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榮光(7)
顏梁淮手下動作一頓,關了水龍頭,邊将碗摞起邊問:“放哪裏?”
米安安擡手,打開櫥櫃門,“喏!”一轉頭,才發現顏梁淮已經過來了,胸膛近在眼前。
他穿着米阿嬷硬讓套上的碎花圍裙,與身上的硬朗氣質形成了奇妙的反差,
米安安嘴一咧,仰頭就沖他樂。
顏梁淮知道她在笑什麽,但沒理會,順手關了櫃門,轉身離開。
米安安摸摸鼻子。
明明,就挺有緣的嘛。
她跟在顏梁淮身後,進了主屋。
電視機在放抗戰神劇,米阿嬷陷在沙發裏,似乎沒注意到他們出來。
顏梁淮耐心地走到老人家對面,稍稍俯身。以便和老太太視線平齊,“米奶奶,今天謝謝您的招待。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您。”
米阿嬷有點犯迷糊,盯着他看了幾秒,才擺手,“不麻煩……家裏人少,菜都不好做。你反正一個人,不如常來吃飯啊!”
顏梁淮笑笑,道了別,走到門口時無意回頭,恰好看見米安安拉了條毯子,小心翼翼地蓋在老太太膝頭,然後又一路小跑追上他。
見他都看見了,米安安解釋說,“阿嬷吃過飯精神會不好,睡個午覺就沒事了。”
顏梁淮點點頭。看了看天。
這會兒剛午後,可天上蓄着層層疊疊的雲,又厚又沉,把天光遮了大半。
“要大雨了,你快回去吧,一會兒不好走了。”米安安說着,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自家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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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梁淮“嗯”了一聲,“走了。”
他走上山坡的時候,不經意地往池塘對面張望了一眼,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以為眼花。
米家的房頂上趴着個小小的身影。
米安安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上上下下,動作利索得很。
顏梁淮略一停頓,轉身快步回了院子。
他記得一年前第一次見到米安安,是在“川狼”出救援任務。之所以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從山雨裏順利救出米安安,很大程度是托她自己的福。
當時小姑娘爬上大樹,把淺色外套綁在最樹頂,在直升機的探照燈下格外醒目,順利引來了救援隊。
所以,他很早就知道凝壟土生土長的米安安跟城市玻璃花房裏的女孩子,是不一樣的。
沒什麽可擔心。
她什麽都能應付。
一聲驚雷。
從凝川那頭的雲端劈落,緊接着山雨就瓢潑般傾倒下來。
顏梁淮撥開窗簾,遠遠地看見山坡上米安安最喜歡待的那棵棗樹在狂風驟雨裏搖晃。
他蹙起眉,放下窗簾。
那孩子,應該已經離開屋頂了吧?
*** ***
風太大了,雨水被刮得迷眼。
米安安趴在房頂上,試圖把松動的磚瓦複位。
每次大風驟雨天,她都會賭咒發誓等天好了,一定要把房子好好修葺一下,可等雨過天晴……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漏水的地方倒不多,只是剛剛好在堂屋正上方、阿嬷打盹的地方。
米安安想着:這次雨停,一定要去鎮上請工程隊來修!
她抹了把臉上的水,抓起瓦片壓住隔水層,又拿手用力拍實了,确保瓦片相疊,環環相扣。
“行了……”她一邊往後挪,一邊拿腳試着去勾靠在屋檐的木梯。
雨大,瓦滑,米安安緊張得連腳指頭都蜷起來了,生怕不留神踏個空。
她雖然皮實,到底也是肉做的。
得踩穩了。
梯子難免滑。
她暗暗叮囑自己,腳趾終于碰到木梯了,她蹬了下,居然還挺穩當。
于是背朝後,一階一階地往下退。
突然,一道閃電,緊跟着驚雷炸響。
那聲音,就跟五雷轟頂了一樣。
米安安原本就繃着神經,被這冷不丁地一吓,頓時重心不穩朝後仰去——
“哎——”
“小心!”
電光火石之間,米安安懷疑自己是被劈穿越了,怎麽會聽見男人的驚呼?
下一刻,預料中的撞擊沒有到來,身子反倒重重撞進了個結實的胸膛裏。
不等米安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她就被人用力一擁,轉了個身。
耳邊先是傳來男人的悶哼,緊接着是木梯倒地濺起的水聲……
米安安下意識閉上的眼睜開了,入目是男人黑色的布衣,因為全都淋濕了而沾在胸膛——
她被顏梁淮抱在懷裏。
而倒下來的木梯,砸在了他的背上!
“你還好嗎?”米安安張開口。雨水就都灌進嘴裏。
她尴尬又顧不上擦臉,雙手就要扒過顏梁淮的身子,查看他身後。
“我沒事。”顏梁淮擋開她的胳膊。
雨打濕了他的臉,連鼻尖上都挂着雨滴。眉因為潮濕而更粗更濃,英挺得像油畫裏的騎士。
米安安怔了怔,拉起他的手往屋裏走,“進去再說!”
