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實習生

孫世河是一個将近四十相當豪放的東北老爺們兒,性格頗為嫉惡如仇,一根筋直腸子。對于這個拖欠工資不給材料費的祝氏企業可以說是深惡痛絕,深深覺得大企業的老板都狗的要命,自己成天穿金戴銀還時不時的舉辦個宴會,在寸土寸金的地界兒弄了一整個大廈當公司,卻沒錢給他們這些掙血汗錢的工人,簡直就應該遭天譴!

所以當孫世河穿着大背心和工裝褲,一臉胡子拉碴,渾身泥土的走進地磚都光可照人,窗明幾淨的祝氏時,面對着四面八方各種疑惑的眼神那叫一個坦坦蕩蕩,還極為不屑的四下瞪了一圈,重重的呸了一聲!

都是一群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垃圾,孫世河就好像憤青一樣的想着。

“少爺。”可算把孫世河帶上了樓,李秘書一路上尴尬極了,敲響祝昀辦公室門的時候她都一腦門汗,強顏歡笑着指了指身後的孫世河:“這位就是孫先生。”

“辛苦了。”祝昀掃了一眼趾高氣昂的孫世河和李秘書為難的表情,就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由衷的安慰了一句,妥帖的說:“你先去休息吧。”

李秘書忙不疊的逃走了。

“孫工。”祝昀客氣的笑了笑,指着桌前的會客椅:“坐吧。”

“你來找我談?”孫世河怒目圓睜,看着眼前這個細皮嫩肉,活像大學剛畢業的男生坐了下來,直腸子一口氣有什麽問什麽:“祝氏那個老頭呢?”

“家父現在國外。”祝昀沒有計較他的出言不遜,自然而然的幫他答疑解惑。他的态度如此客氣,讓孫世河自然也不能理所當然的繼續‘桀骜不馴’大放厥詞,猶豫了一下,還是踏踏實實的坐了下來。

“非常抱歉。”祝昀修長的十指疊加了起來,先是态度誠懇至極的道了個歉:“我也知道公司拖欠了你們兩個月的工資了,兄弟受苦了,就是這資金吧,之前實在是流轉不過來。”

之前?孫世河抓到這個關鍵字,頓時覺得工資的事情有譜了,忙不疊的問:“那現在呢?流轉過來了沒?”

祝昀沒回答,笑盈盈的看着他。孫世河反應過來自己是過于急切激動了,連忙不好意思的輕咳了兩聲繼續擺譜,粗聲粗氣的說:“反正我是不能等了,我的工人都是窮人,急着等開錢。我不管你們這資金什麽流轉不流轉的,反正我工人的錢是不能耽誤!”

這個包工頭看起來傻乎乎一根筋的,對自己手底下的工人倒是真不錯。祝昀眼中閃爍着笑意,面上卻故作為難,沉吟半晌後才慢吞吞地說:“這個,只有一個解決辦法。”

孫世河一愣:“啥?”

他的東北口音聽的祝昀不自覺的心生愉悅,強忍着笑一本正經的說:“孫工,你也知道我們公司資金出了問題,窟窿還可能越來越大。目前拖欠你們的薪資尚且還能解決,可未來就……”

“靠!你們啥意思?”孫世河是個急脾氣,連忙打斷了祝昀假惺惺的欲言又止,怒道:“你們想讓老子打廉價工?告訴你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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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就是這樣的暴脾氣,祝昀十分滿意他的反應,這樣接下來的話就順理成章多了。

“我們沒這個意思。”祝昀從身後抽出一份合同,推到他面前:“所以為了及時止損,在我結清給你們拖欠的款項後,就帶着你的工人們解約吧。”

“解約?”孫世河就算最近屢屢耳聞祝氏資金問題,還帶着工人來千方百計的鬧,但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嚴重到了需要解約的底部——他還單純地以為是萬惡資本家又搞壓榨工人血汗錢那套呢。現在祝昀的不按常理出牌把他一下子幹愣了,腦袋頓時有些懵:“不是,這啥意思,你們……你們這片地不建了?”

要知道添香小區這個項目,目前已經打好了地基和水電,可以說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一的項目了。哪有說不建就不建立刻遣散所有工人的?除非是資金問題出現了不可挽回的漏洞,要不然貸款,借錢,作為一個大企業,怎麽樣都有能力拼一把,等着小區上市了不就有回頭錢了嗎?

