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偶遇
府內丫鬟們最近都在議論林姨娘身邊那兩個丫鬟的事情。林姨娘自入府後,便攆走了相爺賜給她所有的丫鬟,一個人窩在那個破敗的小院清苦度日。如今二小姐如此安排,也不知道有沒有得到林姨娘的允準,這就匆忙塞了人去,真的能成嗎?
有些丫鬟、婆子背地裏感慨,難怪二小姐如此得寵,林姨娘對這個自己肚子裏出來的二小姐一絲絲兒都不上心,二小姐對生母卻始終惦念,的确稱得上孝女!只是府裏有些下人也等着看笑話,心想以林姨娘那個淡泊的性子,那兩個丫鬟可真有得苦頭吃了……
令衆人驚訝的是,芝蘭和軒香竟沒被趕出來,她們二人到了林姨娘那裏後,也不到林姨娘面前招惹她,只是安安穩穩的住下。去了林姨娘那兒的第二日,她們便将那頹敗的小院打點起來,收拾屋子,灑掃房間,侍弄花草什麽的。林姨娘所住的小院頓時幹淨整潔了許多。
林姨娘只是冷眼看着,也不往外攆人。只要她們不去招惹林姨娘,林姨娘也不去管她們。因此上說是伺候林姨娘,卻也只是在院子裏添了兩個做雜活的丫頭罷了。
住在林姨娘處自然沒法和芳華苑比,只是那三等丫鬟芝蘭受得住苦倒也罷了,雲煙是個拿八錢銀子的二等丫鬟,按理說也是極體面的,竟然也沒有抱怨,這倒讓衆人有些奇怪。
等過了幾日,從芳華苑中傳出消息,丫鬟們這才知道其中的蹊跷。原來這芝蘭和軒香的份例都是三小姐所出,且都是按着大丫鬟的份例給的,不僅如此,司馬茹還說會另有賞賜,難怪芝蘭和軒香情願前去了!
算一算這銀錢,那些原本看笑話的丫鬟們便都眼紅起來。也有那心動的丫鬟偷偷跑去司馬茹面前自薦,說要去伺候林姨娘。也有聰明乖覺的丫鬟,心想芳華苑這下子少了一個二等丫鬟和一個三等丫鬟,便偷偷打聽芳華苑可還能選進人去。說不定自己能被三小姐看中,從此服侍在最得寵的三小姐身邊呢?
司馬茹早料到會有此狀況,她也無心應付那些丫鬟們,只讓桂蘭和軒香去打發。桂蘭和軒香只說林姨娘的身份擺在那裏,兩個丫鬟已經足夠,三小姐說了,若再有想去的也并無不可,只是得按小丫鬟的份例。那些丫鬟們都是奔着錢去的,一聽這個哪裏還肯去?一個個便都散了……
至于芳華苑少了丫鬟這事,司馬茹親自去和方芙娘說了。她只說自己一介庶女,院裏有這許多丫鬟本就超了規制,早就想打發出去幾個。只是無端往外趕人,難免遭人嫉恨,若是惹出是非反倒不美,所以這才遲遲未動。如今正好要給林姨娘安排兩個丫鬟,她就自作主張,從身邊的丫鬟裏挑了送出去。她那芳華苑裏,也就不必添人了……
這事方芙娘怎會不準?方芙娘反倒覺得司馬茹得寵不驕,是個守本分的丫頭,對她更生幾分好感。
那廂柳姨娘聽說這事,自以為抓住了司馬茹的把柄,便巴巴跑去方芙娘那裏說:“夫人,林姨娘區區一個妾室,哪裏用得起兩個一等的大丫鬟?賤妾服侍夫人這麽多年,身邊還只有一個供使喚的小丫頭呢!夫人,此事您若是放縱了去,豈不亂了府中的規矩?”
司馬茹最近日日去方芙娘那裏請安,有時候還留下來談笑幾句,再加上主動提出無需添補丫鬟一事,使方芙娘對司馬茹的印象比以前好了許多。聽了這話,方芙娘便搖頭說:“若不是你多嘴,二丫頭又怎會知道林姨娘的身世?依我看,二丫頭倒是個知禮孝順的。況且那兩個丫鬟的月錢都是二丫頭自個兒出,一絲一毫也沒用府中半分,我又從何管起?”
柳姨娘一聽,心裏頓時有些堵得慌。她想着那二小姐也就是仗着相爺的寵愛才敢如此,如今知道自己是從個琵琶別抱的肚子裏出來的,就該規矩些,別再弄這些幺蛾子。說到底,她就是看司馬茹不順眼!
二小姐深得相爺寵愛,這府裏能壓過二小姐的也就是方芙娘這個正經夫人,若是夫人肯開口呲噠二小姐幾句的話……
見柳姨娘睜着眼,嘴唇微張,似乎又要開口說出些什麽來,一旁司馬萍連忙給柳姨娘使眼色,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了。她知道方芙娘這個嫡母雖說性子軟好拿捏,可對相爺也是真心敬愛。讓方芙娘為這點小事出面對付司馬茹,那根本就不可能!
