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顧寧一直被關在安鈴睡的房間,她不敢到處走,一直在沙發上躺着。
阿玲推門而入,吓得她一個激靈。
阿鈴用腳關上門,整個人摔上床,四仰八叉的躺着,接着,手伸到床邊抖了抖煙灰。
她翹首,看了眼睡在沙發裏的人,說:“行了別裝了,知道你醒着呢。”
顧寧眼睛微閉着,一動不動。
阿鈴覺得有點好笑,她坐了起來,歪着臉看着顧寧,“再裝我不客氣了啊。”
顧寧緩緩的睜開眼,眼微擡了擡,也沒敢直視她,木讷的坐直了。
阿鈴手撐着身體,整個人呈一個弧狀,她抽了口煙,打量着顧寧,目光落在她緊扣的兩根食指上。
她吐出煙,輕飄飄的說:“你很怕我?”
顧寧顫顫的點了下頭。
阿鈴笑了笑,“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看着顧寧低着頭不敢說話,一臉失神的模樣,笑了笑,“邵東是你哥?我怎麽沒聽說他有個妹妹?”
顧寧不吱聲,阿鈴重複,“你真是他妹妹?嗯?”
顧寧慌措的點了下頭,緊接着又搖頭。
搞得阿鈴想笑,“到底是還是不是。”
“不是。”戰戰栗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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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鈴一臉狐疑的望着她的臉,就聽見她捏着嗓子聲音蚊子似的回答,“也是。”
“是認得幹妹妹。”
阿鈴吸了口煙,嘆了口氣,“他倒是多情。”
顧寧不說話。
阿鈴身體朝前仰了仰,歪着臉看她,“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麽人?”
顧寧不敢看她,搖了兩下頭。
“我是你嫂子。”
阿鈴盯着緊抿着的嘴唇,彎起嘴角來,“來,叫一聲。”
顧寧繞着手指,低着頭不吱聲。
“叫一聲嫂子。”
顧寧戰戰兢兢的擡了擡臉,不敢與她對視,舌頭繞不過來似的,聲音小小的,說:“程潇姐是嫂子。”
阿鈴輕眨了下眼,有意思的看着她,“她不是。”
顧寧看了她一眼,立馬低下眼去,重複了一句,“程潇姐是嫂子。”
阿鈴掐了煙,站了起來,吓得顧寧往後縮了一下。
她蹲到顧寧面前,手挑起她的下巴,凝視着她的眼,“你再說一遍。”
顧寧眼裏泛着淚,嘴巴委屈的低顫起來,鼻尖兒通紅通紅的,她躲避着安鈴的眼神,盡量不去看她。
“說啊!”
她吓得一抖,嘴巴一撇,兩行淚下來了。
“程……程潇姐……是嫂子。”
阿鈴頓時冒起了火,手擡起來一巴掌正要扇下去。
顧寧縮着脖子,緊閉着眼,那眼淚,嘩啦嘩啦的。
最終,她還是沒打下去。
阿鈴直起身,又掏出根煙點上,安靜的抽了兩分鐘。
“一會你給她送飯去。”
沒有回應。
她提了提聲音,“聽到了沒?”
“聽到了。”
阿鈴睨了眼顧寧,無可奈何。
她要出去透口氣。
摔門而出。
咣當。
顧寧心一抖,眼淚流進頭發裏,涼絲絲的。
她蜷在沙發裏,嘴裏嘟嘟囔囔的嗚咽着。
“程潇姐。”
這段時間,程潇很嗜睡,眼睛擡不起來似的困,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被凍醒的,一醒來,就覺得渾身發冷,卻不停的流汗,她在想,自己是不是發燒了。
過了一個小時,眼睛泛紅,她覺得胸腔發悶,不停的冒汗,忍不住的流眼淚,手腳也不由自主的微顫。
程潇微張着嘴巴呼吸,抽出紙不停的擦臉,隐隐覺得,身體裏就像被注入某樣東西,又被抽走某樣東西,很煩很躁很難受。
過了半小時,她整個人蜷在牆角,情不自禁的顫抖。
有人進來了。
程潇把頭埋在膝蓋裏,沒看來人。
門在三秒內又被關上,屋內又恢複安靜。
緊接着,安鈴進來了。
她坐到床邊上,撫摸着程潇的腦袋。
阿鈴看着她這副模樣,唇角上揚,輕輕的笑了起來,“這種程度就不行了?”
程潇喘着粗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擡起頭,臉色蒼白,眼裏泛着血絲,無力的看着阿鈴。
“你對我做了什麽?”
阿鈴撫着她的長發,手滑過她纖細的脖頸,“程潇,你知不知道邵東最讨厭什麽?”
