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蹊跷
假如讓季蘇谌知道蔣聞在背後說他的壞話,兩個人打起來怎麽辦?打起來倒是沒啥,那個蔣聞要是趁機往他身上撲賴上他了怎麽辦?祝昀雖然一向是個睚眦必報的人,但奈何現在處于神經敏感期,居然心生一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感慨。
季蘇谌沒再說話,而是沉默的挂了電話。
“嗯?”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挂祝昀的電話,後者忍不住納悶的挑了挑眉,嘟囔道:“搞什麽……”
實際上,季蘇谌一向淡定的情緒如今已經蕩然無存了,他修長的手指握着手機的力道,讓骨節都微微泛白,臉色更是讓對面吃飯的同學喉頭一梗:“蘇谌,你怎麽了?”
季蘇谌沉默片刻,微微搖了搖頭,端起一口未動的飯就倒在了垃圾桶裏,在周圍人詫異的目光下離開了食堂。剛剛祝昀問的話,傻子都能明白他在暗指什麽類型的人,說話娘們兒唧唧的那種,見到你就往你身上貼——祝昀就差明着問他最近有沒有遇到同性戀纏着他了。
重點是,祝昀為什麽會突然問這麽奇怪的問題,他難道……發現了什麽端倪?想到此處,再想到祝昀形容同性戀時厭惡的态度,季蘇谌不由得臉色一白。
季蘇谌忍不住想起左天河,想起祝昀對于左天河表白時候的态度——一種不近人情的殘酷冷漠,還有厭惡嘲諷。他到底是厭惡左天河這個人,還是厭惡整個同性戀團體?季蘇谌其實心裏隐隐約約有個答案,但是不敢承認,甚至是不想去承認。
如今祝昀已經微微察覺到了一絲端倪,他還能自欺欺人多久?假如祝昀發現了他那些不可見人的,龌龊的心思,用同樣對待左天河的态度拒絕了他,他還能在祝昀面前沒皮沒臉的出現麽?
季蘇谌越想,就越鬧心,以至于接下來一段時間裏祝昀給他打電話,他總是眼睜睜的看着桌子上的手機震動到安靜,一遍又一遍,拒而不接。
寝室的室友有時候還不明所以的問:“你怎麽不接電話?”
季蘇谌微微一笑,輕車駕熟的撒了個謊:“鬧鐘。”
“哦。”
他不是不接,而是不敢接。他怕接起來祝昀會跟他挑破他心裏那層隐秘的防線,讓他無地自容,讓他們再也沒辦法相處沒辦法見面,所以……能拖一天是一天。
好在之後一段時間裏,祝昀也不再打來了。季蘇谌又慶幸又失望,行屍走肉一般的上着課不知道是在躲避什麽,聖誕和元旦季蘇谌都借口學校課程太多走不開,一直沒回家,弄的蘇平瑩和季蘇情都有些不開心了。直到天氣大寒的時候,學校才開始放寒假。
c市和s市的距離不過是不到兩個小時的飛機,以前季蘇谌覺得這種距離甚好,他想祝昀的時候還能回去看一看。現在卻只覺得這飛機太短,短到他還沒有想好回去該如何面對祝昀,就已經落了地。
最糟糕的還是接機口等他的居然是祝昀,季蘇谌一愣,看着對方精致的臉板着,上面仿佛籠罩着一層淡淡的冰霜一般不近人情,冷冷的掃了一眼他,只說了一個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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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蘇谌的喉結不自覺的滾動了一下:“祝哥,怎麽是你?”
“你不想見到我?”祝昀有些諷刺的笑了一下,那雙水潤的桃花眼一旦對你冷漠了,是真的瘆人,且傷人:“放心,我只是盡小輩的禮儀,幫着季叔叔接一下你。大學霸不愛搭理人,我沒纏着你的意思。”
季蘇谌啞然,看着他有種一肚子的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感覺。
祝昀卻也壓根沒管她,轉身就走:“行李我就不幫你拿了,跟上來。”
季蘇谌無聲的嘆了口氣,只好跟了上去。驅車回家的一路上,兩個人中間的氣氛都是既尴尬又詭異,季蘇谌甚至有一種他寧可去擠地鐵都不想在這個空間裏呆着的錯覺。
因為他‘做賊心虛’。
其實季蘇谌知道祝昀可能根本沒發現什麽,但是心裏有了見不得人的想法,對方的風吹草動看在眼裏都會放大百倍,千倍,放大到讓他心虛的程度。而且祝昀無論如何對于同性戀的态度都是明晃晃的,季蘇谌無法忽視。
這段時間可能是他最為糾結迷茫的時間了,他既沒有勇氣告訴祝昀,也沒有勇氣放棄他。一味逃避之下,搞的對方也不滿極了,祝昀咬了咬牙,終究是繃不住先開口——
“季蘇谌,我他媽哪兒惹到你了?”
