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調職

同一個夜晚,金娜娜也回到了她在首爾租住的屋塔房。

踏上濟州島的土地時,金英株就在岸上等候着她。

看到金娜娜的瞬間,金英株努力克制着,才沒有撲過去擁抱她。

好在金英株到底是個擅長克制的人,在場還有那麽多警隊成員,他要是過于激動,說不定會緋聞滿天飛,對他和金娜娜都不好。

最終金英株只是笑着對金娜娜說:“回來了就好。”

失蹤十多天,居然流落到日本,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麽。

感謝過濟州警察廳,金英株帶着金娜娜搭乘飛機回到首爾,他陪她吃了晚飯,還開車送金娜娜回家。

路途中,金娜娜大致給金英株講了這十幾天的經歷。除了隐去毛泰久這個人之外,其他一切基本如實敘述。在救她的這件事上,金娜娜的說辭是黑幫中的一對夫婦,女人是韓國人,男人在韓國留學懂韓語,他們基于同胞之情,救了她還送她走。

這是借用了武田夫婦的人設。

金英株對她所說的一切不置可否,只囑咐她好好休息兩天,歇夠了再去警局報到。

金英株離開之後,金娜娜開門進入室內。

只離開十幾天,卻奇怪地感覺像在外面過了半輩子,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如此陌生——當然事實上也陌生,她從法國回來租下這房子,住了兩三天就去了釜山。

屋子裏好多灰,金娜娜撸起袖子開始搞衛生。

擦擦洗洗,忙過一通之後,金娜娜洗了個澡,換上家中習慣穿的運動服。

把她穿回來的那一套衣服也仔細洗好,曬到外面的天臺上。

四月中旬的天氣,晚上外面還挺冷,尤其屋塔房的天臺上,不但冷,還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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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娜娜裹了一件厚實的羽絨服,出來坐到天臺上的木制涼床上。

天空中的月亮又大又圓,是滿月日嗎,他那邊是否也能看到一樣的月亮?

他在做什麽?就這樣直接把自己送出來,會不會得罪黑幫那些人,萬一暴露了身份怎麽辦?

金娜娜長長嘆氣,很擔心又很無奈。

她一點都幫不上忙,什麽都不能為他做,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直到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金娜娜這才回到室內。

這一天過得極為驚心動魄,金娜娜身心俱疲,但躺到床上,她也像遠在日本的毛泰久一樣睡不着。

家裏好些天沒住人,地暖盡管已經打開,卻沒那麽快把屋子燒暖和,睡在冰冰涼涼的被子裏,金娜娜分外想念毛泰久身上的暖意。

他身上總是很熱,靠在他身邊像是靠着個火爐。

他對她也總是很熱情,每天晚上都糾纏不休。想到這個金娜娜有點臉紅,總是一被他抱住就什麽都忘了。沒辦法,他長得那麽好看,聲音又好聽,那麽聰明又那麽有魅力。金娜娜真的無法抵抗他那強大的吸引力,就像人不能對抗萬有引力。

現在回想,仍然覺得兩人的感情發展得太快,像坐着火箭一樣。

在毛泰久身邊時,被他強烈的感情裹挾着,被愛情中各種甜蜜沖擊着,被共同生活的那種美好感覺滿足着,金娜娜沒有餘力去細想發生的一切,但離開毛泰久,獨自一人回到首爾,就感覺發生過的一切是那麽的不真實,好像是一場夢。

金娜娜從被窩裏伸出左手,伸展手指,看到無名指上那枚白金戒指,心裏多了一點實感。

不是夢,是真的。

她戀愛了,還訂婚了,和她非常喜歡的男人。

在這份感情中,金娜娜很被動。她性格保守,想法單純,20歲之後的生活劇變也讓她不敢對未來期望太高。

金娜娜對家庭和婚姻的理想幾乎照搬她父母的模板,有個人品很好,珍惜她,又很專一的男人就足矣,兩個人過着類似父母那樣的生活,賺錢不多,但有很多平凡的快樂。

遇到毛泰久之後,特殊環境使得兩人天天親密相處,異性間本能的吸引力發生作用,金娜娜動心了。但也僅限于此,她覺得他們不适合。立場不明,生活環境差距也大,對方又是個太過閃耀的人。

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發生發展卻不是理智所能控制,一旦确認兩人沒有立場沖突,毛泰久又那樣熱烈地糾纏過來,金娜娜很快就淪陷了。

