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楊澤攬着程潇的肩,笑着看了眼陳岚,不言語,好似就一個眼神,就把所有的鄙夷都抛露出來。

陳岚見到她,沒有說話,臉色冷下來,也沒之前那麽嚣張了。

楊澤勾着嘴角看着程岽生,“女兒是長大了。”

程岽生不言語。

楊澤輕笑,“有些事,有些人,管得着管不着,還是不要管的好。”

“好久沒見了。”程岽生哼笑,“你好。”

“你好。”楊澤揚着嘴角,攬着程潇,她淡笑着看着陳岚,“程太太,別來無恙啊”。

陳岚僵硬的拉動嘴角,之前的氣焰瞬間蕩然無存,“好久不見。”

楊澤盯着她,朝她笑了,陳岚似乎有些懼怕她的眼光,不怎麽敢與她對視,楊澤看了眼程岽生,說:“我生的閨女像我,決定了的事不會輕易改變,也不會輕易後悔,她腦袋清醒得很,我們這些長輩還是不要幹涉太多孩子的事。”

楊澤笑了笑,說:“自己的婚姻都出問題,還怎麽教育女兒。”

程岽生悶聲,不怎麽高興。

“閨女,媽和奶奶剛才見了許邵東,媽覺得那孩子還不錯,身體上的殘疾總比心理的殘疾好,媽媽相信你的選擇。”

程潇從容的看着楊澤,微笑,“謝謝媽。”

程旭站在後頭,自然是松了口氣,他看了眼程岽生和陳岚的表情,竟有點忍不住想發笑。

接下來,誰都沒說話。

旁邊有朋友來和楊澤說話,她拍了拍程潇的肩就走開了,程岽生擡起眼,和程潇目光相接,他擰着眉心,轉過眼不去看她,突然發現,這丫頭和她媽是越來越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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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安靜了幾秒,突然,不遠傳來杯子摔落的聲音,清脆的聲音一聲聲傳來,香槟濺了各處。

程潇回頭。

一片狼藉,他站起身,衣服全沾濕了。

剎那,所有的目光都停在許邵東身上。

嘲笑的,憐憫的,事不關己的…

她剛要提步,一把被程岽生拉住。

程旭脫下西服,向他走去。

“爸!”

程岽生緊拽着她,“你不許去,還嫌不夠丢人,你要把程家的臉全丢光嗎!這個瞎子有什麽好的。”

程潇看着怒目圓睜的父親,心涼透了半截,她冷着眼看着程岽生,甩開程岽生的手,一字一句的說:“他哪裏都好。”

說完,她邁開了步。

氣的程岽生手直抖。

陳岚把他扶住了。

那些眼神,那些蜚語,一片,又一片。

去窺探,去鄙夷,去笑話。

她遠遠的望着他,筆直的走了過去。

即便與全世界為敵。

程旭拿着許邵東髒掉的西服外套,給他幾張紙。

她站到他面前,程旭看到她的嘴唇幾乎都是顫抖的,她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着看他,有一瞬間,他的心裏有種難言的心酸。

程旭抵了抵她,把自己的西服遞給程潇,“先帶他去衛生間處理一下,這裏交給我。”

程潇愣過神來,看向程旭。

他拍了拍她的肩,“別擔心,去吧。”

程潇向他笑了一下,然後抓到許邵東的手,往人群外走去。

許邵東也沒說話,任憑她拉着,大步的走。

順着冰冷而幹燥的空氣,她聽到身後的男人對自己說:“對不起。”

她緊握他的手,此刻真想抱一抱他,但是她沒有。

對不起。

你又有什麽錯?

程潇拉他到衛生間,還好襯衫濕的不多,她幫他把身上擦拭幹淨後,穿上程旭的外套。

她平靜的說話,好像沒發生任何事,“外套髒成這樣,扔掉了吧。”

他默許。

他的手被玻璃碎片劃出一小道口子,留了點血,血不多,口子也不深。

她拿起他受傷的手,“許邵東,你疼不疼?”