孫世河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也意識到了其中的嚴重性,開始認真地聽着眼前這個漂亮小子的話。

“不建了。”祝昀很是悲春傷秋的說着:“不過孫工,你放心,欠你們的錢一分也不會少,包括你本人接項目時候的違約金也會給。拿了錢,找別的活計吧。”

對于他們拿錢幹活的工人來說,沒這片地可幹就在找一個工地就好了,倒不是什麽難事兒。對于他這個包工頭,拿了違約金再包別的工程也是美滋滋,反正中途解約損失都是祝氏承擔的。但拖欠了兩個月工資的祝氏忽然這麽痛快,讓孫世河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懵逼。他不由得仔仔細細的看着桌子上的合同,生怕有詐。

“放心吧。”祝昀靠在椅子上:“不會有問題的,你可以開始統計一下有多少工人,一共有多少款項需要結的了。”

都罷工快要半個月了一直就計算着這些東西,孫世河幾乎是如數家珍的就報了出來數字,然後眼睜睜的看着祝昀眉毛都沒動一下,淡定的打電話叫財務部撥錢。

這些讓工人在烈日炎炎下舉着大字報泣血的錢,對于他們資本家不過是爾爾罷了。假如不是他們家破産,他自己體驗過什麽叫被逼到‘走投無路’,怕是祝昀永遠也體會不到工人的這種不容易。

“孫工,未來有機會在合作。”他真情實感的說了一句。

而孫世河完全沒聽進去,他就感覺腦子發蒙,感覺這一切都好像不真實似的——苦苦鬧了這麽久的錢,忽然就這麽輕飄飄的到手了,然後他們這些人還集體‘失業’了,怎麽想怎麽魔幻。

孫世河是百思不得其解了,但解決完這群工人的祝昀,心裏只有一塊大石落地的感覺,在目送孫世河離開辦公室後,他立刻忍不住慵懶閑适的伸了個懶腰——

“少爺。”走進來的李秘書看着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把西裝外套和領帶全脫了,只穿着一件白襯衫随着他的動作漏出一截白皙腰身的不雅動作,目光不禁有些複雜:“您…您把錢全都給他們結了,真的不用跟祝總說一聲嗎?”

“咱們又不是吸人血的萬惡資本家,幹什麽拖欠工人的錢?”祝昀一副大慈大悲的佛系模樣,笑眯眯的看着李秘書:“你說對嗎?”

李秘書:“……”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既然我父親把公司交給我管理,就不要打擾他辦事了。”祝昀低頭看文件,頓了一下,擡頭看着李秘書:“而且我也不希望別人打擾他,隔着電話線,什麽都說不清楚,有的舉動很容易被有心人大做文章曲解含義,你覺得呢?”

這話語氣說的客氣,但字裏行間全是就差直接告訴她你不要多事了,李秘書深深的感覺到祝昀是個喜怒無常辦事蹊跷且難伺候的老板,她忍不住有點打怵,僵硬的點了點頭。

“嗯,我不但不想先打擾我父親,包括公司裏的人也先瞞着,只有你我,財務部總監三個人知道,明白麽?”

這是讓她做好保密工作的意思了,但公司這麽多嘴一天到晚謠言滿天飛,哪裏都能管得住。包括鬧了這麽多天突然不來了的孫世河等人也會引起猜測,李秘書頓時感覺壓力山大,內心深深的嘆了口氣:“好的少爺,我明白了。”

祝昀修長的手指不老實的把玩着他扔在桌子上的領帶,笑了笑剛想讓李秘書出去吧,又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手指一頓,微微抿了抿唇問:“季蘇谌怎麽樣?”

白天他就是讓李秘書派人安頓季蘇谌來着,也不知道那個小子有沒有老老實實的。

“季老家的兒子麽,少爺,我按照您的吩咐,讓他去實習部門了。”話題的跳躍性讓李秘書微微一愣:“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大概是去食堂用餐了。”

那小子都去用餐了,他卻還在這兒‘勞累’的工作着,做一些費力不讨好的事兒,祝昀頓時感覺不太公平。

“切,那他也不過只能吃食堂的豬食。”祝昀默默的嘀咕着,幼稚的想着今天食堂的飯做的最好在難吃一點,讓那小崽子知難而退才好。反正要是他去公司實習的話,沒有好飯吃是絕對堅持不下去的。

“少爺,您說什麽?”

“沒什麽。”祝昀也知道自己腦子裏淨是那些個個酒囊飯袋沒出息的想法,當然不好意思把幼稚的念頭分享給別人。他在李秘書疑惑的眼神下靠在椅子裏,邊玩着領帶邊笑着說:“我想吃海鮮大餐了,幫我訂一份,要禦景的。”

啧啧,他今天上午在挽救自己家破産企業的路上可謂是邁了堅實的一步,非得好好犒勞犒勞自己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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