季蘇谌:“……”
祝昀想到這半個月自己打電話他不接不說,還從來不回應的種種行為就氣急了,直感覺自己之前為他的擔憂和關心就像是喂了狗,他忍不住厲聲問:“你不接電話到底什麽意思?我哪兒得罪你了,別裝啞巴!”
“沒有。”季蘇谌眉宇間染上一股戾氣,深吸口氣盡量平靜的說:“這半個月……太忙了。”
祝昀冷笑了一聲:“你騙鬼呢?”
季蘇谌:“……”
“你少在我面前擺譜。”從小到大從未受過冷遇吃過閉門羹的祝昀就感覺季蘇谌對他的态度是一種挫折,讓他這個睚眦必報的人受不了,必定要狠狠地嘲諷回來:“你要是不滿意我那天的話你就直說,犯不着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給我甩臉子,你真當我祝昀喜歡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啊?!”
他當然知道祝昀不喜歡,因為他幾次沒接電話之後,祝昀就沒再打過來了。季蘇谌閉了閉眼,輕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祝昀絲毫沒有被他這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安撫了什麽,連連冷笑:“我不知道你怎麽回事,但是我也不想知道了,以後咱們兩個就橋歸橋路歸路。什麽二椅子啊,娘娘腔啊纏着你,說你壞話我都不管了。”
然而他說不管,卻還是暗戳戳的提醒着季蘇谌有這麽一個人說他壞話,季蘇谌忍不住笑了一下,覺得祝昀現在罵他的時候,是他這半個月最舒心的時候。
“你笑個屁啊。”祝昀卻忍不住來氣,咬了咬後槽牙怒道。
“祝哥。”季蘇谌輕輕嘆了口氣,決定問明白:“是有人說我壞話了麽?”
祝昀沉默片刻,心想着既然以後他也不打算理這個小崽子了,也管不着他跟不跟同學打架,反正就把知道的都告訴他得了,于是冷聲道:“上次吃飯的時候,蔣牧的兒子蔣聞過來了。”
季蘇谌一點也不意外的模樣:“嗯,他說了什麽?”
“他說你看不上他,仇視他,忽略他。”祝昀哼笑一聲,眉眼間閃過一絲不屑:“小屁孩,心思還挺多。”
季蘇谌轉頭看着他,柔聲問:“你信了麽?”
“我信個屁啊,你什麽樣的人我還不了解?”祝昀毫不猶豫地說,但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處于和季蘇谌的絕交時期,又嘲諷的加上一句:“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狗崽子,誰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
季蘇谌不計較被罵,強忍着笑意又問:“你後來給我打的電話,所形容的那個人也是在暗示他吧?”
祝昀一愣,轉頭看向他:“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猜的沒錯。”季蘇谌微微一笑,幹脆利落的說:“蔣聞,他的确就是個同性戀。”
“……”祝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雖然早有所料,但季蘇谌如此平靜的說出來還是讓他感覺哪裏不對勁兒,沉默半晌後他才納悶的問:“你……你早知道啊?”
“是。”季蘇谌點了點頭,直直的跟祝昀詫異的琉璃色瞳孔對視:“他早就跟我說過,他喜歡我。”
祝昀也許真的是個不着四六的人,他的一瞬間想到的居然是他和季蘇谌還真是巧,居然都有被男人表白過的經歷,第二瞬間才擰起眉頭問:“那上次我問你有沒有這樣的人纏着你,你為什麽說沒有?”
季蘇谌睫毛顫了顫,有些自嘲的一笑:“我後來才明白,你指的是什麽人。”
他如此坦然的态度讓祝昀覺得蹊跷極了,同時還有一絲不安,忽然腦子裏閃過一個獵奇的念頭,祝昀近乎咄咄逼人的問:“那…那你是怎麽回應蔣聞的?你喜歡他麽?”
按理說一個男人怎麽會喜歡一個男人呢?但此時此刻祝昀看着季蘇谌的表情,就是下意識的想問這個問題。
“祝哥。”季蘇谌擡起頭,在祝昀疑惑且不安的視線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而是帶着賭博性的問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問題:“假如我說喜歡,你會讨厭我麽?”
祝昀細長的眉毛抽動了一下,霎時間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你再說一遍?”
季蘇谌定定的看着他,心裏的想法大概就跟‘破罐子破摔’差不多,真的又重複了一遍:“假如我說喜歡,你會讨厭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