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出獄(1)
日子過得很快,三年很快就過了,黃江水可以出獄了。此時的他,完全變了模樣,也許是因為心寬的原因,他胖了不少,也黑了不少。走出監獄大門前,他特意照了照鏡子。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以前那個鬼鬼祟祟的賊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着冷靜的中年男人。
讓黃江水意想不到的事還有一件,出獄那天居然有人來接他。他打量那人許久,才回想起那張棱角分明、眉目清秀的臉來。三年不見了,張英雄也變了樣,他胖得像懷胎十月的孕婦,一張臉格外紅潤。
張英雄見到黃江水依舊很熱情,沒有一點警察的架子:“老哥,恭喜啊!”
黃江水畢恭畢敬地哈腰點頭:“張警官,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張英雄笑容滿面地接過黃江水手裏的包,“沒想到我來接你?”
黃江水尴尬地笑了笑。
“走吧,上車。”張英雄拍着黃江水的肩膀,“我是特意來給你接風的,還要好好謝謝你呢。”
張英雄開得是一輛奧迪A6,豪華版的,裏面非常舒适。黃江水坐在副駕駛上有些不自然。他很不習慣一個警察對他如此熱情,從骨子裏說,他有點怕張英雄,他覺得他更神秘了,比三年前那個小警察更深邃了。
兩個人徑直來到一家飯店。
張英雄提前包了一個包間,漂亮的服務員小姐領着兩人來到包間。菜上齊了後,張英雄關上大門,給黃江水滿上酒,客客氣氣地說:“來,老哥,我敬你一杯。我先幹為敬!”說着,一仰脖,灌下一杯酒去。
黃江水不敢喝,他淺淺地抿了一口。
張英雄一直望着黃江水笑,最後說:“這麽多年了,你有什麽想知道的就問吧。”
黃江水本來不想問的,但還是沒能忍住,他鼓足勇氣說:“張美麗……”
張英雄突然大笑起來:“我就知道你會問個明白的……”
那天上午,黃江水和張英雄在飯店裏坐到了中午。張英雄的話讓他大跌眼鏡,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無意間闖入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之中——他所看到的、聽到的,全是假的,包括那個藍師傅、張美麗、神秘男人,甚至還有林林。
這是一個貪污受賄案件。一環套一環、一串連一串。
Advertisement
張英雄說,它牽扯了臨江市将近一半的高級官員。主要犯罪人員有臨江市的副市長、警察局長、市秘書長、城建局長,甚至好多市委代表。他們因為利益收受了大量賄賂,将臨江市的大片地皮以暗箱操作的手法承包給了一家房地産公司。
這家房地産公司的法人就是臨江市赫赫有名的大商人——毛衣瞬。
張美麗就是毛衣瞬的情婦。
兩個人用各種手段,包括色誘、財誘,将大批的官員拉下水。張美麗負責那些好色的官員,她在臨江市籠絡了各式各樣的年輕女子,供那些官員享樂之用。
張美麗自己本身出身貧寒,很小就在一些風月場所做小姐。正因為這個原因,她才無意中結識了毛衣瞬。
毛衣瞬是個很聰明、很上道的人。他很了解人的心理,對于那些高高在上的臨江市高級官員們,每月的固定工資根本無法滿足他們的欲望,而這種欲望從來就沒停息過,只不過因着某種身份或特殊原因,被深深地埋藏起來。
毛衣瞬是一個很擅長利用他人欲望的人。
他和張美麗結識之後,一個人用色,一個人用錢,很快就打開了一條暢通無阻的大路。事業蒸蒸日上,大把大把地攬錢。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時出了一件大事,他們丢了一樣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
一只金镯子。
