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蘇家兄弟
這裏是蘇家主宅,坐擁一座山林,俯瞰整個城市,遠離喧嚣,被風景環繞的莊園。
蘇子墨所熟悉的卧室裏,陽光明媚,有着一排落地窗的大卧室,炎夏山間還算涼爽的輕風吹進開着的窗,半透明的紗白窗簾劃過柔軟的弧度。
落地窗下,還擺着幾盆活了四年多的綠蘿和小仙人球,綠意蔥蔥。
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模樣。
變成“傻子”的四年間,蘇子墨清醒的次數其實不算少。
但在蘇子墨斷斷續續的記憶裏,無法動彈的他總是被安置在蘇家名下的其它別墅、海邊的度假區和另外一些适合更療休養的地方……畢竟主宅人多嘴雜,對當時的蘇子墨來說并不是什麽好地方。
總而言之,蘇子墨應該已經很久沒有回蘇家主宅了才對,為什麽這扇門會送他回到主宅的住處呢?
帶着疑惑的思緒,蘇子墨有些不自在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準備邁入門中,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卧室。
可這一刻,蘇子墨的腦海裏閃過了這幾天在噩夢世界經歷的一些事情,這四年來的處境和當初那一場至今還不明白的車禍,他低頭思忖了片刻。
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考量,蘇子墨退回前臺,拿起了那把古怪的黑色銀柄長傘。感受到傘身帶來的冰涼感之後,蘇子墨深吸一口氣走進門中。
卧室,還是熟悉的卧室。
落地窗旁放着一輛看起來很豪華的白色輪椅,墊着柔軟的白色皮墊,那是蘇子墨沒有自我行動能力時的座椅,可坐可躺,可以受使用者控制四下移動……他還沒使用過最後這一功能。
既然這把輪椅出現在這裏,那蘇子墨可以确定自己并不是被門送回了主宅,而是他莫名其妙進入“安于一隅”之前,就已經被某個一直照顧着他的人送回主宅了!
踩着綿軟幹淨的地毯,蘇子墨一步步靠近那扇關着的卧室門,之前在店裏的時候,蘇子墨就聽見門外有傳來一些動靜和女性的竊竊私語聲。蘇家的女性大多不會守在其他人的門口閑聊,再加上那些聲音年輕而陌生,蘇子墨猜測那些聲音應該來自蘇家的女傭。
伸手輕按在門上,他果然又聽見了那些聲音。
“我看到四爺回來了。”
“四爺家的小小姐長得好可愛,像個洋娃娃一樣。”
“是啊,是啊!”
“……”
聽着門外的動靜,蘇子墨暗自思索,在蘇家被稱為“四爺”的現在只有一個人,就是蘇家老爺子膝下四個兒子中的幺子,蘇子墨的小叔。
而蘇子墨的父親,就是蘇家人眼中不成器被抛棄的長子。
如果蘇子墨沒記錯的話,他小叔五年前就去了國外獨自發展,娶了一位金發碧眼的嬌妻,自此就和蘇家少有聯系。現在……不僅他這個“傻子”被接回了蘇家,就連斷了聯系的小叔都回了國?
蘇子墨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不禁伸出手向身後摸索了一下,沒多久就摸到了一枚冰涼的圓形門把手。
“安于一隅”的門還在他的身後,一直都在。
“大爺也回來了,這次是一個人。”門外的竊竊私語聲還在繼續。
“那還真是少見,以前大爺回來的時候,都會帶幾個大美女一起,其實還挺養眼的。”
“養眼什麽呀,咱蘇家大爺看上的美女,能有什麽正經的?”
“說的也是……而且每次帶回來的都不一樣。”
聽門外的兩個傭人談論“蘇家大爺”,蘇子墨也只能無奈苦笑,畢竟她們正在談論的就是他的父親。對于其他人來說,蘇子墨的父親是不務正業只會尋花問柳的浪蕩子。
即使是對蘇子墨而言,這位父親在他記憶中出現的次數也并不多。
“二爺和三爺回來了嗎?”
“回來了,聽陳媽媽說,他們正在大堂裏和律師吵架,一定要逼着律師提前……”
“咳!”門外似乎出現了第三個聲音,“誰讓你們在這裏談論雇主的?這份工作不想要了嗎?”
“白管家,外面氣氛那麽可怕,我們也就是在這裏躲幾分鐘。”剛才還在八卦的傭人,這會兒語氣立刻弱了下來,懇求着說,“反正這兒什麽人都沒有。”
“這裏是少爺的卧室門口。”白管家聲音有些嚴厲,“怎麽能說什麽人都沒有?”
“白管家……”傭人的語氣遲疑了一下,“少爺那樣子都,都四年了……還能聽到我們說話不成?”
“這話你要是被鶴文少爺聽到,就慘了。”白管家雖然出聲警告,但卻并沒有立刻訓斥那兩個仆傭,顯然也默認了那兩人所說的話。
鶴文少爺?
