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杯弓蛇影
只是這晚,趙小北預想中的他和枇杷的喜酒卻是沒有請兄弟們喝成。
因着聶青鸾說,枇杷跟随了她多年,現下她要出嫁,怎麽能這麽倉促的就出嫁呢?至少也得好好的準備幾日,然後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啊。
趙小北一想,也是,成親出嫁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怎麽能這麽倉促呢?于是他便下去好好的置辦去了。
這日他們将敵軍是打的潰不成軍,然後所有人馬暫時都駐紮在了這座小城池裏,準備好好的合計一下接下來該怎麽辦。
很明顯的,先前是左翎領着自己的親信圍了京城,現下又是直接拉出了隴城的部分人馬,甚至還有原本隐藏不露的左家軍,将朝口廷的隊伍是給打的丢盔棄甲,往後他們也是沒得選了。
總之就是,要麽是狗皇帝将他們這些人全都給滅了,要麽就是他們打上京城,将狗皇帝給滅了。
所以他們現下要計劃的,就是關于怎麽滅了狗皇帝的事。
不過今日一來一場大仗剛結束,二來元帥和王妃劫後重生,二人自然是有無數的體己話要說,一時也顧不上去布置什麽作戰計劃,所以安排好了巡夜的人手之後,剩下來的人都是自由活動了。
而對于聶青鸾而言,她覺着現下她都沒法自由活動了。
因着她去哪,左翎都會跟到哪。毫不誇張的說,左翎真的都快要成為她的影子了。
而對此她也理解。畢竟前些日子左翎都以為她是真的死了,心裏留下了陰影,總怕一個轉身,甚至是一個眨眼,她就又消失不見了。
因此上聶青鸾就哪也不打算去了,老老實實的和左翎待在屋子裏,向他好好的說了下那時候發生的事。
原本她也是将糊弄趙小北的那番說辭拿出來糊弄左翎的,但不成想他卻是精明的多,直接明了的就指了出來,如果狗皇帝和聶媛華真的要置你們于死地,最後又怎麽可能是我祖母撞牆而死,你卻是中毒的?中間肯定有什麽隐情。
聶青鸾被他這話給噎了一下,然後就覺得,他這樣說确實也沒錯啊。
她和左奶奶當時是被關在一起的,要是想讓她們兩個死,那她們兩個肯定都是一樣的死法。
她腦中正在想着其他的說辭,不想左翎卻幽幽的說着:“我知道祖母的性子。你也不必對我隐瞞,其實那毒,是祖母下的吧?”
聶青鸾沒想到他會猜到,一時竟然是不曉得該說什麽了,唯有沉默不語。
自己的祖母給自己的妻子下毒,這事擱誰身上誰都不得勁啊。而她對此更是不好評價什麽了,所以就唯有沉默了。
将她不說話,左翎便問道:“鸾兒,你恨我祖母嗎?”
聶青鸾繼續沉默。
對一個你很相信,而且真心是把她當祖母來相待的人,最後卻是跟你招呼都不打一聲的就給你下了毒,若是說不恨,聶青鸾覺得那也是假的。
但是當着左翎的面還是不要說恨的好,因為左翎現下的心情肯定很不好過。
于是她便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笑道:“不恨啊。就算你祖母當時不給我下毒,後來聶媛華肯定也不會讓我活着的。與其不曉得來日聶媛華會用什麽手段弄死我,那還不如你祖母給我下毒啊。而且得虧你祖母給我下了毒,別人都以為我真的死了,所以這才随便的将我扔到了皇宮外面,不然現下我們都見不了面的。”
說到這裏,她又笑道:“而且現下想來,你祖母給我下的可能壓根就不是毒,而是傳說中的假死藥,蒙騙別人而已,其實是想要救我的,不然怎麽解釋我死了又活過來的事?”
只是她心裏卻是清楚的知道,這下毒的事中間肯定是有哪個環節是她所不知道的,所以毒口藥被人給調換了。但她知道,那個調換的人卻絕對不可能是左翎的祖母。
想着當時她說的那些話,她是真的想讓她死的。
不過現下為了安慰左翎,就當這個調換的人是她好了。
不想左翎卻是嘆道:“你不用安慰我了鸾兒。我雖然不知道這當中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我卻知道,依着我祖母的性子,當時的那種情況,她肯定是怕自己和你都連累了我,所以便想自行了斷。她是個剛強的人,決定了的事那便是誰也更改不了的。可是她怕你不肯聽她的,便索性先親手送你去死,然後再自行了斷的。而那毒口藥,我猜測暗中将它調換了的人應該是齊徇吧。他此舉,是想讓我們欠他一個人情,來日若是我們有威脅到聶媛華的時候,他好拿這個人情出來跟我們說事。”
其實事後聶青鸾也有想到過,這個毒口藥是被人調換了的事。
皇宮裏人員繁雜,不排除會有人安插幾個心腹之人在內。至于說到底是誰調換了那毒口藥的事,聶青鸾有猜想過會是齊徇,但卻不敢肯定。
畢竟她在京城裏認識的人不多。一開始她以為是她父親信陽候,可是後來一想,卻覺得壓根就不可能是他。
她爹信陽候的現狀,那就是被聶媛華圈禁在魚缸裏的一條魚,想怎麽樣對他就怎麽樣對他的那種。他連他自己的那個信陽候府都滿是聶媛華的人,甚至侯府的門都等閑出不來,哪裏會有那本事再來管她?而且信陽候的為人她素來也知道,那是凡事只求自保,女兒都可以放一邊的,所以他壓根就不會為了她,和聶媛華對着幹的。
而剩下來的人,想來想去,也就唯有秦青和齊徇了。
秦青不消說,若是知道她的處境,定然是會出手相救的。只是她未被聶媛華軟口禁之前就聽說,他被派遣往外地公幹了,而這麽短的時間裏面他定然也是趕不回來的。至于說是齊徇,想想他倒是有那能力,但是聶青鸾卻是想不明白他為何要救她。
畢竟他和她交集并不算多,也就小時候僅有的幾次見面而已。不過現下經由左翎這麽一說,他這麽做是為了聶媛華,倒也合情合理。
“若真的是齊徇,他的這個人情,我領了。”片刻之後,左翎低聲的說着。
其實若真的是齊徇,這個人情她也領了,聶青鸾在心裏也默默的說了一句。
左翎一直都抱着聶青鸾,這時更是将她抱得更緊了,而且他還就這麽緊緊的抱了她一夜。期間她好幾次聽到左翎在叫她,聲音壓抑痛苦。她醒過來一看,将左翎依然是緊閉着雙眼,想來是又做夢夢見她死了吧。
聶青鸾無聲的嘆息了一聲,擡手輕輕的拍着左翎的手背,柔聲的一遍遍的對着他說道:“阿翎,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結果就是,聶青鸾一晚都沒怎麽睡好,因着她不時的就會被左翎給驚醒,而後又要柔聲的哄着他。
次日聶青鸾醒了過來,首先看到的就是左翎的臉。
他正半躺在那裏,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而自己的頭正枕在他的胳膊上。
聶青鸾對着他展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笑着問道:“怎麽樣,現在是不是終于相信我還活着了?”
