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魚兒

其實接到祝昀內線叫他等着的時候,季蘇谌疑惑之際是難免忍不住有些喜悅的,然而他沒想到,祝昀居然會帶她來這種地方。

此刻夜幕降臨,他們身處的位置可以說是煙霧缭繞,五光十色——賭場門口。看着眼前低調奢華的大門和打扮的不中不洋的門童,規規矩矩的咧着一口小白牙,笑着伺候祝昀說道‘祝少爺,您好久沒來了’的時候,季蘇谌眼中忍不住略過一絲複雜。他腳步頓住,在祝昀要悠悠然走進去之前拽住他的胳膊,低聲問着:“祝哥,你……你怎麽又來這個地方?”

“見一個朋友。”祝昀笑了笑,試探的看着季蘇谌面無表情的臉:“左天河,認識麽?”

結果季蘇谌連眉頭都沒動一下,聲音頗為冷淡:“不認識。”

小樣兒,還蠻能裝的,祝昀忍着笑意,沖他揮揮手:“不認識算了,進來吧。”

“我不去。”季蘇谌神色有些冷,眼神中對着眼前的賭場掠過一絲淺顯的厭惡:“你願意去自己去。”

“喲。”祝昀戲谑的看着他,眼底的溫度也沒比季蘇谌高到哪裏去:“你不監視我了?”

季蘇谌聞言一頓,片刻後轉過頭看着他,目光中混雜着一絲繁複的苦澀:“我沒有監視你。”

他其實不太明白祝昀為什麽會這麽說,而且他今天的态度也讓季蘇谌感覺很奇怪,明明……明明祝昀前幾天不這樣的,是他有哪裏做的不對麽?還是近日太逾矩了讓祝昀發現了什麽馬腳?季蘇谌完全沒有做好自己那點小心思被祝昀發現的準備,想到這個可能性,本來就冷淡的臉色不自覺的微微有些發白。

然而這種神色看在祝昀眼裏就是□□裸的心虛——雖然季蘇谌也的确是心虛,只是他倆的腦電波完全驢唇不對馬嘴。

“好,你可以進去。”祝昀冷冷地說:“現在就滾,在我面前消失。”

他這個‘滾’字讓季蘇谌垂在身側的手情不自禁的捏成了拳,瞳孔微微緊縮,怔怔的跟祝昀對視了片刻——季蘇谌悲哀的發現,他還是沉溺于眼前這雙漂亮飛揚的桃花眼。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祝昀非要他跟着進去,但眼下的場景顯然是他不進去祝昀會氣到再也不理他,思及于此,季蘇谌還是點了點頭。

就是神色頗為委屈。祝昀看着他這模樣,心頭微微軟化了一些,笑道:“男人有幾個不玩錢的?哥這是帶你上一課。”

季蘇谌毫無靈魂的扯了扯嘴角,完全是機械的配合他的話,敷衍的點了點頭:“嗯。”

對于一個活了二十年,平日裏生活只有學校,家裏,圖書館,球場這麽幾個規規矩矩地方的學霸來說,燈紅酒綠的賭場無疑就跟地獄差不了多少。一進門,季蘇谌就被屋子裏鬧哄哄的音樂聲和吵嚷聲震的直皺眉頭,空氣裏似乎都充斥着滿滿的煙熏酒氣頓時把他身上潔白的襯衫熏上了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污垢。

就連刻意想整他的祝昀一瞬間都覺得未免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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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過來。”他低聲說,下意識的伸手抓住季蘇谌的手腕——這魚龍混雜的地方,小學霸第一次來,還是扯着他好點。

季蘇谌完全沒想到居然還有意外收獲呢,低頭看着祝昀在昏暗的燈光下泛着象牙白的手腕,突然覺得進來這破地方的後果也沒那麽糟糕了。

“祝哥。”他心情被這個小舉動安撫的很容易就緩和了一些,忍不住問:“你到底帶我來幹什麽?”

“說了,見個朋友。”祝昀腳下不停,頭也不回的說:“耽擱不了多長時間,一會兒帶你吃頓飯去。”

這季天林和他兒子裏應外合的看着自己這麽多天,他也得旁側敲擊的警告一下季蘇谌。雖然暫時不能跟季天林那個心思深沉的老狐貍撕破臉,但敲打一個小崽子,祝昀還是有這個自信的。

到了跟左天河約好的包廂門口,守在門邊上的侍者連忙彎腰拉開門,笑呵呵的問候着:“祝少。”

“嗯。”祝昀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放開一直拉着季蘇谌手腕的手,插進褲兜随意的走了近去。

“喲,祝昀,你這座大佛今天新鮮啦。”正坐在沙發中間翹着二郎腿吞雲吐霧的左天河看到一身休閑西裝的祝昀,眼前一亮,連忙站了起來主動走上前去迎接他:“今天怎麽想起來召見兄弟了。”

左天河如此殷勤的畫面,在他周圍那些小弟的眼裏都是百年難得一見,他們都有些發愣且崇拜的看着懶懶的站在那裏的祝昀,提起嘴角笑了笑:“左天河,瞧你說的,我這不是最近忙麽?”

