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祁佑在地上躺了一會兒, 緩過了一口氣, 掙紮着爬了起來。
突然他感覺面前投下一片陰影, 擡頭看去,裘烈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手裏遞過來一瓶藥。
“這是我家祖傳的金瘡藥,你敷在患處, 很快就會好了。”少年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像似長期沒喝水一般。
祁佑瞪着他遞過來的瓶子,胸口劇烈起伏。
他遭受這無妄之災都是因為誰?
雖然那些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可他卻是最無辜的好嗎?他只是出來找點吃的,他招誰惹誰了啊。
說句心裏話, 祁佑是真不想接, 可他處境艱難, 要啥沒啥,還有一家子老小等着他照顧, 他更加不能倒下,所以,這藥他接也得接,不接還得接。
祁佑憋着氣,拿過了瓶子,用牙咬開瓶塞, 把藥末倒在傷口上。
雖然他心裏還氣着, 但是也不得不承認,這金瘡藥的效果的确不錯。
他傷口處的血止住了。
只是後背有一道刀傷,他不好敷藥。裘烈識趣的上前幫忙。
“對不起。”少年人低啞的聲音傳來。聲音裏飽含着濃濃的歉意。
祁佑聽了卻只想笑,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什麽。
喔,他忘了,這個世界還沒有警..察呢。
他祁佑不是聖人,別人把他坑了,他還得笑着原諒。
Advertisement
只是這裘烈身份未明,武力值明顯高于他,祁佑不敢撩虎須,于是悶着不吭聲。
“咳…咳咳……”草叢裏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咳嗽聲,祁佑的神經立刻就崩起來了,厲聲喝道:“誰在那裏?”
裘烈快速跑過去,扒開草叢,裏面躺着一個渾身纏滿了繃帶的老者。
祁佑一擡頭,就撞進了對方的眼裏,他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感覺,活似他面對的不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者,而是一頭年老的猛獸。雖然年紀大了,爪子松了,但渾身的氣勢仍然讓人不敢小觑。
祁佑率先別開了目光,不管那兩個人,自顧自去那些屍體身上扒拉。
死士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吧,這出門在外,身上不可能不帶錢吧。
祁佑挨個摸了過去,摸到好幾張銀票。
“小兄弟,勸你一句,有些錢財拿了是要命的。”
祁佑頭也沒回,把銀票原封不動塞回屍體身上。
然後繼續尋摸下一個。
裘任都不知道是贊揚祁佑當斷則斷好,還是叱責他賊心不死好。
祁佑一路摸過去,最後摸到了八兩碎銀子和一塊令牌。
啧,最讨厭出門不帶碎銀子的人了。
他晃了晃手裏的令牌,問裘烈他們:“你們要不要?”
裘烈目光閃了閃,扭頭看他祖父,裘任點點頭,裘烈遲疑着走過來。
祁佑爽快的把令牌給了他。
然後把碎銀子揣懷裏,拎着他的四只兔子和僅剩不多的野果走了。
那些人不是現在的他惹的起的,就算吃了虧,也只能往肚子裏咽。誰讓他沒權沒勢,只是個普通小老百姓呢。
可是,想想還是真的好氣。
祁佑偷偷豎了個中指。
……………
“你們能不能別跟着我?”祁佑崩潰的喊道。
什麽人啊這是?坑他在前,現在又賴上他了?
臉皮咋這麽厚啊。
裘烈臉紅的透透的,可是面對祁佑的抗拒,他置若罔聞。
“小公子,之前的事,是我對不住你。可我祖父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方圓百裏,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
祁佑:哦,關我屁事。
祁佑冷漠臉,轉身走了。
裘烈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裘任身體多處重傷,這會兒傷口發炎,體溫居高不下。要不是他意志力夠堅定,可能早就趴下了。
裘烈心急如焚,逼不得已,只好賴上祁佑。
祁佑故意繞了一圈,都沒甩掉他們,最後他也放棄了。
祁父他們還等着他呢。
苗兒看着越來越熱的太陽,站在那裏張望,汗如雨下,也不知是熱的,還是急的。
佑哥今天怎麽去了這麽久還沒回來,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午後,在苗兒忍不住要出去找人的時候,祁佑回來了。
只是………
“佑哥!!!”她小跑着上前,看到祁佑身上的刀傷心疼壞了,眼睛一眨,眼淚就掉下來了,她想要仔細看看祁佑的傷口,卻又想起自己什麽都不會,最後只能悻悻的接過他手裏的東西,讓他輕松點。
祁佑扯出一個笑,安撫道:“我沒事,已經上了藥了,這會兒血止住了。”
苗兒拿着東西不說話,佑哥又在騙人了,她都看到佑哥的衣服上沾了好多血。
裘烈在後面見到這一幕,更加不敢看祁佑了。
他之前并非真的有心禍水東引,只是剛好就撞上了。
他帶着祖父躲在草叢裏,後面的追兵沒看到他,發現了祁佑,自然轉移了火力。