這只金镯子論價錢對張美麗和毛衣瞬來說是九牛一毛,關鍵是,金镯子裏面的東西對他們來說重如泰山。那只金镯子是中空的,撥開接口之後,裏面暗藏着一只微型U盤。U盤裏記錄了他們這麽多年來賄賂官員的明細表,這本賬本很詳細。
毛衣瞬和張美麗将各個官員都編了號碼,在號碼後面一一注明了他們賄賂的金額和物品。之所以這樣做,也是怕萬一哪天東窗事發,他們可以利用這個賬本要挾那些官員。這個數字賬本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關鍵時刻是拿來救命用的。
可這個“命”卻在一夜之間丢了。
毛衣瞬和張美麗一下就慌了,丢了這只金镯子,不僅那些官員要倒黴,如果讓這些官員們知道他們有這樣一只要命的金镯子,那他們兩個人的小命可能提前完結。他們深知這只金镯子對他們兩個人的意義有多重大,甚至是整個臨江市。
毛衣瞬和張美麗商量,無論如何也要找回金镯子。
可怎麽找,茫茫人海到哪裏去找?而且,這件事萬萬不能張揚,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最重要的是速度,拖一天就危險一天。一旦金镯子落到別人手裏,發現裏面的U盤,那一切都為時已晚。
好在,那個保險箱為他們提供了重要線索。
那高科技的保險箱,是毛衣瞬特意從國外購買的。它裏面藏有一個微型攝像頭,每一次打開它都會自動接通電源,錄下打開之人的容貌。對毛衣瞬和張美麗來說,這簡直是雪中送炭。他們很快鎖定目标,在整個臨江城撒下了網,尋找黃江水。
毛衣瞬是一個非常吃得開的人物。
他不僅白道吃得開,黑道也暢通無阻。他利用這層關系,很快就發現了黃江水的蹤跡。可是這事很重要,他必須謹慎再謹慎,他放棄了黑道的幫助,打算自己想辦法拿回那只金镯子,他也不敢鬧出人命,一旦出了人命官司,一切都可能暴露。
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和地位也不便親自出面,他只好依靠張美麗。
張美麗不敢忤逆毛衣瞬,一是因着這件事她也有份,二是因着她的吃穿住行全依靠毛衣瞬,毛衣瞬若出了事,她的奢華生活也就此打住了。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決定先不要打草驚蛇。從那一天開始,張美麗就開始偷偷跟蹤黃江水。
剛開始,張美麗想得有點簡單了,她想,只要搞清楚黃江水住在什麽地方,那東西就不難拿回來。
張美麗跟蹤了黃江水很長時間,也沒有發現那包金飾。黃江水租住的小旅館她不止一次偷偷進去過,可什麽也找不到。無可奈何下,她只好繼續跟蹤黃江水,偏偏這個時候,黃江水回了陳麻子家,她很激動,她有預感那只金镯子就要回來了。
但在西郊村,張美麗依然沒有收獲。
黃江水回家的當天,只把那些金飾拿出來過一次,偏巧那一次張美麗疏忽了,她以為她發現了黃江水的住所,那東西遲早會拿回來。所以她在附近的村民家裏租下了一間屋子,休息了幾天才開始行動。
正因為如此,張美麗錯過了發現金飾的機會。
之後幾天,張美麗一到夜裏就偷偷到陳麻子家,趁着大家入睡時,她趴在窗臺外窺視黃江水,窺視整間屋子,可仍舊一無所獲。正在她焦急萬分時藍老頭出現了。藍老頭的出現打亂了張美麗的計劃,也讓她想到了另外一條計策。
張美麗開始思考,是不是黃江水早已将那包髒物出手了,如果是這樣事情就難辦了。
她必須知道黃江水将那包金飾賣給了誰。
可怎樣才能讓黃江水乖乖說出來,又不至于讓更多人發現金镯子的秘密呢?張美麗絞盡腦汁想了很久,最後決定裝神弄鬼。她這樣做也有幾個好處,一是不易被人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二是涉及的人物要少很多。
何況,每一個人的天性裏都藏着懼怕心理,有時恐吓比任何一種手段都要管用。
藍老頭成了張美麗的一枚棋子。
她偷偷觀察了藍老頭許久,觀察了陳麻子家許久,漸漸地,她發現了藍老頭的秘密,也了解了藍老頭根本就是個騙子,之所以行騙為的就是錢。