“忙?”左天河一愣,随即試探着問道:“我聽說,你最近在你們家公司幫忙?”

“可不是。”祝昀笑了笑,回頭把站在他背後沉默不語cos雕像的季蘇谌拉了出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公司的員工,季蘇谌。”

從祝昀走進來那一刻,左天河眼裏就沒放進去過其他人,此刻眼前猛然出現了一個個高腿長的小子他還一愣,随後就對上了季蘇谌那雙寒若冰霜的雙眼,下意識的有些不悅,聲音從剛才的殷勤熱情恢複成了一如既往的高傲,手都沒伸的打招呼:“你好。”

季蘇谌的個子很高,比左天河還要高出幾公分,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淡淡的說:“你好。”

這小子年紀不大脾氣不小,左天河眯了眯眼,忍耐着心中的不悅,把目光轉移到祝昀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調侃道:“祝昀,不是我說你,這什麽地兒啊,你把你們公司的小弟弟帶過來幹什麽。”

祝昀從剛才介紹他們互相認識那一刻開始,就一直在觀察着他們的神态,當然能看出來他倆有點莫名其妙的互相不屑,但除此之外,他以為會出現的尴尬,眼神回避之類是完全沒有的。這樣的結果讓祝昀有些意外,忍不住皺了皺眉——難道季天林和左天河勾搭的事情,季蘇谌不知道?

如果是這樣,季天林這個老頭子還把他兒子保護的挺好的。他邊思索着邊敷衍的回着左天河:“湊巧麽,就帶出來了。”

旁邊的季蘇谌聽到這句話,簡直想轉身就走——祝昀事先未打招呼就硬是把他拉了進來,居然還說是‘湊巧’,真是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但想到祝昀那句一會兒帶你吃飯,季蘇谌還是強忍着渾身上下的不舒服,每個細胞都僵硬的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聽着祝昀和那個左天河交談。

左天河:“最近都忙啥呢?”

“瞎忙呗。”祝昀端起桌子上的酒抿了一口,淡淡的說:“公司出了點問題,你點的酒,謝了。”

“客氣什麽,知道你喜歡這款莫吉托。”左天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祝昀:“公司出了什麽問題?”

左天河這句‘知道你喜歡莫吉托’,讓旁邊一直呆坐着的季蘇谌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敏感的發現左天河直勾勾盯着祝昀的眼神不對勁兒。季蘇谌一愣,忍不住狐疑眯了眯眼睛。

“最近這不資金緊張。”祝昀沖他舉了舉酒杯,故作不經意的說着:“正在對外抛售項目呢。”

“……抛售項目?”果不其然,左天河片刻怔愣之後立刻煞有其事的關心起來:“是你家老爺子去年競标的那個添香麽?”

“嗯,就是這個。”祝昀強壓着心裏的笑意,面不改色的應對着:“項目雖好,沒錢運轉了也沒辦法。”

季蘇谌聞言,忍不住轉頭看了祝昀一眼——左天河不知道,但他可知道現在祝家并不是沒錢運轉項目的狀态,他的的确确知道添香這個項目要被抛售出去,是季天林告訴他的。但即便季蘇谌是個天才學霸,也理解不了祝昀現在的腦回路。

只要不是重生回來的人,在大衆眼裏這個項目順利上市,都是穩賺不賠的項目。

左天河也當然是芸芸衆生裏不可免俗的一位,同樣對這個項目心生興趣,忍不住追問道:“那個,你家老爺子打算多少錢出售?”

祝昀知曉魚兒上鈎了,但這根鈎上的餌太誘人,他并不急着收線,盡可以慢條斯理的跟左天河談價格,但笑不語。

“兄弟。”左天河也不會傻到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但面對着眼前如同‘天上掉餡餅’的一個生意,還有賣餅的人是祝昀,他情不自禁的就有點想充大:“你知道,我們家老爺子也是搞房地産這行的,你們家這項目要是真急着出手,不如考慮考慮我們家。咱們倆這關系,價錢不好還商量,你盡管開價,在合理範圍內我要是猶豫一下,我就不姓左。”

他如此信誓旦旦交心的一番話,祝昀覺得自己要是不給點感動的表示,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于是他頗為‘感激’的笑了笑,看着左天河的一雙琉璃色桃花眼豆亮晶晶的,聲音像是蘊含了夜色一樣低沉又輕柔:“是麽,那謝謝你了。”

左天河一瞬間,真有種五迷三道血液上湧的感覺。他不後悔剛才誇下的海口和大話,只要能讓祝昀高興,多瞧他兩眼,多花點錢又算什麽。這大概就類似于周幽王烽火戲諸侯逗美人一笑的感覺吧,左天河想着,看着祝昀的雙眼,莫名有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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