“不疼。”

“不疼才怪。”

程潇從手拿包裏拿出創可貼,認真的給他貼上。

“你怎麽帶這個了。”

“以防這種意外,習慣。”

貼好了,她重新安靜的看着他,似乎平靜如水,似乎波瀾不驚,似乎沒有一點兒感情,內心卻是翻江倒海,經歷了一分多鐘的矛盾,她在他漆黑的眼中重新找到了平靜。

“我不該走,我答應過陪着你的,對不起。”

他把她拉到懷裏摟住,臉埋進她挽起的頭發間。

她回應這意料之中的擁抱,靠着他的肩。

他低着眼,淡淡的說:“我是不是給你丢人了。”

她沒有回答他。

“你怎麽跌倒了?”

他不說話。

“岳南找你了?”

“嗯。”

“他跟你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

“他挺小心眼的。”她輕撫着他的背。

他閉上眼,突然感覺到莫大的悲涼。

卻什麽也沒有說。

這裏離宴會場地不遠,還是能聽到音樂,平和的,優雅的,卻讓人心煩。

她握住許邵東的手,“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十一月份三百多米的天臺冷的吓人,幸好,風不大。

程潇剛站到風口,不經意的哆嗦了一下,她扶着許邵東踏出門框。

“小心。”

他緩緩的伸出腳,踏了出來,許邵東雖然看不見,但至少還是知道自己身處什麽地方,比起溫暖的宴會,這裏冷的不是人受的,但卻讓人心裏舒坦的多。

她把門關好,拉着許邵東的手走到頂樓的邊緣。

他看不見,任她拉着,即使腳下幾十層樓的高度,自然也不會覺得恐懼。

程潇半張着嘴,呼出陣陣熱氣,身上鮮紅的顏色襯得她更白,風拂起裙角,在黑夜裏飄搖,有種遺世獨立的凄美,又有種風情萬種的豔雅。

她俯瞰着整個城市,燈紅酒綠,八街九陌,眼下的一切看上去确是那樣的悲涼而寂寞。

冷風把她的嘴唇吹幹了,兩人一語不發,并肩站立了好久。

“我小時候和江荷經常來這裏玩,至今樓管都不知道我有天臺的鑰匙,很多年了。”

他不說話。

隔了幾秒,他淡淡的說:“前面,是不是沒路了。”

程潇看着萬千燈火,沒有回答他。

“我們站在天臺邊?”

她輕輕的應了一聲。

許邵東開玩笑說:“你要和我一起殉情嗎?”

她笑了。

她扶着他坐下,脫去了高跟鞋,赤着腳站在冰冷的地面上,挨着他坐了下來,細長的白腿垂在空中,有點紮眼。

“好啊。”

一切又歸于沉默,所有的不悅,都化進了風裏,融進了夜中,只餘下彼此的體溫,蔓延出全世界的柔情。

“你可不能這麽輕易地就死了。”

程潇笑的漫不經心,“死有什麽,人總是要死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什麽區別。”

他的聲音異常的低沉,像是野獸隐忍着嘶吼,融進了憾天震地的力量,“即使再痛苦,也要堅強的活下去,每天有多少人在生死邊緣掙紮,有多少人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又有多少人為了別人犧牲掉自己,你不能輕視生命。”

她側過臉看着他。

“程潇,即便有一天我離開了你,你還是要好好的活着。”

“你說這種話很不負責。”

他沉默不語。

程潇依舊看着他平和的臉,“許邵東,假如有一天你死了,我會跟着你。”

沉寂。

他略顯沙啞的聲音透過風傳到她的耳朵裏,包含了說不盡的堅定與情義。

“我不會輕易的死掉,你也值得好好的活着。”

她靠上他的肩頭。

“許邵東,你一定要死在我後頭。”

他揉了揉她的頭,“好了,別死不死的。”

程潇沉默了。

稍許,她凍的渾身發涼。

“許邵東,我有點冷。”

他沒有說話,把她摟到懷裏。

程潇聞着他身上的酒味,淡淡的說:“我不喜歡宴會。”

“我也是。”

“你見了我媽和奶奶?”

“嗯”

“她們對你說什麽了嗎?”

“也沒說什麽。”

程潇不問了。

一陣風來。

“許邵東,今晚的夜空很美。”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頭頂,淡淡的問,“有星星嗎?”