二十歲就開始承擔生活壓力,一直在這個世界上孤軍奮戰的金娜娜,內心深處相當渴望愛情,她對感情的需求遠比她自己認為的更加強烈。

金娜娜在生活中遇到過不少人品很好又對她專一執着的小夥子,她卻沒有動心過,直到毛泰久以非常強硬又直接的姿态闖進她的心。

毛泰久的感情指向明确,純粹不含雜質。他對她有一種非她不可的執着。金娜娜是笨一點,反應遲鈍一些,但對方是不是真心喜愛她,這個她是不會弄錯的。

只有你才可以,這是愛情中最能擊中內心的感受,足以讓她放下其他的顧忌。

一想到他在那樣的環境中承受着的壓力,一想到他和她一樣父母雙亡,金娜娜的內心不由自主對毛泰久萌生出許多的憐惜。

他需要她,這也比他愛着她更能粘接兩人。

雖然發展感情的速度快得讓人頭暈,但身處愛情中的幸福感也異常強大。

終于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孤身一人,他讓她等他。

等他完成任務,他們會組成家庭,互相依靠,互相溫暖,好好生活。

金娜娜臉上露出笑容,她把放在被窩外面的手縮了回來,裹緊了被子。

睡覺睡覺,金娜娜合上了眼睛。

很想他,但是她能忍住。

她會等他,她會好好的,她會變得更好。

第二天上午,金娜娜給姑母和姨母分別打電話報了平安,還去金英株前妻陳世熙那裏喝了杯咖啡,看望了寄養在她那裏的狗狗小黑。陳世熙開了一家寵物醫院,小黑已經九歲,是條老狗了,它在陳世熙那裏能得到更好的照顧。

小黑見到金娜娜後不停地舔手搖尾巴,親熱得不得了。

陳世熙性格非常大方,而且善解人意,除了對金娜娜給予适當的關心之外,對她流落在外的事情一個字都沒有多問。

陳世熙和金英株離婚之前,兩人不斷吵架,長時間冷戰,關系一度降至冰點。離婚之後他們反而像朋友一樣輕松地相處了起來,經常一起吃飯,一起聊天,恍如正在戀愛的男女或者極為要好的異性朋友。

金娜娜一直不能理解他們之間這種奇怪的關系。陳世熙笑着說,那是因為你沒有談過戀愛,等你戀愛了,或者想要走入婚姻的時候,你就會有類似的煩惱,也能開始理解我們的狀态。

金娜娜現在戀愛了,可她依然不能理解陳世熙和金英株。

談個戀愛多不容易,我們才不會吵架鬧騰呢,以後我們結婚也會平平和和地生活,才不要像你們一樣三天惱兩天好的。

見陳世熙之前,金娜娜心裏有一萬個沖動,想把自己和毛泰久的事與她分享,最終還是理智壓制住了感情。

金娜娜把手指上訂婚戒指摘了下來,系了根繩子挂在脖子上當項鏈戴着。

戒指隐沒在衣服裏面,沾染着金娜娜的體溫,也提醒着她,幸福抑或煩惱,藏在心裏就好。

他還在卧底潛伏,關于他的任何事都不能提,這樣他才最安全。

第三天上午,金娜娜精神抖擻去首爾國際刑警中心局報道。

同事們都圍了上來,噓寒問暖。和她一起去釜山的申恩雅更是眼淚都流了下來,撲過來一把抱住金娜娜。

“嗚嗚……娜娜,吓死我了,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能回來太好了。”

金娜娜也用力抱緊申恩雅,眼睛也濕了。是啊,她能回來真的太好了,當初和她一起出外勤的朱警官就犧牲在一線,永遠無法回到親友的身邊。

金娜娜準備去科室走流程述職之前,被金英株叫進了辦公室。

金英株遞給她一張紙,金娜娜打開一看,是張調令。

調她去首爾警察廳訓導中心任柔道教官,報道時間是明天。

“這是幹嘛?為什麽調我去文職崗位?”金娜娜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教官怎麽是文職?天天要動武的。”金英株耐心地做着說服工作,“你在裏昂學了兩年,那麽多本事不教給別人豈不可惜?”

“我不去,我要在一線。”

金英株嘆氣:“金娜娜,你生死不明十多天,你知道我白頭發多了多少根嗎?”

“一線總是有危險的,不是我就是別人。”

“我知道。”金英株撫額,“但這危險也不能讓你一個人擔。這樣,你就當休假,去當半年教官,我再調你回來。”

金娜娜板着臉不說話。

“職位會升一級呢,工資能加不少。”

金娜娜不上當:“我在一線的補貼更多。”

金英株搖頭,這妞是要錢不要命嗎?于是他使出了撒手锏。

“前天你對我說謊了吧?救你的根本不是什麽韓國同胞夫婦。”

金娜娜吃了一驚,先跑過去關上辦公室的門,這才回來問金英株。

“你是……怎麽知道的?”

