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以物易物

[不要再繼續往前走了!]

[前面不能走了!]

[不要再繼續往前走了!]

之前和他們擦肩而過的那一團濃煙,依舊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大喊着,但路上的“人”依舊不曾理會那團濃煙的聲音,不斷向前走着。

“不好意思,請問您要帶着孩子去哪裏?!”

因為阿流在那裏發瘋一樣喊着“他們應該在車上”,老嚴的腦海裏似乎出現了一些想法,所以立刻攔住了一位推着嬰兒車的年輕媽媽。

當那位年輕媽媽被攔住的時候,她的臉上也有着茫然,老嚴又問了一次,她才帶着有些疑惑的表情說:[去哪裏?]

“是啊,您帶着孩子要去哪裏?”老嚴又問了一句。

[約好了朋友,去一個新開的公園散步。]年輕媽媽握着嬰兒車的手瞬間收緊,[離這裏,應該就兩站路……就兩站路……就兩站路……]

說完,年輕媽媽就從老嚴身邊繞開,繼續向前走。

“老先生,您要到哪裏去?”老嚴又着急地攔住了一位蹒跚向前走的老人。

[我老伴最喜歡喝粥,她最喜歡的店就離這裏一站路。]老人像是喃喃自語一樣,一邊說,一邊同樣繞開了攔路的老嚴,就好像無論什麽人都不可能阻攔他們向前走一樣。

那團不知道身份的濃煙不行,歷練者也不行。

“老人家,您坐的是幾路公交車?”旁邊的玲姐也詢問了一句。

[44路……]

老人家好像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似的,完全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你們是游客嗎?!你們是游客嗎?!]之前曾經主動跑來找老嚴他們的導游小姐,也揮着手裏的旗子,向每一個路過她的人詢問着。

“人死必有事故。”收拾好了各種野餐物品的蘇子墨站在不遠處,原本還算輕松的表情這會兒已經沉重了起來,“雖然我不知道這裏有多少是活人,但恐怕大部分都是已死之人。這麽一條普通的公路上,竟然發生了讓這麽多人送命的事故,當時一定轟動了很多人。”

“44路……旅游……”

“我想起來了!”

在其他歷練者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隊伍中的玲姐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掌,一副懊惱的表情說:“我們如果早點知道44路公交車的事情,我還能更早想起來那一年的事情!”

“玲姐,究竟怎麽回事?”安安立刻靠了過來,就連阿流也從旁邊湊了過來。

“我一直是在報社工作的,後來因為報社不景氣又轉行做了新媒體。”玲姐表情也十分凝重地說,“我記得我剛作為實習生進報社的時候,應該是十幾年前。剛進報社那天,整個報社都忙瘋了,被安排來照顧我的前輩甚至沒來得及做自我介紹,就把我按在稿子前面幫忙。”

“原來,那天的江都城區發生了一次非常嚴重的交通事故。”玲姐停下來深呼吸了一下,“一輛五十座的旅游巴士和一輛44路公交車在十字路口相撞,然後一同撞過附近公園隔離帶和石墩,兩輛車車門全部因為撞擊無法打開,摩擦産生的火花點燃了旅游巴士油箱,最終造成了可怕的爆炸火災事故!我到現在都還能想起報道裏的那些圖片。”

“公園?”老嚴也是一驚,“剛才那位母親,不就是說要帶孩子去公園嗎?”

“十字路口相撞的話,應該有一輛車違反了交通規則?”安安也詢問了一句。

“旅游巴士的司機有疲勞駕駛的可能,但因為司機在事故中喪生的關系,這一點也無從證實。”玲姐有些糾結地回憶了一會兒,“闖紅燈的是44路班車的司機,最後被警方确定是醉酒駕駛,雖然從駕駛座的門逃生但這輩子應該都不可能離開監獄了。”

“呵呵,有什麽用呢?數數這條路上有多少人,就算坐牢一千年,也不可能讓這些人從這條路走出去。”阿流嘲諷地笑了笑。

“等一等,也就是說……那個司機還活着?是活人!”老嚴突然提高聲音,抓住玲姐的手,“你還記得他長什麽樣子嗎?”

