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花小滿拖着劍在泥地裏深一腳淺一腳回來找殷天問的時候,就發現原本讓他呆着別動的那片地方竟然被人下了結界。
伸出手去試探性的觸碰了下,這個結界太過強力,倒不知是他自己下的還是別人下的,如果是別人的話,那他在裏面會不會已經出事了?
想了想,她再度提了口氣,一揮劍硬生生劈了過去,轟的一聲後先是靜默了一小會兒,接着傳來一些十分細微的龜裂之音。
眼前的結界看起來仍舊無絲毫的變化,可花小滿持劍的手卻忽然往後抻了下,要不是她提前早有準備,怕是劍會被震飛。
這結界帶着反震之力的,下結界這人也果真不簡單,如果是殷天問的話……那他的修為會有多高?
正這麽想着呢就瞧見眼前一道極亮的鬼火沖她迅疾蹿來,然後……成功的從自己身邊擦過去了。
花小滿也緊跟着回頭,看着遠處停不住腳差點撞樹上的殷天問。
他在一路狂滾的中途也嗙的一聲化回了他原先人高馬大的模樣,此刻好歹是扶着樹穩住了身形,在其後的花小滿就看到他後背猛的僵了兩僵,然後才像是緩過乏兒來了,慢慢扭身,盯了花小滿幾眼,然後快速的向她步去。
花小滿被他搞得也有些不知所措,眼瞧着他越來越嚴肅的走回自己跟前了,還板着臉,倒不知他出了甚麽事,此刻也喏喏的,怎,怎麽了?
剛才在裏頭遇見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禿瓢。
欸?
他問了我一個問題。
啊?
他用一種十分滄桑且嚴肅的語調,問我說,一再壘上一個一,能得出多少來。
於是呢?
我十分認真的思考了很久,然後鄭重的回答他——仨。
花小滿擡起小臉來努力眨眼。
殷天問又撓撓頭,然後他誇贊我是世間少有的奇才,接着就把我關那個結界裏頭不讓我出來了。
……
花小滿低下頭盯着自己被泥巴污上的小繡鞋瞧一會兒,靜靜的回憶了下這只鬼那天給她買鞋的事,一直念着他的可取之處,這才心平氣和的擡起頭來問他,為甚麽要回答三?答案不該是倆麽?
哪有!不是佛家子弟都神神叨叨的麽,甚麽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小殷啊。
在!
你說的,那是我們道家的理。
殷天問眨眼,那又如何,反正他誇我是世間少有的奇才了!
對,他還沒放你出來。
……不過也奇怪,他閑着沒事來問我問題關我幹嗎?
我先前也遇見了一個和尚,他問了我一個問題,我就可以再問他一個問題。是神神叨叨的,但是能問出一些事情來,只要我問得好。
花小滿甩了甩手中桃木劍,負在身後慢騰騰的往前走走,反正佛家人是不會随意出手傷人的,如果遇到這種問了問題就能放我們走的和尚,反倒是我們撿了簍子。
殷天問跟在其後,哦哦的敷衍着。
這般聽她分析完了利弊,殷天問察覺出她剛才語氣漸說漸弱,覺得有點不對,咋了?令牌呢?
沒搶回來,跟丢了。不是沒打的過,是他跑走了。
然後呢?
花小滿回過頭來一臉的哀怨,我想追過去來着,可是又想起讓你原地待命了。回頭想叫你跟上來又感應到你被藏起來了,我就回頭來找。
殷天問撓下巴,感情東西沒搶得回來得怪自己沒及時現身,也是,早知道自己當初不想那麽多了,直接回答二不就好了嘛。
那啥……你現在一點也感應不到那令牌在哪兒了麽?
很微弱。我……不确定。
那是甚麽東西搶走了它?
不知道。
那你他娘的剛才跟誰交的手啊!
那你剛才跟誰幹架呢?殷天問嘴角抽了抽,盡量壓下了自己本想出口的話。
一團空氣。
空氣?
我覺得我在跟自己打,可是那令牌又一直在我眼前亂飛,就是看不到實形的東西。
莫非……是自己的同族?
殷天問剛這麽想又趕忙排除了這個答案,他都怕那令牌呢,更何況同族,就算是殷祁,估計也得畏懼上幾分,不敢真伸手碰了那東西。
那會是甚麽呢?奇怪……不過,如果是自己同族的話,自己也會有感應的吧,尤其是自己現下靈力都回來了,應該很強烈才對!
正這麽想着呢又覺得周邊似乎有異動,可是吧……殷天問停下步子四下望了望,真想好好感受一會兒吧,又察覺不出太多別的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緊張過度了。
不過花小滿有些話說的倒也是對的——如今魔族大統帥下分為他們鬼族和妖族,仙途亦分仙和道家,獨獨這個佛族……後來越來越置身事外、甚至說開始置身三界開外了,當真應了那佛家人要清淨,不願管三界亂事。
所以殷天問也倒是有點确定了——原先在林子裏拿那種閃着金光的果子打他的,該是仙,不是佛。
所以以後遇見佛的時候他也可以放心一點。畢竟佛家不會随意出手傷人嘛。
可……仙佛光芒有啥不同啊?!你說遇見了禿瓢還好說,遇見帶發修行的,那也難辦。
這麽一想,索性還是自己累點吧,甭想這麽多分析了,一律小心翼翼的對待。
包括面前這位。
這麽想着殷天問又一蹦——那啥,對了啊!現在她手裏頭,束魂令沒了!