金英株看着金娜娜直嘆氣,太單純的人确實不适合在一線,就算原來不确定,看她這反應也就知道了。

“那個人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什麽都說了。”金英株詐了金娜娜一句。

“不可能。”金娜娜先是一句否定脫口而出,然後又意識到自己這樣說不妥,她眨着骨碌碌轉的大眼睛,不知道接下去話要怎麽圓。

金英株都要被她氣笑了,他倚在辦公桌上,抱着手臂,心中疑窦叢生,臉上表情不變,語氣仍然十分篤定。

“有什麽不可能?他不說清楚,我怎麽會那麽快就派船過去,你覺得我會随便相信一個陌生人嗎?”

言之有理,金娜娜信了。最主要是她從沒想過自己最信任的長腿叔叔會詐她。

金英株看着金娜娜的表情變化,略微修改了一下他的語言方向:“行啦,我知道他的事不能多說。”

金娜娜松了口氣,期期艾艾說:“……那個,我答應過他保密。”

“放心,我也會為他保密。不過,直接給我打電話也太冒險了吧?”

“那是因為發生了意外。”

原計劃石原帶着金娜娜跟銀行的人一起離島,之後送金娜娜去韓國領事館,然後金娜娜走正規途徑回韓國。對黑幫的人可以說金娜娜乘石原不備逃跑了,反正毛泰久還在島上,逃掉一個小女人那些人也不會深究。

“原來是意外啊,難怪呢……”金英株慢慢地,耐心地套着金娜娜的話。金娜娜怎麽會是他的對手,再聊幾句就說出了救她的人其實是一名卧底警察。只不過具體這名警察在調查什麽事,個人情況如何,金娜娜就無論如何不肯再多說。

金英株一方面覺得這件事的邏輯終于合理了,一方面又有點難以置信。

金娜娜居然運氣爆棚,在日本黑幫遇到卧底警察?

暫且先把其中的疑點放到一邊,金英株馬上抓住說服金娜娜的機會。

“你以為我為什麽把你調走?是為了他的安全。”

“啊?”

“你繼續在一線出現,說不定會和那些黑幫碰面,如果被人發現你是警察,想想看他會落個什麽下場?”

猶如冷水澆頭,金娜娜瞬間醒過神來。

好險。

金娜娜想回到一線為的不是什麽補貼,只是覺得在一線能知道很多消息,其中說不定就有他的消息。但如果會給他帶來危險,那麽別說做教官,做真正的文職她也沒意見。

“謝謝oppa,我之前真的沒想到這些。”金娜娜又感激又慚愧,老老實實拿着調令走了。

打發走金娜娜,金英株呼出一口長氣。

他回想着那天救援金娜娜之前,電話中和那個人短暫的通話。

對方叫出他的名字和職務,讓他派船到一個地點,救援一名陷落在黑道中的韓國警察。

他問對方:“你是什麽人?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我是一個想幫助警察的惡勢力。你不信我也可以,讓金娜娜死掉好了。你把這麽傻的小警察放在一線,不就是為了弄死她?”

金英株當時大吃一驚:“金娜娜還活着?”

“她能否活着,取決于你的救援力度。金英株警官,請馬上出發。”

就這麽短短的幾句對話,仔細回想卻包含了不少信息。

這個人了解他和金娜娜的關系,并且對他有很明顯的敵意,一方面向他求助,一方面又不是很信任他。

這個人的性格很強勢,好像很習慣發號施令,有那種執掌權力的上位者氣息。

這個人掌握局勢,撥弄人心的能力相當強,他說的那幾句話冷嘲熱諷,讓金英株心裏極度不舒服,但卻直擊金英株的內心。

當時他一點折扣都沒打就馬上派船,自己也十萬火急趕往了濟州島。

那句“你把這麽傻的小警察放在一線,不就是為了弄死她?”也一直盤旋在金英株的腦海裏,催促着金英株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把金娜娜弄到後方去。

正好首爾警察廳訓導中心在找教官,那邊的科長是金英株的後輩,聯系好之後金英株馬上給金娜娜開了調令。

金英株原本準備抽時間好好查一查打電話的這個人,他留給金英株的印象太強列。

結果沒等他開始查,只是詐了金娜娜兩句,這傻妞就什麽都說了。

金英株皺起眉頭。如果這人是卧底警察,他救金娜娜的邏輯說得通,但是真的太冒險。他不怕因此暴露身份嗎?還是有別的對策?

如果不是卧底警察,而是一個真正的惡勢力——壞人救警察就太奇怪了,難道是想通過金娜娜知道什麽消息?妄圖用施恩的方式來竊取機密?可金娜娜的職位,也不足以接觸到高等級的秘密。

不管怎麽說,把金娜娜調離一線是對的。保證了她的人身安全,也隔絕她知道任何行動相關消息。

金英株把手機上的那個日本來電號碼記錄到記事本上,标記為“惡勢力”,然後删除了手機上所有相關的通話和短信記錄,把記事本鎖進了抽屜裏。

暫時先不查他。如果對方真是卧底,查人家就是恩将仇報。如果不是,他必有後繼行動,狐貍的尾巴早晚會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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