是的,司馬茹不是相爺,可她是司馬铎最寵愛的女兒。若非萬不得已,方芙娘才不會和司馬茹過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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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留意到女兒的警告眼神,只得狠狠的咬着牙縮了回去,沒敢再說什麽……
轉眼又過了一個月,司馬茹的身子當真是好的差不多了。這一日天氣晴好,司馬茹便帶了軒香出門,去司馬蓮那裏逛逛。
誰知剛路過一個拐角,司馬茹遠遠地便看見兩個男子并肩走來。那個身條颀長、眉目清雅的公子她認識,正是她的嫡出兄長司馬蒼;而另一個發色微紅,肩寬臂長,看起來頗有王者之氣的男子,恰巧司馬茹她也認識。
遠遠的看見那個人,司馬茹便頓住了腳步,癡癡地愣怔在那裏。轉瞬之間,她想起了前世的種種,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那些曾經發生過、如今卻只留存在她腦海裏的期待、貪求、奢望,不斷地閃現。
司馬茹一時間動也不能動,渾身如堕冰窟,仿佛回到了那絕望的一刻。
她還記得自己是怎麽求他的,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聲淚俱下,是如何楚楚可憐,是如何卑微,是如何號哭。她還記得自己的雙手緊抓住他綴飾着錦繡花紋的衣擺,狼狽不堪的跪在地上,仰頭看着他,只希望他能夠為自己說一句話……
而司馬茹也記得,當她被那人無情的踢開時,心中究竟是何等的凄涼無助,是何等的慌亂驚恐。曾經引以為豪的一切在剎那間破碎得徹底,被抛棄的感覺冰寒刺骨,那無情結局顯得她從前的一切努力是多麽的可笑。
他們走得不快,邊走邊說着什麽,一步步已漸行漸近。司馬茹這才猛地回過神兒來,忙拉着軒香躲在了一旁。
司馬蒼遠遠只見一個窈窕身影躲了起來,桃紅色衣擺一閃而逝。因着是女眷,想必羞于見人,司馬蒼只以為那女子是因為看到了外男,這才躲了起來。他也不在意,只顧和那位貴人說說笑笑,兩人便并肩走了過去。
軒香不敢說話,陪着司馬茹躲在一旁,只敢偷偷睜眼看着。司馬茹卻緊皺着眉頭,緊盯着司馬蒼身旁的男子發愣。
如今那人,也不過才弱冠之齡。今日所穿着的,是一身墨藍色錦緞衣袍,不但襯得他俊朗五官格外出衆,還被他穿出了一身的貴氣。他雖與司馬蒼和氣的說着話,那雙傲人雙眸卻總帶着居高臨下的逼人之感。當他舉步走來時,微紅發絲随風而起,舉手投足,氣度俨然。
司馬茹知道,那人從來都是人群裏最耀眼的一個。
從第一次見到時便是這般,如耀耀星空中一輪明月,再怎樣家世淵博、才貌出衆的公子,在他的面前,總是無形中成了陪襯。他是貴人,是才子,是名門貴女心中所望。究竟是怎樣的孽緣才讓司馬茹産生了那樣的錯覺,以為自己竟然能與那人并肩?
只是那人再好,終究也不是她的,也不是她一介庶女能奢望得起的。司馬茹遠遠望着那個背影,忽的慢慢淡笑了起來。
此時此刻,司馬茹看到這個身影,那種失望和痛楚竟不知不覺轉得淡了。流離街頭的滋味是何等的苦痛,司馬茹也曾恨過那人、怨過那人,怨恨他不助、不憐、不救。但此時她卻心如止水,心裏再也沒有地方去擱下那個人了。
那種無望的奢求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生命裏,那種絕望和苦痛也再不會到來。因為那人再好也罷,再完美也罷,卻也不是她心中的另一個“他”啊……
司馬蒼和那個男子慢慢走遠,連背影都離開了司馬茹和桂蘭的視線。司馬茹怔怔站在那裏,臉上挂着淡然的微笑,心底一片清明,已經全然從失神中緩了過來。
一旁的軒香頭一次見到這麽俊朗出衆的男子,不禁紅了臉龐。她陪着司馬茹偷偷看了半晌。見司馬茹一幅認識那陌生男子的模樣,難免有些好奇,不由得便開口問道:“小姐,大公子這是和誰在一起啊?怎麽那位公子竟這樣堂而皇之的到咱們內宅來了?”
司馬茹聞言不由得一笑,她轉頭看着軒香說:“那人自然來得,這世上本就無他不可去的地方,他可是王爺啊!”
作者有話要說: 心理描寫足足半章,我也是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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