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女學

雲修書院開女學當真稱得上是城中盛事,不少名門閨秀都極為踴躍。開考之日,雲修書院門前花枝攢動,脂粉香氣撲鼻,真是好一番美景。

司馬茹原本信心滿滿,如今見了這一幕,卻不禁心中動搖起來。她在群芳會上算是大長了世面,曉得城中貴女中真不乏才華橫溢之人。這女學雖不似群芳會,不考歌藝舞藝,但琴棋書畫卻仍在考校之內。她司馬茹,真能脫穎而出嗎?

忐忑片刻,司馬茹卻又鼓起勁兒來。她苦學這些時日,為的就是此時,為的,就是能在此地見到她的亭哥哥……

想到趙亭,司馬茹不由得心中一動。這女學與前院男學一同招考,若是趕得巧了,或許能碰見她的亭哥哥也說不定。

這般想着,司馬茹便小心四處查看。只是礙着她身後站着個司馬萍,有些頗為不便。

此時那司馬萍卻同司馬茹一般,睜大雙眼四處張望。她擡眼望向書院內亭臺樓閣,眸光略閃了閃,便垂眸下去。

只有司馬萍知道她在看什麽。銳王爺亦是雲修書院門生,進學之地乃是雲修書院特為皇家兒女所設的旭日閣。這旭日閣乃是先祖皇帝特為先帝所建,先帝并其妹雙華公主皆曾在此進學,乃是雲修書院內最為華貴之處。

方才放眼望去,那亭臺樓閣中最為巍峨奪目的,必為旭日閣無疑。司馬萍擡手按住胸口,若她順利考入女學,豈不就等于居于王爺身側?

若能常常見到王爺,或許能讨得他的喜歡?司馬萍想起這點,心中忽的湧上一絲喜悅。

然而看着面前的司馬茹,她又覺得心思暗淡起來。

司馬茹遮掩得極好,但司馬萍看得出來,她這個二姐姐也在那裏四處張望,只是不知道在看些什麽。想起爹爹的心思,司馬萍悄悄攥緊手心,默默對司馬茹說道:別得意,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然而須臾,司馬萍便收斂了心中所想,笑意款款走上前對司馬茹說道:“二姐姐,時候不早,咱們姐妹還需早些入內才是。”

司馬茹轉頭一笑,不料卻說道:“姐姐還有些子姐妹需說些體己話,妹妹先進去罷。”

司馬萍一頓,端着笑應了聲“好”,自個兒先進去了。司馬茹等她走了,由桂蘭陪着,順着人群也進了門,不動聲色看了看方位,瞧瞧時候還尚早,便悄悄往前院而去。

這前後兩院并不遠,司馬茹轉了一轉,倒是碰見了兩位家裏與相府略有交情的公子。司馬茹借口迷失路徑,随意寒暄幾句,倒也未令人生疑。

眼看時候已到,司馬茹正打算舉步離開,略一側身,卻瞧見回廊裏站着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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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着一襲藏青色粗布衣衫,身軀瘦削單薄,卻有一股子自內而外的素雅氣質。只見那人回過臉兒,當真是她的亭哥哥。

司馬茹心中喜不自禁,好容易才按捺下激動的心情。只是雖然如此,她卻并未上前,只是淡笑望着他。

趙亭隐約感受到背後的視線,驀然回首,驚喜的發現竟是與他有過兩面之緣的小姐。他忙疾走近前,恭恭敬敬往下一躬道:“小姐。”

瞧他這幅呆樣,司馬茹忍不住笑了。

“同為應考學子,何必多禮?”司馬茹如水雙眸笑意彎彎,勾唇問道,“不知義士準備得如何?”

趙亭慢慢起身,神色有些不安,半晌才應道:“學都已學過,只是有些還未融會貫通……”

瞧着趙亭一臉忐忑模樣,司馬茹神色慢慢沉了下去,她略略提高了語調說道:“都已來到了此處,心中只該想着贏。”

趙亭聞言,微微一愣,随即臉上又笑道:“是啊……”

司馬茹見狀心中一軟,臉上神色又緩和起來。她忽的覺得,自己對亭哥哥未免太過嚴苛了些,想了一想,便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來。

打開那錦囊,其中是一個白玉雕刻而成的一座九層寶塔。只見這寶塔坐落在司馬茹掌心,小巧玲珑,煞是可愛。司馬茹微笑說道:“這寶塔可求學業有成,最為靈驗。不如你拜他一拜,也好讨個喜氣。”

趙亭雖不怎麽信這些東西,但他見面前的小姐一片好意,便略略拜了一拜。

司馬茹等他拜完,便将那寶塔收回囊中,一邊收起,她一邊笑着說道:“這雲修書院久負盛名,院長莊老先生最是身正高潔之人,只看學識,不看家世。你雖身着布衣,我雖身着绫羅,在他看來,卻是一般無二。義士有才華在身,又有何可慮?理當一搏才是。”