程潇咬着內唇,胸口劇烈起伏,擡眼看她。
“你這麽聰明,肯定能猜到的吧。”
她依舊噙着笑,妖豔動人。
“人這一生最快樂的事情就是縱欲,我們做生意,為需要的人,大家各取所需,現在,你也成了那些需要的人之一了。”
她的頭再不經意間微顫了下。
“他要是看到你這副模樣,不知道該怎麽想。”
阿鈴直起身,手插在口袋裏,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笑容帶着嚣張與戲谑,她轉身,背對着程潇站在桌子前捯饬些什麽,隔了不久,她拿了根針管過來。
程潇眯着眼,看到了她手裏的東西,整個人懵了。
天塌地陷。
萬劫不複。
安鈴彎下腰,臉靠着她的,她凝視着程潇的眼睛,刻意擺出一種悲天憫人的表情,“你一定會愛上它的。”
程潇嘴唇顫抖着,往後躲,安玲拽住她的頭發,一把将她扯了過來。
安玲騎在她身上,撸起她的袖子。
“親愛的,放輕松,馬上就不難受了。”
針管紮進皮肉。
安玲松開了她。
程潇栽進枕頭裏,手抓着被褥,揚着下巴,嘴巴半張着,緩長的喘息,顫抖漸止。
那種難以形容的快/感從頭皮,到每根腳趾,到每一個細胞,舒服極了。
她眯着眼,飄飄欲仙。
似乎看到了母親,看到了許邵東,看到了江荷,看到了親人,看到了十多年前拉着大提琴的自己…
她輕輕的喘息,
笑了,
又哭了。
情不自禁。
在程潇微弱的潛意識裏,只知道自己好像一直在睡覺,輾轉反側,迷迷糊糊的又像是醒着,時間像是過了很久,到底是白天還是晚上她也不清不楚,就知道,屋頂上那只搖搖欲墜的黃色白熾燈一直散着微弱的光,好像随時要熄滅一樣。
她動了動手指,睜着眼打量四周,沒有監控器材。這個小黑屋裏,除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破沙發,就是身下這個粗陋的床了,至于它,也是一塊門板放在幾個凳子上搭成的。
算不上太冷,阿鈴還算有人性,給自己兩床被褥,它們散着很‘特別’的味道,間冷間熱,她只能勉強蓋在身上,用圍巾阻隔着臉和它。
她看了眼手臂上的針眼,一種難言的悲哀和無力像一把刀子一樣在自己的身體裏亂絞。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怎麽辦?
怎麽辦。
時間又過去半個鐘頭,程潇清楚的明白,無論自己以什麽樣的心境去面對這件事,它都已經無法改變。
程潇緩緩坐起身,覺得不是那麽難受了。
她筆直地坐着,動也不動,呆坐了幾分鐘。
她按了按胸口,追蹤定位器還在。
過去多久了?今天幾號了?江荷有發現自己失聯了嗎?走前說的話不知道她記得幾句?
程潇嘆了口氣,低下頭,心情很複雜。
她不想靠着背後髒黑的牆,扯了扯鐵鏈,接着放了下去,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身體,不讓溫度流失。
屋裏很安靜,不知道是隔音好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外面也一點聲都沒有。
安鈴不會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餓死,渴死吧。
不會,她還要慢慢折磨自己。
也不知道,顧寧被帶去了哪裏。
帶去了哪裏至少也比被打死了強。
程潇轉過頭去,對着身後的牆,找了塊看着比較幹淨的地方,敲了四下。
咚咚咚咚—
實心的,聲音很淳厚。
她放下手,期望能有回應。
然而,并沒有。
程潇魔怔的又敲了四下。
還是沒有。
她回過頭去,低下眼。
除了安靜,還是安靜。
她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子,看了看發着微光的黃色燈泡,心裏很難受,放佛所有的痛苦,思念,無奈,空虛,所有的感情都加倍的被放大。
渴望…
渴望…
她擡起手,咬了下去。
不準想,
不能想,
不許想,
…
突然,
咚咚咚咚—
心咯噔一下,
她松開牙,一縷頭發還沾在嘴角。
是不是幻覺?
程潇抿了抿嘴,手垂下了。
咚咚咚咚—
她猛地回過頭,
整個人貼在了牆上,
那嘴角無意的微動,像哭,又像笑。
“許邵東。”
她的嘴唇微啓,輕輕的呼吸,感受着空氣裏的每一絲聲音。
“許邵東。”
她又敲了敲牆,四下。
緊接着,又有四聲回應。
程潇咬着嘴唇,臉上沾了牆上的黑灰,染髒了眼淚。
即便隔着一堵牆,即便兩不相見。
你知道是我,我知道是你。
簡簡單單,無需言語。卻是你我之間,驚天的告白。
他從夢中醒來。
一時恍惚。
總有一道影子,朦朦胧胧的,遠遠的呼喚,觸不到,追不到,看不到…
瘋狂的思念,拼命的回想,想指尖在她身上的每一分觸感,想她冰冷的手心,想她平淡的聲音,想她疏離而又溫暖的懷抱。
想她,想她……
和程潇的房間恰恰相反,他這裏,燈火通明,然而,他卻感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恐懼與壓迫感,屋裏很安靜,不知道是隔音好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外面也一點聲都沒有。
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裏,去幹了什麽。
每每想到這些,他就開始心煩意亂,像一片靜谧的冰湖,被鑿開了一個洞,那個洞漸漸的裂開,向西面八方。
他仰着臉,頭靠着牆。
忽然。
咚咚咚咚—
非常輕微,非常熟悉。
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他渾身一顫,睜圓了眼。
又一片安靜,險以為是幻覺。
又,
咚咚咚咚…
非常簡單,非常正确。
微弱的聲音再次蔓延而來。
他順着聲音緩緩的摸索了過去。
曾經,有個女人,每次敲門我都能聽出來是她,每一次,都是那樣的節奏,每一次,都是四下,從來都沒有變過。
他擡起手,在牆上敲了同樣四下。
果然,有了回應。
我熟悉的最動聽的聲音,莫過于此了。
你好嗎?
我好。
你好嗎?
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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