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離開噩夢

“我們,是來救你們的!”

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除了撐着黑傘的蘇子墨,所有人和厲鬼都靜靜站在那裏,任由雨水灑落在他們的身上和臉上。

然後在歷練者們詫異的目光中,厲鬼身上的焦黑一點一點随着雨水消失,像是被這天上水給洗去了一樣,漸漸恢複成了一開始那普通的樣子。

只是在那看似平靜的表情中,似乎都藏着些許哀傷,也不再有他們一開始在路上走着的時候那種茫然失措的表情。

“厲鬼通話”中的錄音已經放完,因為沒有繼續循環播放而陷入了安靜。但蘇子墨他們面前的這些厲鬼卻并沒有再繼續暴動,依舊那麽靜靜地站在那裏。

[我的孩子,不見了。]

雙方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之後,一個聲音突然從厲鬼群中傳來,然後眼前的鬼群突然分開了一些,之前那個推着嬰兒車的女士從一群身影中走了出來。

女士的眼裏流着淚水,紅色的血淚,那是厲鬼傷心時的淚水。

[可不可以幫我找找我的孩子?]那位女士再次詢問了一聲。

這個時候,蘇子墨才發現女士推着的嬰兒車裏雖然塞着被褥,卻從一開始就沒有看見嬰兒的身影!

“可是……”安安他們卻顯得有些茫然,因為他們是希望能夠從“人”群中找到幸存者,不是想要幫忙找人。

[幫我找找她吧!我哪裏都找不到她!我已經找了很久很久了,一直都找不到我的孩子。]那位女士依舊不停地哀求着。

[你們,都留在這裏做什麽?!快離開這裏,不能再往前走了!]就在歷練者左右為難的時候,之前那團讓人覺得困惑的濃煙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沖了過來,有些着急的聲音從濃煙中傳出。

這團濃煙是最讓蘇子墨覺得奇怪的存在。

一是因為蘇子墨沒辦法透過濃煙看清楚對方的樣子,二是因為剛才厲鬼群聚的時候,這團濃煙卻不知道在什麽地方,一直到這會兒才從角落裏冒出來。

就好像這團濃煙中的“人”,對肇事司機的怨恨和其他厲鬼不一樣似的。

“我們都知道了。”阿流這一次回應了那團濃煙,“前面發生了車禍,但已經解決了,所以我們還是得繼續向前走。”

[已經解決了嗎?]

濃煙中的聲音突然平緩下來,原本連煙霧都像語氣那麽狂暴的身形也漸漸平緩,蘇子墨甚至開始能從濃煙中分辨出身形。

[我們的人,已經到了嗎?]

那個人影周圍的煙霧開始慢慢散去,露出的竟然是一個……一個穿着消防服的消防員!

而且他的懷裏,還緊緊抱着一個看起來尚未周歲的孩子!

[對不起,我沒能做好……]

濃煙中消防員滿臉都是焦黑,一身消防服卻整潔得有些違和。

“我想起來。”身後的玲姐在看到那位消防官兵後,就有些震動地說,“事故發生後,有一位路過的消防官兵,因為在休假所以沒有任何配備,只從附近商店拿到了沾滿水的毯子就沖進了火裏,原本想在外圍查看,卻不知道為什麽朝着大火瘋了一樣沖了進去。”

“據我所知,他再也沒有出來過。”

蘇子墨這一次難得有些茫然地看着身穿消防服的身影,那套看起來嶄新的消防服和玲姐的說法完全不一樣。畢竟玲姐之前說消防員是在休假期間沒有任何配備的情況下沖進了火裏,但眼前這個人身上卻……

那種感覺,就好像這麽一身衣服,已經刻進了他的骨子裏。

但真正讓所有人震驚的,還是被那個消防官兵緊緊抱在懷裏的孩子。

那個孩子被裹在一條濕漉漉的毯子裏,十分好奇地睜大眼睛看着周圍的世界。

蘇子墨沒有記錯的話,之前玲姐曾經說過這個消防官兵原本只打算在外圍查看,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朝着大火裏瘋了似地沖了進去。