沒了沒了沒了!
那自己還懼她甚麽?!只要強行掙開束魂鎖……
嗳,花小滿~
怎麽了?花小滿現在有點亂,她以前在谷裏頭很厲害的,從未曾試過今朝這般挫敗,可是眼下真的也不能指望別人,東西在自己手裏頭丢的,自己沒守住就是對不起宸垣師兄對自己的信任,也辜負了谷裏頭拼死拼活替她重築塔的同門……不該,真是太不該了……她一定要想辦法把東西找回來!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
花兄弟啊……
殷天問又在後頭慢條斯理的叫了一句。
花小滿仍舊滿腹心事的往前自顧自的走。
殷天問無語,上前去眼疾手快的拉她一把,卻被她敏捷的一閃身躲開了。
我是怕你撞到樹……
話未說完就瞧見剛才突然閃到一邊去的花小滿擡起了頭來,眼睛裏似乎燃着光,晶瑩的米分澤,可再看幾眼,又像是盛着層薄淚。
卧卧卧卧槽該不會是眼瞅着束魂令找不回來就難過的哭了吧……
你剛叫我幹嘛?
殷天問清了下嗓子,心說,怎麽開口——開口就說,你瞧啊,你束魂令丢了,哈哈哈哈哈這還天色黑了,暗夜時分又恰巧是我鬼族最為強大的時候……又是小樹林這麽适合那甚麽的地方……哥真是說跑就跑你能奈我何啊!!!
不不不,想說的不是這個,原本是想認真的問問她能不能受得住束魂鎖反噬的。
他若強行掙開,施術者必定要受到同等威力的反噬。
嗳,怎麽說呢……自己只不過是不喜歡被束縛着罷了,只是想跑走逍遙去而已,并沒有想過傷人的。
可眼下,瞧着她那副模樣,忽然又覺得自己這麽做實在有點太趁人之危了,也太不君子了。
這麽想着便又搔了搔頭,支支吾吾道,就是怕你剛才撞樹啊!所以才提前叫你那麽多聲……
花小滿吸了吸鼻子,默默咽下自己剛才嫌棄自己那麽沒用時忽然湧上來的丁點貓尿,然後想了想,低聲道,謝謝你喔。
真是,這麽落魄的時候,竟然還被這只鬼看到了,這便算了,還被他給好言安慰了?
這麽想着便又忍不住擡眼看了下殷天問。
殷天問忙一扭臉去擡頭看身旁的參天老樹了,心說卧槽你可別看我了,知不知道這樣會讓我保護欲大增的,然而……遇到你就會體現出我是個沒有任何卵用的戰鬼。
煩。
連個架都搶不到,嗳呀,所以說到底留下來幹嗎呢。
正當殷天問在心底嘀嘀咕咕的時候,就瞧到不遠處一陣詭異的暗風湧起——這個架勢……
想也沒想的向前猛蹿一步,殷天問一把撈過花小滿,接着便順勢借風往上輕蹿了十幾丈高,身側密林又是一陣清光亂竄,一束暗紫光芒也迎風陡起,只不過瞬間又歸于寂靜了。
想必是林山凡和谛鈴終于找過來了!
天問!
幾乎是趁着林山凡發聲這一剎那,殷天問迅疾的閃到了聲源處,爾後把花小滿交付到他們身邊,說話的語調也一瞬間冷了下來,不像是平日那般沒個正形的模樣,這次換你們原地不動了,等我。
怎,怎麽了?
花小滿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她沒有感應到太多異常啊,發生甚麽了?
是他同族。
惡鬼。
看來還是剛死不久的,我們恰巧撞上了。
花小滿愣了下,是因為剛死不久沒有正式轉入地府所以才會鬼氣甚弱是麽?
林山凡一時沒解其意,還想解釋解釋,就聽谛鈴在一旁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對,就是它身上鬼氣還太弱了所以我們才一時難以察覺到它的存在。
林山凡聞言後才在心底輕啊了聲,心說果然女人心海底針,叫他回估計他回十句也難以用一句話就能回到點子上,故而更加不可能安慰好花小滿了。
花小滿聽了谛鈴這話倒是略微放下點心來,不是自己真的沒用噢。
可是轉念一想,忍不住開口道,既然它現在這麽弱我們為甚麽還要原地等着?
剛才天問說了,是惡鬼。惡鬼都是……都是比較瘋狂殘暴的,但是它現下可能只是因為剛死不久,又有點怨恨沒化解的開,所以哪怕身上鬼氣弱,但是也直接渡化成惡鬼了,還是比較難對付的。
那我們為甚麽要讓殷天問自己去對付咧?
因為我們去會添麻煩,我們難以察覺到它啊!
花小滿重重一點頭,也對,這種情況适合讓同為鬼族的他自己去解決。比起他們這種局外人來說應該好容易感覺到的。
只是,到底是有點擔心他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