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蕭昀天的告白
見白疏羽只是站在原地, 看着自己的目光中似有戒備之心,蕭昀天停住了腳步。
“哈哈。”少年伸手撓了撓頭發,“皇上, 我積蓄了好久的靈力, 難得凝成一次人形, 不會把你吓着了吧?”
白疏羽微微蹙眉, 輕咳了一聲, “蕭昀天, 朕想要一起共眠的是毛團。”
蕭昀天聳了聳肩,“我是毛團, 毛團也是我。”他指了指床頭櫃,那上面擺放着意識離體的毛團身體。
“好不容易變回人形,我得好好把握這珍貴又短暫的時光。”少年輕笑一聲,道。
白疏羽認真看了看他。面前少年的這副模樣是他曾見過的, 一次是在禦獸印的空間內部, 另一次是在沖入戰場的飛龍背上。他的服裝無論何時看起來都與這裏格格不入,而他本人更是——在白國, 能這樣随心所欲地與君王說話的,大約也就只有蕭昀天一個人了吧?
他移步向自己的卧榻走去。
蕭昀天在原地立了一會兒,跟了上去。白疏羽立刻回身問道:“你要做什麽?”
“哎哎,皇上, 我可不是有什麽非分之想的壞蛋。”蕭昀天眼珠轉了轉, “咳, 只是您之前的承諾……”
白疏羽不答話,低着頭走到床頭櫃旁邊, 從上面拿起了軟綿綿的毛團。
蕭昀天看着他的舉動。在這之前,他曾腦補了變回人形之後要對皇帝所做的醬醬釀釀的各種好事, 但在真正面對白疏羽的那一刻忽然變得有些力不從心了起來。也許是變換的皮相會予人以截然不同的感受,作為毛團時他可以在白疏羽的懷裏打滾撒潑,但變回人形之後,似乎就不怎麽适合再無理取鬧了。
“哼。”
白疏羽自顧自地抱了毛團鑽進了被窩,并不理睬蕭昀天。
“離朕這麽近做什麽?”
蕭昀天無辜地看着他:“皇上,我來找你兌現昨晚的承諾。”
“向朕要親親的不是毛團嗎?朕可沒有答應過要親吻一個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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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白疏羽把毛團本體從懷裏舉起來,當着蕭昀天的面,在毛團的臉蛋上親了兩下。
“好了,完事了。”
白疏羽擡起淺色的眼眸,笑眼盈盈地看着蕭昀天,“承諾已經兌現了。不論是蕭昀天還是毛團,從此往後朕都不欠誰任何東西了。”
“哈。”蕭昀天無奈地一攤手,搖了搖頭,“皇上,你還真是狡猾。”
“快從朕榻上下去。”
少年笑道:“可是皇上不是說了,讓我來給您暖暖被窩的嗎?現在毛團的靈識不在體內,它的身子也變涼了喔。”
白疏羽輕哼一聲道:“那就快點變回來。除了毛團之外,朕不會讓其他人靠近朕的卧榻。”
看到白疏羽雖然把眼睛轉向了另一邊,但側臉白皙的肌膚上透着淡淡的紅暈,目光不安地躲閃着,蕭昀天心知他并不是真心實意地拒絕自己。想到這裏,他慢慢靠近了過去,在白疏羽的耳邊輕輕說道,“毛團涼了也沒關系,我的身體還很溫暖……”
蕭昀天的手指穿過白疏羽銀白色的長發。他的發絲光滑又柔軟,令蕭昀天忍不住留戀那絲滑的觸感。
“這發簪……是新換的?”