“能記住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玲姐也苦惱地搖了搖頭。

“那除了司機,還有什麽人活下來來了嗎?”安安也急忙問道。

“好像……好像有,但是我真的不記得了。”玲姐還是搖了搖頭,“你們是覺得,這次任務的真正目的,是想要我們從這條路上的人裏面尋找車禍的幸存者?”

“只有這一個可能性了。”阿流和老嚴也都點了點頭。

“至少有一個司機是還活着的人類,我們可以試着去找這個司機。”玲姐也慢慢醒悟過來,“這條路上都是車禍中喪生的死人,只有活人才能離開這條路!”

就在歷練者們整理了思緒,并且得出了初步的結論後,蘇子墨突然發現這條公路上有發生了有些不對勁的變化,因為所有在公路上慢悠悠走着的行人,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麽再次加快了速度,沒等歷練者們上前詢問,就已經走到了他們的前面。

所有歷練者只能再次加快了腳步,四個人分散行動,找到每一個路人進行拍照,并且詢問他們的身份。而對于公路上的行人來說,只要老嚴他們不直接詢問他們是怎麽死的,行人似乎就不會對歷練者進行攻擊。

但蘇子墨還是有一些不懂的地方……

就算之前那位赤腳的小姐真的在公交車上,那兩個穿着病號服的病人,難道也在公交車和旅游大巴上?

“我找到了!”

歷練者們不知道向前跑了多久,不知道詢問了多少人,然後才聽到女孩安安在前方大喊了一聲。

蘇子墨背着包跟了上去,接着就看到那些歷練者緊緊圍住了一個抱頭蜷縮在那裏的男人,那個男人的身體不停顫抖着,一邊顫抖一邊痛哭着低語——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直在被可怕的噩夢環繞着,一年,兩年,甚至十年,一個根本無法擺脫甚至無法自我原諒的噩夢一直纏繞着這個男人,讓他只能用一些謊言來說服自己,但說着說着,可能會連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謊言說服。

“先生,先生,你是44路公交車的司機嗎?”老嚴将手按在那男人的肩膀上,語氣緩和地問了一句。

可讓蘇子墨和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老嚴剛剛把手放在那個人的肩膀上,就看見他突然擡起頭來,一張蒼老憔悴的臉上滿是驚恐,他張大嘴巴近乎咆哮着大聲喊叫——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們的死是命!命中注定你們會死的!!!你們本來就會死的!]

那一聲咆哮沙啞而撕心裂肺,明明是一個普通人的喊叫聲,卻在那一瞬間響徹了天空,發出足以讓周圍所有人都能夠聽見的巨大聲響。

那一句“你們本來就會死”,像是一個揮之不去的魔咒一樣,環繞在每個人的耳邊,揮之不去!

蘇子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發現原本在路上或快或慢趕路的行人就這麽一瞬間停止了繼續向前走的腳步,所有的行人全部向歷練者……或者說是向那個司機所在的方向轉過身來。

也就是在這一刻,那些原本看起來非常普通的行人身上突然燃起了火焰!

六十多個身影的身上燃起火焰,那光足以照亮這一片公路,也足以讓原本集中注意力應對着那個蒼老司機的歷練者們統統回過神來。

而他們所看見的畫面,也和蘇子墨看見的一樣。

那些身上燃起火焰的行人身上的衣服和顯露在外的皮膚都開始燃燒,他們的外表大部分都會燒毀,甚至連臉上的五官都被燒得面目全非。

當一切都被燃燒成了灰燼,身影變得一片焦黑和模糊,那有些刺眼的火焰才漸漸熄滅。

“和記者拍到的照片一樣……”玲姐在看到那些焦黑身影的瞬間,聲音都已經開始顫抖。

下一秒,那一眼看去都有些數不清的焦黑身影,就向司機和站在司機周圍的歷練者們沖了過來,他們沒有嘶吼也沒有吶喊,但只剩下牙床的嘴巴大張着,那一次又一次地開合似乎是在像事故的第一肇事者索求性命,像是在指責他至今依然推卸責任!

但這些焦黑的身影,顯然将司機身邊的歷練者也變成了仇視的對象,已經焦黑甚至露出指骨的雙手,蜂擁着襲向老嚴和玲姐他們四個歷練者。

蘇子墨因為站在離他們有一段路的地方而沒有被波及,就像是個旁觀者一樣看着歷練者們被焦黑的身影團團圍住,這個時候想要突破重圍就不能再依靠什麽邏輯判斷,只能依靠他們歷練者本身的能力,或是尋找蘇子墨也還沒有發現的其它生路。

“都讓開!”