左翎不答,卻是伸手将她整個人都撈入了自己的懷中,而後聶青鸾就感覺到了他胸腔裏沉悶的震動。
“相信。不過,鸾兒,往後終這一生,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半步了。”
就因着左翎的這句話,于是他去中軍大帳中和衆位兵将商讨接下來起兵的事宜時,聶青鸾也去了。
她原本還不大想去,因為她覺得他們在那商讨的這些事,她肯定不大懂,在旁邊杵着多礙眼啊?而且也多無聊啊。可是左翎卻說,你不在,我根本就沒法靜下心來和他們商讨事情。
于是聶青鸾只好拎了一本書,跟随着左翎去了。
到了那之後,她在營帳裏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權且當自己是個什麽擺設罷了。而左翎雖然是在和那些将士們商讨問題,但目光卻一直都膠在她身上。
聶青鸾見狀,由不得的就在心裏感嘆了一聲,左翎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但好在那些将士們素來就聽聞元帥很是看重王妃,而且因着前些日子以為王妃死了,元帥失魂落魄,現下好不容易王妃回來了,元帥這才又重新恢複了精氣神,所以他們對元帥和王妃的形影不離也很是理解。
而左翎确實也因着聶青鸾死而複生這事,很快的便恢複了以往的鐵血狠辣的軍事作風。
接下來不過幾日的功夫,在左翎的部署之下,經過兩輪苦戰,他們很順利的将附近的一個稍大些的城池又攻占了下來。
是夜犒軍時分,趙小北借着酒意,而且又是在衆人的起哄之下,當衆就向枇杷求了親。而張順估摸着也是受了這番刺激,又且對青兒有意,于是便也趁着酒蓋了臉,當衆也向青兒求了親。于是經過接下來兩日的籌備,趙小北和枇杷,王順和青兒這兩對于同一日成了親。
枇杷是自小跟随在聶青鸾身邊的,青兒雖然是半路才跟了聶青鸾,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特別是京城裏那段步步驚心的日子相處下來,她們主仆幾個之間已經是有了很深的感情。
于是臨出嫁的時候,枇杷和青兒俱都是哭的很是傷心。
聶青鸾就勸慰着:“哭什麽呢?做新娘子該高興才是啊。而且就算你們成了親,我們幾個不還是日日都在一起?好了,好了,別哭了。再哭妝容都該花了。”
臨從隴城出來的匆忙,聶青鸾沒有帶多少首飾出來,但她還是盡量的給枇杷和青兒都置辦了一套像樣的頭面,而且還鄭重許諾了,當到來日她們安定下來之後,一定會再好好的給她們置辦點東西,就算是她這個做小姐的給她們的嫁妝了。
聶青鸾原本覺得,看到枇杷和青兒都找到了好歸宿,她應該高興才是,而且她也确實一直都很高興。只是在親手給枇杷和青兒蓋上了紅蓋頭,送她們兩個出門,眼睜睜的看着她們兩個上了大紅花轎,被擡着往外走的時候,她不曉得為什麽,忽然就是覺得心裏酸的厲害,眼淚水也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這就跟你自己辛苦養了一個女兒,嬌寵在手心,等到有一日她大了,嫁人了,哪怕明知道她是嫁到了隔壁人家,一開門就能看到呢,可還是會忍不住的覺得心酸,還是會哭。因為說到底,往後她就不單單只是你的女兒,她還是別人的妻子,別人的媳婦,往後她說的回家,也許就不僅僅只是她從小長大的這個家,而是她和她丈夫的那個家了。
左翎在旁邊将聶青鸾哭了,忙伸手抱住了她,勸慰着她:“哭什麽呢?她們兩個就算嫁了,往後不還是日日和你相見?就跟現下是一樣的。”
這話剛剛她也拿來勸慰過枇杷和青兒啊。只是道理其實誰都明白的,做不做得到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翎,”聶青鸾将頭埋在他的胸前,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怎麽辦?我在想啊,如果往後我生了一個女兒,等她長大了,我只怕都是舍不得讓她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