白疏羽愣了一下,點點頭:“唔……之前的那支失蹤了。可能也找不見了吧。”
白疏羽此前曾沖入敵陣中作誘餌,頭上的發簪在躲避風舞陽的攻擊的時候掉在了地上,落入亂軍之中不知所蹤。現在他也換上了新的發簪,但蕭昀天總覺得之前的寶石發簪更加匹配他的發色。雪白的長發配上血紅色的寶石,看上去就像純白中的一點紅,有畫龍點睛的奇效。
說着,白疏羽也轉過眼來,打量着蕭昀天的裝束:“其實朕有不少發簪,幾乎可以每日換着用。”他的目光落在蕭昀天的頭頂,“不過,你的頭發太短了,也用不上簪子。如若有機會,朕倒是想看看你留長發會是什麽模樣。”
白國的絕大多數人都留着長發,無論男女。因此,短發現代人裝束的蕭昀天看起來風格迥異。
“長發是好看,但是上戰場和幹活的時候總覺得會很麻煩。”蕭昀天随手撩了一下白疏羽的長發,“不過,”他詭秘一笑,“皇上還是留長發最好看,‘白長直’,簡直就像仙女一樣……”
“仙女?”白疏羽有點懵,他皺了皺眉,“朕可不是女人。”
“唉,這個詞重點在前一個字,‘仙’。皇上要是不喜歡的話,叫‘仙子’也可以。”
白疏羽難得被他說得笑出聲來:“行了,好容易凝成人形,就一個勁地貧嘴。”他摟緊了懷裏的毛團,“朕還是喜歡小毛團——雖然呼嚕呼嚕的不知所雲,但總比現在要安靜一點。”
蕭昀天也笑道:“皇上嫌我吵,我不說話就是了。”他靠上前去,像白疏羽摟住毛團一樣,把皇帝輕輕地摟在自己懷中。
白疏羽驚道:“蕭昀天,你……”就見那人的臉輕輕地貼上了自己的臉,一時間只聽見彼此略為急促的呼吸。他感覺到自己的臉皮發燙。大概又臉紅了吧。
他聽到蕭昀天在自己耳畔輕聲喚道:“皇上……”
白疏羽有些緊張地:“嗯。”他被無數人叫過無數次“皇上”,可今日這詞聽在他的耳中卻牽引起內心奇怪的悸動。
“皇上還記得嗎,之前想親口聽我說的話……”
白疏羽立時明白了他指的是什麽,向來淡定的他有些慌亂起來。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攥住蕭昀天的衣服,他刻意維持着與對方間隔的距離,卻又舍不得讓他離開。
朕在想什麽呢?——到底是推開他,還是想要留下他?
不知道。
蕭昀天注意到白疏羽輕微的顫抖,笑了笑,說道:“皇上你別這麽緊張,弄得我也好緊張。”
白疏羽咬了咬朱色的潤唇,道:“是你要找朕說話,你自己緊張什麽。”
蕭昀天用一只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讓白疏羽擡起臉。他看着那雙淡色的眼眸,與他對視着。
“皇上知曉我要說什麽嗎?”
白疏羽哼道:“你上次還是毛團的時候就說漏了嘴,你的那點心思朕怎麽不知曉。”上次他接連的發問讓蕭昀天不慎說穿了心思,但由于當時的場合十分不正經,再加上蕭昀天又是一副蠢萌毛團兒的形态,白疏羽自然也沒有把他半開玩笑得來的“告白”當回事兒。
而這次,蕭昀天的臉近在咫尺,他甚至能聽到少年在自己身側的每一次呼吸,感受到隔着單薄衣衫傳來的暖熱體溫。
白疏羽從小到大,無論是作為皇儲還是即位為皇,他聽過最多的臣服與遵從,而向他表明超出君臣關系的心意的話語,他從來沒有聽到過。
冷情或許不是每一位帝王的天性,但它是帝王應該做到的職責。在年輕的兒子将要繼承自己的重任之時,白疏羽的父親曾這樣叮囑過他。
“帝王可以想得到許多樣東西,但這種貪婪必定是平均的,要對所有的物事需要保持着同等的貪心——而一定不能只對某一樣東西産生強烈的意願。因為博愛的欲望能造就野心,而單一的欲.望只會生産弱點。”
年輕的白疏羽當時并未太明白父親囑咐的這句話的意義,但他從那時就下了決心,對周圍的一切事物——無論是美好的,醜惡的,友善的,疏遠的,都要保持相當的距離。他營造出無形的“界限”。在他的“界限”內只可以存在他一個人,任何的闖入者都會降低他的安全感,引起他本能的戒備。
于是,他逐漸被人們看作是不可僭越的冰山,身邊沒有人敢反對他,也自然沒有人能夠真正親近他,了解他。
更沒有人說過愛他。無論是“想要說”,還是“敢于說”,都沒有。
除了毛團之外——或許因為是“天外來客”的身份,蕭昀天自始至終都沒有把自己當成是獸世大陸的一只異獸,因而內心也很少真正承認這異世的君臣、階級、地位……諸如此類的鴻溝。
他從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顧忌,內心剩下的只是單純的心意而已。
他大約是頭一個向朕示愛的人了。
白疏羽頭腦中的想法接連不斷,他的心情十分複雜。倘若真的聽蕭昀天說出了那句話,他甚至無法預料他自己将要如何去應對。
他會如何回答他?