聽到這個稱呼,蘇子墨又愣了愣。
他好像很久都沒有想起過這麽一號人物了,他和蘇鶴文正面接觸的機會更少,對方考上大學之後也似乎徹底離開了蘇家,比蘇子墨的小叔斷得更加徹底。
畢竟蘇鶴文……是蘇子墨早逝母親的養子,比他大五歲,在蘇家的地位同樣非常尴尬,比起突然變“傻”的蘇子墨有過之而無不及。
“鶴文少爺也來了?那他會來看傻……少爺?”那些仆傭提起蘇鶴文的時候,語氣裏竟然有一絲害怕。
“你覺得今天這種狀況,還有人能不回來嗎?”白管家不禁壓低了聲音,“家主病危,律師那邊的遺囑卻不知道為什麽遲遲不公布,這會兒可以說是蘇家的轉折點了。”
“轉折點?”
“是啊,蘇家一直講究的是長幼有序,繼承家主位置的本該是長子。但現在大爺這樣,少爺又那樣,唯一能做事的鶴文少爺偏偏只是養子,真的是……也難怪二爺和三爺在大廳為難律師了。”
“白管家,原來你也這麽八卦……”
“噓!”
躲在門外說小話的聲音突然消失,緊接着響起來的是一連串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似乎是那位白管家帶走了躲在這裏曠工的兩個仆傭,回去工作了。
一直在門內聽着的蘇子墨,臉色卻是大變。
家主病危……
那不是在說他的爺爺?
難怪平日裏總是環游世界的父親也和一些不怎麽回蘇家主宅的人都聚集在這裏,難怪一直被安置在外的“傻子”也突然被接回主宅,難怪剛才兩個仆傭的對話中出現了“律師”。
難怪往日裏謹言慎行的蘇家仆傭,也變成了這麽松懈的樣子。
這麽一大群人聚集在主宅,在意的不是老爺子的身體,而是決定接下來蘇家産業的歸屬?!
那可真是天大的事情了!
蘇子墨一聲苦笑,按着卧室門的手用力握緊,甚至忍不住輕顫。難以想象,如果蘇子墨在噩夢世界裏再耽擱一段時間的話,他也許就來不及去見爺爺了?
想到那位一直教導着自己的老人,蘇子墨直接拉開卧室門,走了出去。
蘇子墨的卧室在蘇家主宅的五樓,是五樓朝向最好的房間,但距離大廳有些遠。也許是因為今天對于蘇家來說的确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所以當蘇子墨走進五樓走廊的時候,發現周圍寂靜無聲,竟然真的一個人也沒有。
怪不得那群仆傭會把五樓當成是偷懶的地方。
五樓的一切都是蘇子墨記憶中的樣子,雖然豪華,卻顯得有些冰冷。
蘇子墨一只手握着雨傘,另一只手扶着樓梯把手,一步一步向下。弧形的樓梯很長,但因為主宅的二樓被一樓大廳挑空,所以走到三樓他就聽見了來自一樓大廳的争執。
“徐律師,老頭子都這樣了,為什麽還不公布遺囑?”蘇子墨二叔那暴躁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說實話,老爺子已經沒有意識了,提前多久公布遺囑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別,我們也只是因為要事在身,不想繼續等下去而已。”接着傳來的,是蘇子墨三叔略顯陰沉的語氣。
“二爺,三爺,老家主嚴格吩咐過,遺囑一定要到今天晚上二十四點整之後才能夠開啓,而且管理遺囑的并非我個人,而是整個機構。”律師的語氣不卑不亢,“還請兩位一定要諒解。”
“你是死腦筋嗎?!”蘇子墨二叔的聲音再次拔高,“你知不知道過了今天,誰才是你的老板?!”
“老二,這話可不能亂說。”阻止對方的,竟然是站在一旁的蘇子墨三叔,“見到遺囑之前,一切都還不是定數。”
“呵。”蘇子墨二叔卻只是冷笑了一聲。
“喲喲喲——這是怎麽回事?老二,老三,老爸還沒走,就搶着看遺囑了?難道是對遺囑裏的東西勢在必得?這是不是太瞧不起我這當老大的了?”
随着一陣略顯慵懶沙啞的聲音傳來,站在三樓樓梯拐角處的蘇子墨隐約看見一個穿着修身西服的高瘦身影走進客廳,頭發微卷,胡亂紮着一簇馬尾。
那是一個叫蘇乾的男人,身份是蘇子墨的父親。
“大哥,好久不見,今天沒帶新女朋友回來嗎?”二叔看似客氣地打着招呼,聲音卻有些尴尬,“遺囑是大事,難道大哥你就不着急?”
“我又沒本事賺錢,蘇家給我也沒什麽用。”蘇乾輕笑一聲,“要是蘇家被我折騰垮了,我還哪有錢買新車?”
“大哥你的性格我知道,等今天決定了下一任家主的人選,我絕對不會少了你的那一份。”二叔的話聽起來客氣,卻從一開始就沒有把蘇乾當成是競争家主的對手。
“還是老二懂我。”蘇乾又是笑笑,“不過你們吵的時候輕點聲,蘇家家大業大,怎麽到了争家産的時候,瞧着像争搶家裏動遷房的小老百姓一樣難看?”
“說得好聽,如果不是子墨成了傻子,你會乖乖靠邊站?”三叔陰霾的聲音随之傳來,“現在就是一紙定生死的時候,我可沒心情和你們玩兄弟和睦的游戲。”
“他是我兒子,不是傻子。”蘇乾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