。

興許是力度沒掌握好，陸涼見忽的醒來，睜開眼睛直直與陳葉對望。

陳葉臉色一變，有些措手不及，條件反射地把毛巾扔在她的臉上，随後逃跑一樣遠離房間。

陸涼見把蓋在她臉上的毛巾拿開，剛從夢境裏驚醒，大腦還有點兒遲鈍，她一頭霧水地看着陳葉頃刻間就不見了身影。

天花板，牆壁，家具，被子，都很陌生，陸涼見意識緩慢地轉動，這是……陳葉的房間？

待看到趴在椅子上的火鍋時，她這才确認，确實是陳葉的家。

深藍色的薄被，又在被子上鋪了層毛絨毯子，被角按壓的嚴嚴實實。

怪不得在夢裏感覺好熱……

她掀開被子起床，探腳去尋拖鞋，可地板上壓根沒有一雙鞋，陸涼見只好赤着腳走出房間，去玄關鞋櫃拿雙拖鞋穿。

經過客廳時，坐在沙發上的某人正襟危坐地盯着電視，電視上在放着午間新聞，枯燥乏味。

陸涼見穿好鞋，走到他旁邊，“謝謝你啊。”

陳葉擡眸不解地看她，“謝什麽？”

“給床我睡。”陸涼見指了指他的房間，微笑說道。

聞言，陳葉緊皺眉頭，惡狠狠地瞪着她:“你是不是有病？”

“好像是有點感冒。”陸涼見摸摸額頭，腦袋還有些暈乎。

陳葉:“…………”

沉默好久，陳葉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潤潤嗓子，“昨天和你不熟，不能讓你睡我的床。”

随後他又低聲自言自語一句:“說的好像我沒紳士風度一樣……”

陸涼見樂了，“今天就熟了？這麽快？”

“想太多。”陳葉站起來，往廚房走，“我去買了食材，你要吃什麽？”

“你會做什麽菜？”陸涼見忍不住調侃，笑着問道，“速凍餃子？番茄焖飯？”

陳葉瞪了過來，“我有食譜，照着上面的做就可以了。”

“不啦，我該回家了。”陸涼見擺擺手。

“石頭剪刀布，我贏了就吃了午飯再走。”

又來……

陸涼見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好吧，剪刀布就剪刀布。”

她出了石頭。

他出了帕子。

陳葉這次又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