——只有在蕭昀天開口了之後,他方能知曉。
白疏羽靜靜地待在蕭昀天懷裏,他感受到少年的一下一下的心跳聲,自己也莫名緊張了起來。
“皇上……”
“嗯?”
蕭昀天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皇上……你臉色不大好,很蒼白。”
白疏羽嘆氣道:“不知怎麽,朕有些害怕,覺得心裏慌。”
蕭昀天靜默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道:“皇上是對我即将說出口的話感到有壓力麽?”
白疏羽略一遲疑,“你這麽說,可能是吧。”
蕭昀天認真地盯住他的眼睛。忽然,他開口道:“皇上不必心慌,也不必有壓力。因為我接下來想要告訴皇上的話,并不會給皇上增添更多的負擔。”
白疏羽擡起眼睛,也看着他。就聽蕭昀天爽朗一笑,在白疏羽面前慢慢俯下身,單膝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道:“今天算是正式地說給皇上聽吧。請皇上相信,我,蕭昀天,或者說,毛團……會竭盡我所能,永遠守護白國的君王。”
白疏羽抿了抿唇,聲音有些發顫:“你的起誓,是以禦獸印的契約獸魂的身份,還是以你蕭昀天個人的名義?”
蕭昀天鄭重道:“我向皇上起誓,既是以禦獸印的契約獸魂的身份,更是以我蕭昀天個人的名義。”
一陣沉默。白疏羽忽然問道:“蕭昀天,如……如果沒有禦獸印的契約,你是不是終有一日會離開朕?”他的聲音中帶着些哽咽,以及他自己都不清楚原因的傷感,“如果不是禦獸印将你留下來,你會想辦法離開這裏,回到故鄉的,對嗎?”
白疏羽目光炯炯地直視着蕭昀天的眼瞳。他終于知曉自己一直以來的猶豫和焦慮是什麽了——歸根結底,還是由于他對自己和蕭昀天之間的牽絆并不自信。
帝王從來都是敏感多疑的生物。
蕭昀天在多日的相處中,自然也看出了這一點。在外人面前,白疏羽無論何時看起來都是平平淡淡的,甚至有些冷漠。因此,對于毛團日常的“勾搭”與讨好,他的回應從來都是亦真亦假,不帶正經。有些不便對旁人說的話,他也只願意對毛團說,因為毛團不會說話,不會把他的秘密告訴其他人。
兩人之間保持着這樣親近又疏遠的特殊關系,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白疏羽內心深處的害怕吧——害怕蕭昀天只是一個暫時的同路人,害怕有一天這樣唯一一個能與自己交心的人也突然離開。可以說,正因為蕭昀天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白疏羽既親近他,亦疏遠他。
想通了這一點,蕭昀天露出安撫的笑容。
“皇上不必多慮……事實上,我即使不是所謂的契約獸魂,沒有被禦獸印綁定,我也不會輕易離開皇上。”
“……為何?”
“因為……哈。如果我說,我對皇上是真心的,皇上會相信這個理由嗎?”
白疏羽怔怔地看着他。
“我對皇上是真心的”……
這句話在他的腦海裏盤旋良久。一時間,人都有些恍惚起來。
“我說這句話,不是向皇上要求什麽。我既不随意予皇上承諾,也不向皇上強求答案。”蕭昀天耐心地微笑着,“皇上只需安心地知道,無論是毛團還是蕭昀天,都不會離開皇上。”
“蕭昀天……”白疏羽穩住心神,終于還是忍不住慢慢道,“朕能問問你……你為何會對朕……?是因為朕是君王的身份嗎?還是因為朕的相貌?或者是別的什麽……”
白疏羽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衫的一角。說來也奇怪,他害怕聽到“是”的回答,也害怕聽到“不是”。
蕭昀天道:“皇上為什麽想知道這個?”