“人類,您真的不記得那場事故有哪些幸存者了嗎?”蘇子墨低聲問了一句。

“我應該記得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卻怎麽都想不起來。”玲姐的語氣聽起來也很困惑。

“已經不重要了。”

可能是因為蘇子墨這會兒距離消防官兵最近,這會兒消防官兵竟然直接抱着手裏的孩子走到蘇子墨的面前,一邊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給蘇子墨,一邊鄭重地說:[麻煩你了。]

蘇子墨明明是個旁觀者,但這個時候卻下意識從那個消防官兵手裏将裹着濕漉漉毛毯的娃娃。

也就是在蘇子墨用臂彎勾着傘柄伸手去接的時候,他感覺到有一根像是鏈子的東西滑落到了自己手上,然後才緊緊抱住被對方托付的娃娃。

[謝謝。]

[謝謝……謝謝……謝謝!]另一個道謝的聲音來自之前請求歷練者們幫助的那位年輕母親,被消防官兵抱在懷裏的孩子,應該就是她口中丢失的孩子,[沒事實在是太好了。]

蘇子墨畢竟不是歷練者,所以他只是将抱着的孩子轉手交給了看起來比較穩妥的玲姐,然後才發現消防官兵交到他手上的是一根挂着銀色吊牌墜的鏈子,吊牌上刻着“平安”兩個字。

而且,這還是一件鬼器。

[火中的護身符(一星級)]

[售價:20元]

[描述:當火焰和濃煙升騰而起,也許你看不見我,但我卻能夠看見你,而且一定可以找到你。]

[特殊能力:此物沒有幸運度加成,無法抵抗火焰,但持有者身上會出現一層可以控制的煙霧,看似毫無用處的能力在某些地方卻可能會産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蘇子墨打量着一星級鬼器中少有的備注文字,發現雖然這件一星級鬼器有着“特殊能力”的選項,但确實在噩夢世界裏并沒有太大的效果,看起來更像是一件玩具。

但就像備注文字說的那樣,說不定這件護身符什麽時候會發揮出特別的用處。

“帶着這個孩子離開吧。”蘇子墨将孩子交給玲姐後,就獨自撐着傘退到了暗處,“只是別忘了我們的交易。”

“等我們找到這條路的出口,就一定會履行我們的承諾。”在确定自己可以通關之前,老嚴他們還是不能輕易将保命的鬼器交給蘇子墨。

這一次,那些原本十分暴怒的厲鬼沒有繼續攻擊歷練者們,也沒有繼續沿着那條路向前走。

他們只是靜靜站在原地,目送着歷練者們繼續向前走,再沒有什麽多餘的動作。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但這場雨讓人覺得舒适而溫和,像是一場洗滌之雨一樣完全不令人讨厭。

也許是因為玲姐的懷裏已經十分小心地抱着這條公路上僅有的幸存者,這一次出現在歷練者們眼前的路,竟然不再無窮無盡,反而有一扇虛掩着的門出現在了歷練者們的正前方。

那扇門看起來十分普通,門後面傳來了各種設備的聲音,和一些來自醫生的對話聲。

蘇子墨對醫生和急救懂得不多。

但他可以聽出來,門後面有許多人正為在一起努力搶救着,只為了搶救一個如同希望一般存在的小生命。

“看來,我們的交易已經成立了。”蘇子墨撐着雨傘正在小雨中,指着正前方那扇虛掩着的門,“帶着那個孩子離開這裏,無論是那個孩子還是你們,噩夢世界終究要和活着的生命告別。”

蘇子墨不否認這一次的歷練者當中有經驗豐富的成員,但也并不覺得自己在交易中懈怠,甚至可以說自己在這個任務中參與了很多。

而老嚴他們顯然也沒有想要抵賴,只不過因為蘇子墨并沒有對交易鬼器的品質提出要求,所以老嚴和玲姐只是交出了自己的“噩夢牌制式匕首”。

對于這兩件一星級的商品,蘇子墨其實是贊同的,畢竟“安于一隅”的貨架上至今都沒有任何可以用來攻擊厲鬼的武器。

而作為附加的代價,安安除了交出一把匕首之外,還咬了咬牙将二星級鬼器“染血的三角尺”交到了蘇子墨的手上,雖然表情看起來十分遲疑十分不舍得,但最終還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諾。