“人”群中傳來老嚴的聲音。

緊接着,蘇子墨就看見人群中飄出一面黑旗,上面隐約還出現了幾行備注文字。

蘇子墨還沒來得及看清,就發現老嚴瘋狂搖着手裏的黑旗,看那些焦黑身影一後退,就仗着身體的強度瘋狂往外撞!

那面黑旗應該是鬼器,但看起來威力不是很大,因為被他驅趕的焦黑身影大多只是後退半步,然後就再次沖上前去。

“這個樣子,怎麽可能完成任務!”安安的手裏拿着一把染着血的木質教學大三角尺,揮動間也能夠對那些焦黑的身影造成傷害,但力度看起來卻極為有限。

四個歷練者當中,擁有最強大鬼器的應該是阿流,但他這會兒卻拼命按住了墨鏡後的鬼眼,看起來比一旁只有一把普通匕首的玲姐還要虛弱。

趁着黑旗揮舞的間隙,阿流倚仗自己身形瘦小,硬生生從那一群焦黑身影中擠了出來,出人意料地沖到了蘇子墨的面前。

甚至還有一些焦黑的身影跟着阿流的步伐向蘇子墨所在的方向沖了過來。

“你是商人對不對?”阿流用身後老嚴他們都能夠聽見的聲音,大聲說道,“請你幫我們解決這些家夥,需要什麽代價?”

蘇子墨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因為他也經歷了很多噩夢世界,走進過很多所謂厲鬼的內心,所以他不想摻合這條路上所發生的事情。

甚至也并不覺得自己有百分之一百可以解決眼前狀況的能力。

可這個時候,鬼傘的聲音又一次在蘇子墨耳邊響了起來。

[答應他,以物易物。]

[撐開傘,打開張小晴那臺手機的錄音功能。]

蘇子墨不知道鬼傘的葫蘆裏裝着什麽藥,但手持匕首和那些焦黑身影戰鬥的阿流看起來确實非常吃力,某個身影的手裏緊緊握着一把被燒焦後只剩下金屬支杆的傘,十分危險地擦過了阿流的脖頸。

看得出來這位名叫阿流的歷練者并沒有怎麽強化過體質,平日裏依靠強大的鬼眼也足以應對這種程度的威脅,所以在克制着不使用鬼眼的情況下,阿流的狀況真的十分糟糕。

蘇子墨并沒有立刻答應和阿流交易,只是當着他的面再次撐起黑色的長雨傘。

然後,那臺看着外形有些漂亮的白色智能手機就被送到了蘇子墨的右手中。

張小晴的手機沒有密碼,雖然是三星級鬼器,卻一直都保留着手機的基本功能,甚至可以插上普通人類的電話卡進行通話,手機的系統也和普通手機無異。

所以蘇子墨很快就找到了手機自帶的錄音機軟件,接着就看見錄音機裏存着兩個錄音文件。

其中一個錄音文件上标注着——《亡者的樂譜》。

……

蘇子墨不得不承認,在某些領域傻乎乎的鬼傘,在鬼器和買賣方面真是個天才!

因為場地的原因而被限制了使用範圍的三星級鬼器《亡者的樂譜》,竟然被鬼傘錄進了同為三星級鬼器的“厲鬼通話”!

蘇子墨不是沒有想過将彭彭的樂曲錄下來,但只要是彭彭彈奏的聲音,就算是普通的歡樂頌都不可能被手機錄制下來。

現在想來,他會失敗的原因就是缺少了合适的設備。而這可能就是鬼傘從一開始就把張小晴和彭彭一起藏進黑傘的原因。

“我可以出手。”蘇子墨緊握住“厲鬼通話”,笑着看向原本已經摔倒在地上,又被老嚴一把拎起來的阿流,“但還是老規矩,以物易物怎麽樣?”

“每人一件鬼器,随便什麽都可以。”蘇子墨的條件不高,不至于斷了這群歷練者的後路。

但緊接着,鬼傘又在蘇子墨耳邊說了些什麽。

聽了鬼傘的話,蘇子墨目光流轉,又對阿流加了一句:“除此之外,我還要你的那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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