“嗯……?”
“皇上為什麽想知道原因呢……”蕭昀天苦笑着搖搖頭,“表明心意的是我呀,所以這事兒其實……與皇上無關,不是麽?”
“朕想知道。”白疏羽固執地追問。
蕭昀天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
“這麽說吧……皇上,你是白國的一國之君,擁有無上的權勢,而且容貌亦非常出衆,氣質不凡,皇上在我的心中,是我所見過的最完美的人。”蕭昀天看着他,不知該如何向他說明,“然而……這些因素的存在并不是我對皇上産生那種心意的原因。”
白疏羽看上去更加迷惑了。
蕭昀天拍了拍他的手背,“皇上需要思考的東西已經很多了……莫要讓我的事情也成為你的負擔。”
“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朕答案。”
“答案嘛……我也不知道。”
“什麽?可是……”
蕭昀天幽幽地嘆了口氣,他站起身。“可能……這本來就是最奇妙,最煎熬,最難定義,也最讓人捉摸不透的一種感情。如果有一天,皇上對于某個人,也産生了這種想要告訴‘他’,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想要靠近,卻又為距離而猶疑的感覺,那麽,到了那個時候……皇上大約就會明白,為什麽這種問題無法回答了吧。”
因為愛情這種奇怪的東西,哪會有什麽所謂的理由啊。蕭昀天在心裏苦笑着。這種事……不是說發生就發生了麽?它常常出現得猝不及防,而且悄無聲息,連萌生愛意的人自己往往都會後知後覺。
“皇上,不是所有的疑問都能立刻得到答案。”蕭昀天望着天空緩緩地吐氣,不知為何他的情緒沉重了起來。“或許,有的問題需要幾天,幾個月,幾年,甚至是一生的時間來回答……”
白疏羽輕輕地“嗯”了一聲,他在很認真地回味蕭昀天所說的話。深邃的眼底波光流轉,想來也有所感悟。
不過,不管他對自己的心思究竟是怎樣的,蕭昀天都不會強行向他索要一個答案。只希望有一天,他能慢慢地、慢慢地自己想明白這回事兒,然後能以實際行動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時候不早了……”蕭昀天感覺到自己的靈力開始出現了波動,想來這一次的積蓄已經消耗殆盡,他的人形會逐漸消失。白疏羽也探知到他身上的靈力正在逐漸減弱,知道眼前的少年即将再度消失,忽然伸出手去,抓住了蕭昀天的胳膊。
“皇上?”
白疏羽擡起臉。蕭昀天心裏陡然一震,他直視着白疏羽的雙眼。皇帝的雙眼形态狹長秀美,靜止時透着一股清冷的氣息,帶着點淡淡的妩媚,而生動起來之後,則會顯現出截然不同的神采。此時,白疏羽的眼神裏忽的添了幾分靈動的笑意,讓他看起來終于有了符合其年齡的活潑感。
“你不會離開朕的,對嗎?”