“相信這是一次成功的交易。”蘇子墨也接過了那把“染血的三角尺”,對安安笑了笑才說,“如果下次有緣再見的話,也許您可以用十分優惠的價格将這件鬼器買回去。”

“那鑒定師先生一定要幫幫好好保存才行。”安安看起來真的很不舍得那把三角尺。

“客人的事情也不是本店可以說的算的。”這一次,蘇子墨卻并沒有選擇許下承諾。

“那麽現在就剩下我了吧?”阿流這會兒也取下了一直用來隐藏鬼眼的墨鏡,将那只凸起而且被血管包圍的可怕鬼眼顯露在所有歷練者的面前。

可能是因為蘇醒在即,阿流的這枚鬼眼竟然開始有些不聽使喚地在眼眶裏微微轉動,周圍埋着的血管也時不時蠕動,看起來讓人覺得慎得慌。

這也是其他歷練者第一次這麽仔細地看見阿流臉上的鬼眼,再加上阿流另外半張臉的矛盾沖擊,看起來着實有些不忍直視。

而蘇子墨也是微微點頭,如同自言自語一般輕聲說了一句:“交給你了。”

阿流不明所以,但下一秒就看見另一個撐着傘的黑色身影出現在了蘇子墨的身邊。

這個身影要比蘇子墨更高一些,但還沒等阿流看清楚對方的樣子,就直接看見一只手向他的右眼襲來,緊接着就有一陣常人難以忍受的劇痛感從右眼傳出。

阿流來得及看清的,就只有那個突然出現的“人”紋在眼角的飛花。

雖說是常人難以忍受的劇痛,但阿流最近因為鬼眼即将複蘇的關系,一直經歷着鬼眼的折磨,所以那随之傳來的感覺雖然的确很痛,他卻能夠勉強承受。

原本透過鬼眼看到的鮮紅色世界也變成了一片漆黑,右眼的血流在他伸出來的手上,疼痛感揮之不去,但阿流卻感到了一種久違的輕松。

“哈哈哈哈哈哈!”阿流站在那裏大笑了起來,“我不用死了!”

“我記得你下一次要去面對大劫?”蘇子墨在阿流高興的不得了的時候,突然潑了一盆冷水。

“嘎?”笑聲戛然而止。

無論歷練者們覺得蘇子墨在這次交易當中起到了怎樣的效果,無論他們是否覺得自己只要再撐一下就能像蘇子墨一樣找到噩夢世界的通關方法……但事實就是他們的交易已經成立。

憑着對交易承諾的遵守,或是對蘇子墨所擁有能力的忌憚,雙方的這一場交易沒有再出現任何意外,蘇子墨就這麽看着他們抱好手裏的孩子,一步步走進那扇憑空出現在公路上的大門。

當那些歷練者走進去的一瞬間,蘇子墨聽見裏面傳來了嬰兒嘹亮的啼哭聲以及醫務人員激動的大喊聲——“救過來!救過來了!”

直到這個時候,蘇子墨才開始向後退,握住身後“安于一隅”的門把手,準備從噩夢世界離開。可就在他離開之前,他又聽到了一聲熟悉的高呼。

[升棺發財——升棺發財——]

接着,一個推着超大棺材的身影出現在了蘇子墨的面前。

那戴着白色面具的神秘商人一只手掩住自己的口鼻,站在離蘇子墨遠遠的地方,另一只手向蘇子墨擺了擺,然後說:[你別過來,老夫受不了壽花的味道。]

[老夫看你和以前那個也不一樣,就想勉強與你做個生意。]神秘商人又後退了一步,[老夫想問你買十朵壽花,可好?以物易物,老夫這棺材本裏的家當随便你挑五件,足夠你回本了。]

“十朵?”蘇子墨一陣恍惚,“我記得您似乎不喜歡壽花的味道。”