程潇看着零散的星星,在青黑色的夜簾中顯得格外渺小,呢喃道:“有。”

她的目光格外的柔和,融進了似水般的柔情,“我很喜歡星星。”程潇眯了眯眼,“比月亮都喜歡。”

許邵東微笑了笑,“城市裏大多看不到星星,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去青海湖,去唐古拉,西藏,挪威,普洛斯旺,南極。”

程潇靜靜地聽着,感覺着聲音從身體傳來的變化,很奇妙。

“還有新西蘭的特卡波鎮,小鎮很久以前就開始減少燈光照明,現在還建立了星空自然保護區。”

“許邵東,你是不是去過很多地方。”

“太多了。”他沉靜了幾秒,“多的都不記得了。”

他揚了揚嘴角,輕嘆了聲,“我很喜歡旅游,很喜歡看這個世界。”

程潇擡眼看了他,然後默默的低下眼去。

突然,她鄭重的,平靜的說:“我把我的角膜給一個給你吧。”

他笑了下,“開什麽玩笑,活體是不能捐獻角膜的。”

她低着眼,看着百米之下的車流,無聲的笑了笑。

隔了許久,她擡起眼,望向夜空,聲音低得很,有點無奈的味道,“你還真是不懂浪漫。”

他無奈的笑笑。

程潇低嘆了口氣,語速很慢的說:“如果有一天,你的眼睛好了,你帶我去這些地方,好嗎?”

他沉默了幾秒,像是在思考,“好”

她輕輕的說:“許邵東,你今天還蠻帥的。”

他低沉的笑了聲,“是麽。”

她用嘴唇觸碰了一下他的,“其實,一直很帥。”

清促的一聲笑。

她揚了揚嘴角,手摸到他的後背,冰涼的臉頰靠上他的胸膛。

低沉的心跳。

靜靜的傾聽。

“以前是不是有很多小姑娘追你。”

“是啊。”

他摟住她,輕撫着她的頭,閉上眼,聲音輕緩,“如果我是個正常人,可能已經結婚了,說不定,還會有個孩子。”

她貼着他溫暖的胸膛,感受這讓人無法抽離的體溫,問:“許邵東,你喜歡小孩?”

他沒有立即回答她,隔了幾秒,也沒有說什麽,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我不喜歡孩子,太吵,太鬧。”

“那你以後不要孩子嗎?”

“你說呢?”

十一月底的冷風裏,他們沉默了幾秒。

突然,他低下臉,輕吻她的頭發。

手一拉,長發傾瀉而下,流動在夜晚的風裏,美得不可思議。

他的吻緩緩落下,蓋在她的臉上。

還是熟悉的觸感。

還是熟悉的香水味。

醞釀已久的情/欲像一場勢如破竹的大火,冷風吹過,不但未熄滅,反倒更盛了。

他幾乎要把她揉進身體裏。

他輕喚她的名字。

“程潇。”

接着,是良久的沉寂。

“程潇,我。”

說到一半,他停住了。

我想娶你。

他感到頭皮發麻,舔了舔牙,單手擡住她的臉,吻住她的嘴唇。

程潇仰着臉,回應着他。

“你什麽?”

“我……”

透過親吻的間隙,她又問了聲,“你什麽啊?”

他撫摸着她的頭發,輕輕地對着她的耳邊喚了她一聲,“程潇。”

她的聲音像小貓一樣,嗯了一聲,柔柔地,軟軟的。

“程潇。”

“嗯……”

“程潇。”

她繼續回應他。

“程潇。”

“嫁給我吧。”

她無聲的笑了笑。

感受到這個男人給予自己的前所未有的溫暖。

她離開他的懷抱,拖住他的後腦勺,對着那只脆弱的眼睛,輕輕的吻了下去。

相對其他地方的溫度,這裏更冰冷,卻又格外溫暖。

二十八歲的我,認識了一個不一樣的男人,我想要接近你,窺探一個不一樣的世界,我成功了,漸漸的我發現我自認為正确的,堅不可破的邏輯和習慣,在無形之中漸漸得到了調整和改變,而現在,它似乎變得更正确,更美好了。

我做好了一切與世界對抗的準備,唯獨少了你一個答案。

我在等,還好,我等到了。

他托着她的肩。

又問了一句。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這一刻,我才發現,真正的平靜是從心而發的。

她就淡淡的看着他,清澈的眼裏卻是萬般柔情。

【我喜歡您的兒子】

【你這樣,像我的丈夫】

【許邵東,我是認真的】

【我相信你】

【你想娶我嗎】

“許邵東,我向你求婚了,你不記得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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