蕭昀天點點頭:“嗯。”
白疏羽忽然抿起唇,臉蛋上泛起淺淺的紅暈,小聲說道:“朕……朕也不會離開毛團的。所以毛團要一直陪着朕。”
蕭昀天一呆。他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皇上他……言語和動作中透出來的隐約的撒嬌的意味,連皇上自己都未有覺察到啊……
蕭昀天的指尖輕輕的撩了撩白疏羽的發梢,道:“好啦皇上,我們下次再見面吧。”
少年一只手輕輕地掠過白疏羽的發梢,另一只手插在休閑裝的褲兜裏,向白疏羽燦爛地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在白疏羽模糊的視線中,他的身影逐漸消隐而去。
在另一邊,毛團的身子微微一顫。片刻後,它睜開了眼睛,向着坐在床邊的白疏羽咕嚕嚕地跑去。
白疏羽聽到身後的響動,回過神來的時候,毛團已經靈活地滾進了他的懷裏,肚皮朝上,軟綿綿的身子輕輕地蹭着他的衣衫。
“哈……”白疏羽在毛團圓滾滾的身體上揉捏了一把。看着那紫色的圓溜溜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毛絨絨的身體趴到了自己的膝上,再回想起蕭昀天爽朗的少年的模樣,這樣鮮明的對比反差令他不禁綻開了笑顏。
“蕭昀天,你真是個有趣的……毛團。”
他起身鑽進被窩,将毛團也撈了進去。毛團絨絨的軟毛隔着單薄的睡衣,讓他感到自己的肌膚蹭得也癢癢的。白疏羽安心地抱着暖洋洋的毛團,像兒時的他獨自一人在被窩裏抱着軟綿綿的絨毛玩具一樣,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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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宮。
在宮人的通傳聲中,白啓明慢慢走進了室內。他揮退了侍奉在內裏的宮女侍從們,徑自走到了卧榻旁邊,掀起床帳。
“陛下……”
榻上之人看到一襲皇袍的白啓明走進屋來,在上面掙動了兩下,試圖起身行禮。但白啓明按住了他:“莫要亂動。你現在有傷在身,安心休養便是。”
被白啓明摁住重新躺下的,正是前幾日在墨城外支援其軍隊的魔國将領風舞陽。此時的他卸去了一身戰甲,只穿着深色的單衣躺在被單下,露出的臉龐上血色全無,氣息微弱而不穩。黑色的長發未經束縛,随意彎曲地散落在床榻上,整個人看起來氣血虛弱。
白啓明在他身邊坐下,親手拿起了宮人剛泡好的熱茶,遞到風舞陽的手裏。對方接過茶,卻未有立刻飲下。
“陛下……墨城那邊的軍隊都撤離了麽?”
白啓明臉色沉下來,“撤到了城外三十裏處。不過,雖然暫時失去了魔國的支援,朕還是會将這場戰争繼續下去。”
風舞陽閉了閉眼,他的睫毛顫動着。
“那是自然……魔國那方面,在下會向國君詳細說明狀況,争取他的支援的。不過……”
白啓明看出他的憂慮,接道:“不過,在墨城一戰魔國軍隊損失太大。将希望寄托于你國君王的增兵,有些不現實。”
“那,陛下,北方的其它勢力呢?除了您的嫡系部隊之外,北方還存在着很多将門軍閥,他們手裏都握着各自的兵馬。”
“你說那些個門閥家族?哈,他們不過是一貫左右搖擺的牆頭草而已,更何況,朕不敢保證他們當中完全不存在白疏羽的內應……”白啓明低沉地說道,“原本墨城這一戰若能一鼓作氣取得勝利,北方的軍閥們必将接連傾巢而出,與朕聯手乘勝追擊,将白疏羽拿下。然而……墨城的攻堅戰偏偏失利了,這将成為扭轉白國南北戰局的最大敗筆。”
“現今,北方的門閥世家也都在暗暗地觀察局勢。這些人永遠是看着哪一方勢力更大,就偏向于站在哪一方,跟着虛張聲勢,并趁亂撈點好處。但實際上,每當需要他們拿出關鍵的力量,或者觸及到核心利益的分配時,他們的積極性就沒那麽高了……”
提起北方現存的門閥勢力,白啓明神色中暗含戒備之意,顯然并未将他們當成是自己真正信賴的盟友。
聽白啓明的口氣,風舞陽也大致清楚了白國高層內部的狀況。經歷了都城兵變、皇位更疊之後,白國現今的權貴階層看起來力量壯大,盤根錯節,實際上形聚神散,表面上聚集在一起,實則各為各的利益作考慮,而沒有協同一致的凝聚力和共進退的覺悟。
——正因如此,白啓明才會在墨城久攻不下、魔國方面又選擇撤軍的時候,表現得這樣焦躁吧?說到底,他手裏的那群“盟友”,其實也都是臨陣會逃的紙老虎啊。
想到這裏,風舞陽面不改色,只有深邃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他緩緩地呷了一口熱茶,将詭秘的心機遮擋在舉起茶杯的陰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