趙亭聽了這話,方才心頭一動,真心真意的應道:“小姐說得極是。”

司馬茹又是一笑,點了點頭說:“時候不早,你我也該赴考去了。有緣再會罷。”

趙亭點點頭,目送着司馬茹舉步離開。此時此刻,他心中的忐忑不安全都煙消雲散,心底那點自卑也已尋不到蹤影,心底深處,莫名平靜了許多。

這位小姐,當真是他的福星啊……

而舉步離去的司馬茹,此刻心中一定。她來考這女學,三分是為了學業,七分是為了他。若是趙亭不來,她終究心中難安,到底還是得親眼看到他才放心。

待司馬茹與趙亭離開之後,一旁卻走出一個人來,正是那主考莊老先生。

莊學輝方才路過此處,冷不丁瞧見了司馬茹。這丫頭他在群芳會上見過一次,倒是有些印象。如今想起,倒有些回過味來,這丫頭,豈不就是相爺求他關照的那個庶女?

不過頓住腳步聽了一聽,這丫頭卻還真有些意思。聽她的說法,倒像是對自己真心仰慕,瞧她那勢在必得的自信模樣,也像是有些真本事的。

罷罷罷,若她當真有才華,就取了她也無妨。莊學輝撚着胡子一笑,心裏還真有幾分喜歡這丫頭。

當日前後兩院同時開考,只是雲修書院只有一個莊老先生,分身不得,因此男學女學所考科目皆都錯開。書畫文章只需呈上試卷待審便可,莊老先生重學識亦重人品,取與不取還需與他當面問答後而定。

這頭一項便是畫藝,司馬茹于畫藝之上頗有天分,自上次被莊學輝勉勵之後,在畫藝上更是下了苦功。這次司馬茹所畫乃是滿堂牡丹,畫作呈上去後引得老師啧啧稱贊,便得了個上等。

這第二項乃是算學。司馬茹上一世跟在趙亭身邊,也不知趙亭做乞丐之前是個什麽人家,對算學竟有些明白,司馬茹閑來無事跟着他一筆一劃,倒也學了些。如今這點本事雖也不算什麽,但算學一技素不為閨閣所重,倒也勉強能得個上等。

琴藝一項向來非司馬茹強項,司馬茹學藝之時,亦常常因此被司馬蓮訓斥。司馬茹一曲彈罷,雲修書院的樂文老師聽得直皺眉頭,自然得了個下等。

轉眼便到了下午,這最後一項乃是書法文章。司馬茹拿了題目,不由得愣了。

依着司馬茹所想,開女學雖說給了閨閣女子一個讀書進學的機會,但女子終究還需嫁人為婦、相夫教子,這考校內容理該是“女誡”“孝經”一類。誰知,這宣紙之上竟只有兩個字:齊體。

齊體?這究竟是何用意?“齊體”二字明義乃是渾如一體,亦作為妻子的稱謂。“妻者,齊也,與夫齊體,自天子下至庶人,其義一也。”妻子,本就是與丈夫并肩的存在……

司馬茹想到此處,不由得微微一驚。這“齊體”二字雖亦用作妻子的稱謂,但若莊老先生所要考校的當真是為婦之道,那不如幹脆起“為婦”“妻道”算了,何必用“齊體”二字?紙上這題目,究竟有何更深的用意?

心中有些忐忑,司馬茹便忍不住微微看向四周。只見周圍的世家千金們也多數眉頭緊鎖,只顧盯着紙上這兩個字發愣。

嘆了口氣,司馬茹正打算低頭再仔細想想,卻見左側一個身穿藕荷色襦裙的小姐面露欣喜之色,取了筆墨便要在紙上書寫。

這小姐司馬茹并不認識,只是方才她表現極為突出,三項皆是上等,這才讓司馬茹記在心上。眼看她這項也走在衆人前頭,誰知她性子急了些,手肘磕上桌角,毛筆未沾到墨汁便掉落地上,正巧落在她身後右側司馬萍腳下,便急忙俯身去撿。

司馬萍這些日子費心苦讀,讀的也盡是女四書一類,如今見了這不着邊際的題目,正在無奈苦思,冷不丁見前頭那小姐正磨墨欲書,她怎麽不急?雖不認識這小姐是何家出來的,但終究是對手,司馬萍便故作無意,輕輕巧巧一挪腳兒,将那毛筆遠遠的踢開。

毛筆未沾墨,本就極輕,這一踢便踢到了牆角,夠也夠不着了。這考校的規矩,學生自坐在座位之上便不許挪窩兒,否則便是失格。那小姐不能起身去撿,又無筆可書寫,一張臉便馬上白了起來。

這一幕被司馬茹看在眼裏,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想了一想,司馬茹拿出自己備用的筆來,小心一擲,輕輕落在那小姐桌上。

那小姐忙接住那筆,回頭略帶驚訝的看向司馬茹,露出一絲甜甜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裸奔,雖然有大綱,但大綱貌似已經歪了嗚嗚嗚!

最近真是太感動,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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