[老夫自有老夫的法子,你且說樂不樂意。]神秘商人又扇了扇鼻前的味道。

說來也奇怪,雖然蘇子墨知道自己身上染了壽花的味道,卻覺得那味道淡得很,不仔細去分辨的話,蘇子墨自己都會忘了這壽花的花香。

可這神秘商人卻好像他身上塗了一層花露水還自帶了風扇一樣。

“抱歉,雖然這筆交易聽來不錯,可我店裏的壽花還沒開開。”蘇子墨看了看神秘商人的棺材,也覺得有些遺憾,更不知道壽花的作用究竟是什麽。

只是從“壽花”這個名字,稍微能揣摩出大概來。

[一朵都沒有?]那神秘商人語氣聽起來有些吃驚。

“抱歉。”蘇子墨總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麽錯事一樣。

[這麽寒酸……]神秘商人暗自嘀咕了一句,然後只能無奈地說,[那你先攢攢,等寬裕的時候幫老夫留十朵就行,等下次遇見的時候,老夫的交易條件也不會變。哎,現在的年輕人還是得努力工作啊……]

“好。”蘇子墨微微颔首,“若這筆交易真不會讓小店吃虧,到時候再議不遲。”

[升棺發財——升棺發財——]

[升棺發財——]

留下了一個口頭的交易承諾,神秘商人又這麽念着號子,消失在公路的另一頭。

蘇子墨也收起手中的黑傘,退身回到了“安于一隅”。

店鋪內明亮的光如白晝一般,之前因為店內成員全部離開而緊鎖上的店鋪大門這會兒也“咔嚓”一聲,解鎖了。

店鋪會自動上鎖這件事情,還是之前鬼傘帶着彭彭去隔壁書店買《小升初英語練習題一百道》的時候發現的,只要店內所有成員離開,“安于一隅”的玻璃門就會自動鎖住,除了店內成員之外誰也無法打開,店內的燈光也會瞬間關閉,形成閉店的模樣。

只要有一位店內成員回到店裏,燈光就會亮如白晝,店鋪門也會立刻解鎖。

所以蘇子墨剛剛回到店鋪還沒緩過神來,就看到一個穿着白色裙子俏生生的身影出現在了店門外面。

“您好,我看見這裏燈亮了。”出現在店門口的是隔壁花茶園老板娘的女兒,名字好像叫蘇怡,雖然并不是特別精致的相貌,但骨子和說話語氣裏帶着南方的婉約和呢哝。

蘇子墨記得這個女生和曾經光顧過“安于一隅”的許源是同一個大學的,能夠在周一這個特殊的開學日上午出現在這裏的,也只有相對自由的大學生了。

“許源說你們店裏有很多尋常人難以想象的商品,所以我就想着過來替我父親挑選一件生日禮物。”蘇怡的聲音柔柔的,時不時梳理一下耳畔的細發。

“抱歉,這裏恐怕并沒有适合做生日禮物的商品。”蘇子墨很清楚地記得,普通人是看不見二號貨架上商品的,而一號貨架上的商品……顯然并不适合作為貴重的禮物送出去。

但蘇怡卻不知道蘇子墨話裏的意思,只是搖了搖頭,微笑着說:“我父親的身份比較特殊,其實送一些尋常的東西反而有些不太合适,我就想送一些比較特別的禮物給他。”

說着,名叫蘇怡的女生就不相信地走進了店裏,往店鋪的各個角落打量了起來。

告訴蘇怡這家店不同尋常的是那個叫許源的男生,蘇子墨還記得很清楚他是怎麽把那瓶稀釋過的聖水強行賣出去的。而從蘇怡的“反饋”來看,那個男生應該對商品的效果很滿意才對。

“這是……”

蘇怡有些失望地逛了一圈店鋪之後,竟然看到了放在櫃臺上的《孤山手記·後記》。

在出發去噩夢世界前,蘇子墨剛剛把這一頁稿紙用定制的字畫框裱起來,稿紙上原本的字跡就十分好看,用來裱這件三星級鬼器的字畫框更是蘇家出産的精品,從外表來看的确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作品。

“抱歉,這是一件非賣品。”蘇子墨将櫃臺上的字畫框直接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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