沒拉得動。
她回頭,“走哇。”
顏梁淮低頭,看向踏在水窪裏的那雙赤足。
為了防滑,米安安是赤腳爬上房頂的,此刻當然也光着。
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麽,被他這麽一看,才覺得硌得生疼,不由得蜷起腳趾,可憐巴巴地往後縮了縮。
“忍一下。”顏梁淮突然說。
米安安呆呆地擡頭,“啊?”一聲未落,已經被他當麻袋似的扛上了肩,快步撞開房門,避了進去。
米安安被放在地上,連忙随便套了雙拖鞋,抹了把臉上的水,把黏在唇上的頭發絲給撥開,“你怎麽……”
顏梁淮先是回頭看了眼外面越演越烈的雨勢,聞聲回過臉來,無聲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開口。
米安安猶豫地低頭,看向他的左腿,小心翼翼地問:“你這樣背我,沒關系嗎?”
顏梁淮原本習慣性地站姿挺直,聞言不由挪了挪腳,再開口,聲音冷淡了不少,“雷陣雨別往外跑,真被雷劈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說完,他就撩簾子要往外走。
米安安一把拽住他,“那你就不怕被雷劈?”
顏梁淮低頭,神色複雜地看她。
“不是,”米安安尴尬地松開手,“我是說……雨大,你在這兒等等吧?”
顏梁淮正要開口,就聽見米阿嬷說着“我怎麽就睡過去了呢”,一邊走了過來,看見落湯雞似的兩人在門口拉扯,老人家吓了一跳,“怎麽淋成這樣?”
“屋頂不是有點漏嘛,我就上去修一下的,沒想到他也來幫忙……”米安安在心裏補充了句,還順道又救了她。
“他什麽他?不講禮貌,要叫小叔叔,”老太太湊近,看了看米安安的臉,“還有你這貓胡子臉……去洗洗,換身幹衣裳,別再病上了。”
米安安下意識看看手,水還沒幹,泥土混着水漬,髒得很有層次感。
可想而知,她的臉必然也是災難現場。
“……我去洗!”跑了兩步,她回頭看顏梁淮,“你也來擦一擦吧,小叔叔。”
米阿嬷一把關上掃雨的門,對顏梁淮說:“快去抹一把,我去給你們弄熱姜茶。”
顏梁淮拗不過,直被老太太推得跟在米安安身後。
米家的浴室在後院,和堂屋隔着個小走廊。
風大雨斜的,米安安不得不縮着身子,貼在牆邊走,姿勢有點萌。
牙白的衣服濕了水,有些透,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女纖細的曲線來……
顏梁淮意識到這一點,忙挪開視線,
米安安先進了浴室,五秒後又探出頭來,“進來呀!”
顏梁淮猶豫了一下,才跨進去。
室內簡單得貼了瓷磚,幹淨整潔,甚至還安裝了供行動不便人士使用的高低扶手和報警器。
米安安取了幹毛巾遞給顏梁淮,注意到他的視線,随口說:“給阿嬷準備的,她年紀大了。”
“嗯,是應該多留意。”
顏梁淮接過毛巾,撲在臉上。
毛巾很柔軟,帶着陽光的味道。莫名得讓他覺得很像米安安。
他松開手,剛想和米安安說話,卻哽住了。
——米安安正背對着他,高擡着雙臂将所有頭發都捋成一束,紮成啾啾。因為動作的關系,衣裳往上撮了不少,露出正截小蠻|腰。
顏梁淮偏過身,看向院中,
雨水砸在窪地裏,濺起水花,一刻不得平息。
他大概擦幹了臉和頭發,打算歸還毛巾,誰知一回頭,還沒開口,就看見小姑娘湊得極近的小臉。
“你在幹什麽?”做賊似的。
米安安不好意思地吐舌頭,“想看看你後背……”
衣服上有梯子砸出來的痕跡,半幹不幹地混着泥土。
以她的估計,那下砸得不輕。
“不用看了。”顏梁淮将毛巾還給她,“沒事。”
米安安揪着毛巾,“既然沒事你就讓我看一下,我不就放心了嗎?”
*** ***
篤篤篤。
門被敲響了,米阿嬷匆匆去開門,見是谷小钊打着傘站在風雨裏,半個身子都濕了。
“哎喲,這麽大雨,你這孩子怎麽跑來了?”
“我記得堂屋有點漏吧?我怕安安又自己爬上去折騰,不安全,”谷小钊抖了抖傘上的水,邊說邊往屋裏張望,“她人呢?”
米阿嬷說:“是爬上去修補的,淋濕了在浴室洗澡呢。”
“哦,那我等她。”
“還有她小叔叔。”老太太随口說,“幫忙來着,也淋濕了。”
“誰?”谷小钊一頭霧水,他倆認識這麽久了,怎麽不知道米安安還有個叔?
“就最近在村裏療養的顏家後生啊——哎,小钊,你去哪?”
谷小钊頭都來不及回地往後院跑,還沒跑到門口,就聽見男聲無奈地低呵,“松手,米安安,你放開…”
抓着門框,谷小钊一個漂移甩進浴室,正好看見米安安被男人反手扣住了手腕,卻依舊不死心地扯着對方的衣服下擺。
“就一眼!”
“不行!”
“……你們在幹嘛?”谷小钊懷疑自己花了眼,他是看見米安安在——
耍流氓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仿佛聞到了修羅場的香味兒,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