張美麗也發現藍老頭其實并不是一個人,這正是紙人“活”起來的秘密。
其實,這是一個三人團夥,成員包括藍老頭和他的兒子、媳婦。他們詐騙的對象主要是沒有文化的農民或老人。每一次行動時,都是藍老頭率先出馬,他的兒子和兒媳則躲在附近等待通知,一旦藍老頭在某一家立足之後,便會電話通知他們。
趁着夜色,主人家都睡着的時候,藍老頭會偷偷把他的兒子、兒媳放進屋子裏,并妥善地藏起來。在陳麻子家時,藍老頭的兒子兒媳就一直藏在他的床底下。
說起來,藍老頭的騙人手法很簡單,簡單到完全沒有一點科學性和技術性。那些紙人之所以能“活”過來,全靠他兒子和兒媳。他兒子兒媳長得很瘦小,陳麻子表姐送來那兩只紙人後,藍老頭就連夜對它們進行加工改造。翌日早晨,兩只紙人就成了他兒子兒媳的一件衣服。
這個方法,藍老頭百試不爽,雖然低劣簡單,但騙過了很多人的眼睛。
之前,剛來陳麻子家時,藍老頭的兒子和兒媳就躲在那片高粱地裏。
藍老頭的一舉一動都被張美麗這只“鬼”看得一清二楚,這也正是他中途離開的原因。那天晚上,當黃江水在他房裏意外看到窗外張美麗那只眼睛後,他就明白有人在暗處窺探着他,幹他們這行的提防心和警惕心都很高。
藍老頭明白他不能再待下去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人在暗處窺探他,但不管是誰,如果已經發現了他的秘密,那事情一旦敗露他就會被警察抓走。所以,他編了一個謊話,離開了西郊村。
這正中了張美麗的圈套。
藍老頭有沒有在高粱地裏遇見女鬼?肯定沒有,那都是他後來編的故事。
藍老頭離開西郊村後,張美麗跟蹤了藍老頭,她很快找到了藍老頭,告訴他需要他的幫助。藍老頭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但錢讓他改變了主意。張美麗給了藍老頭一張十萬塊錢的卡,這張卡讓藍老頭動心了。他要騙多少農民和老人才能掙到這麽多錢,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當然,張美麗不會傻到把內情告知藍老頭,她只是一再叮囑藍老頭,只要想方設法讓黃江水将金飾完璧歸趙,事成之後,她會再給他一筆錢。這對于裝神弄鬼、行騙多年的藍老頭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他信心十足地折回陳麻子家,并口若懸河地編造了一個撞鬼的恐怖故事,很快就抓住了黃江水驚魂未定的心。
黃江水一點一點上套了,相信了。他決定把那包金飾還回去。
無巧不成書,現實生活中的巧合有些是好的,有些則是壞的。黃江水回到臨江市後,錯就錯在不該回“好再來”,不該讓林林發現那包金飾。所以,雖然後來他把包金飾還了回去,但并沒有因此而得到安定,身邊反而更加陰氣沉沉了。
張美麗一直在暗中窺視着黃江水。
黃江水把金飾還回去的時候,她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保險箱,令她失望的是金镯子根本不在裏面。她不明白為什麽單單金镯子沒有回來。她預感到事情麻煩了,很快向毛衣瞬報告了這件事。
毛衣瞬得知這個情況後,腦袋有點大了,他太害怕那東西被人發現了。
毛衣瞬和張美麗無奈之下,開始頻繁地裝神弄鬼。這個時候,毛衣瞬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了。在黃江水上閻王廟祭拜的當晚,他終于現身了。那個帶着墨鏡的男人就是毛衣瞬,他和張美麗合夥演了一出戲。
事情解釋起來,無非是個時間差的問題。
在黃江水離開閻王廟之後,張美麗先是吓了黃江水一次。黃江水在公交車站撞鬼之後,一直躲在廟裏的毛衣瞬出發了,在公交站他接上了張美麗。他讓張美麗鑽在後車廂裏,微微開了一條縫隙。等到他好心地讓黃江水上車之後,好戲就開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