當時他把祖父安頓好,就想出去救人的。他們家世代為将,以保護家國百姓為己任,哪怕再難,也不會把危險帶給普通人。
然而祖父卻拉住了他,讓他等等。
接着他就看到那個少年以一己之力硬扛那些死士。
但很快少年就挨了一刀,這個時候他也發現了問題,少年人似乎一點都不會武功,完全憑着一股蠻力在打。
祖父讓他再看看,一來是想測測對方的潛力,二來也是為了讓他多休息一會兒。
誰知少年卻開口大罵起來,字字句句均是罵到了他的脊梁骨上,他和祖父的臉色都有些羞愧,他也再等不住,沖了出去。
後來把那些追殺他的人都殺死了,他也有些力怠,偏偏祖父的情況,越來越糟。
他昏了頭,想都沒想就背着祖父跟上祁佑了。
裘烈從生下來長到這麽大,從來沒有幹過如此厚臉皮的事,這會兒整個人都燒起來了。
裘任緊挨着他,第一時間發覺了孫子的異樣。
他也有幾分後悔,可祁佑實在是個好苗子,他真的想看看他的潛力有多大。
若是祁佑在最開始就轉身逃跑,他們可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救人。正是因為他的臨危不亂,甚至還趁機反殺了敵人,讓裘任來了興趣。
幸好祁佑不知道他們的想法,否則大概真的會吐血身亡的吧。
裘烈把裘任放到大樹下坐着,緊靠着祁父他們。
祁佑警惕的看着他們,唯恐他們突然發難。雖然那老頭看着受傷頗重的樣子。
裘任坐在地上緩了緩,他偷偷按壓傷處,整個人因為疼痛清醒了些,他看着祁佑,斷斷續續卻字字堅定。
“小兄弟,你……天生……神力,是老天爺賞……賞飯吃,若是不更進一步,未免可惜了。”
祁佑:哦,冷漠。
他把兔子殺了,遞給祁父和苗兒他們。他們早就習慣了,想都沒想的逮着兔子就喝血。
裘烈看的直皺眉,不贊同道:“爾等怎可茹毛飲血?”尤其還是老弱婦孺,喝生血極易患病。
祁佑冷哼一聲,“都快餓死了,茹毛飲血算什麽。”
祁佑等着他們喝完血,連小柱子都沒省過,然後才剝了兔皮,烤兔肉。
期間,他把僅剩的野果給每人分了分,“快嘗嘗,這果子味道不錯。”
苗兒把紅果拿在手裏看了看,很是喜歡這顏色,然後才不舍的咬了一口,嘴裏頓時灌滿了鮮甜的汁水,酸中帶甜,細膩爽口。
祁佑自個兒拿了一個在嘴裏咬着,笑着問她,“好吃嗎?”
苗兒嘴裏含着東西,沒說話,只一雙美目彎了彎,渾身上下都透着愉悅的氣息。
小柱子還是第一次吃到這種東西,稀罕極了,“姐夫,這個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吃。”
他張着雙手,認真的比劃着。祁佑卻看的直想笑。趁機教他,“以後你想說東西好好好好好好吃,可以直接說美味。美味就指味道鮮美的食品,比如美味佳肴,珍馐美味。”
他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雖然跟這個世界的官話有一點兒區別,但大多數人都能聽懂。
裘家祖孫倆都詫異的看了過來。
小柱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祁佑一看就知道他沒懂。于是又用方言說了一遍。
這回小孩兒懂了,跟着用方言重複了一遍,祁佑又說回普通話,小柱子學的磕磕絆絆,但幾次過後,好歹能跟着念出來。
而祁父祁母和苗兒他們,因為知道某種“真相”,所以都見怪不怪。這也讓那祖孫倆更加好奇,這一家人到底是什麽來路。
裘任垂下眼,開口道:“小兄弟身手靈活,又力大如牛,倒是可以試着練練通避拳,上下相随,步随手變,身如舵擺,靈活多變,制敵時往往能出其不意。”
祁佑教導小孩兒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裘任仿若未見,提了口氣,繼續道:“若是小兄弟無意拳法,也可學學槍法,兵器是手的延長,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以小兄弟的力氣,若是将來馬上作戰,定能以一當十,以一當百,将敵人盡皆挑翻馬下。”
祁佑仍然一聲不吭,但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
裘任:“常言道,玉不琢不成器。小兄弟是塊難得美玉,可這玉若不仔細雕琢,那也終究只是塊好看點的石頭罷了。”
裘任鋪墊了這麽久,終于“圖窮匕見”:“此次是我們祖孫對不住你在先,願意奉上我裘家的拳法。還望小兄弟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們一般計較。”
祁佑心動了一下下,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最大的短板就是空有力氣,沒有招式。現在或許沒有什麽,可人生那麽漫長,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
誰會嫌棄自己學會的東西多呢。再說了,這刀傷他已經受了,他雖然不能找補回來,但意思意思要點賠償總可以吧。
祁佑心裏權衡一下,毫不猶豫點頭應下了。
“成。你教我拳法,此次事情就一筆勾銷。”
“小兄弟爽快。”裘任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然後堅持不住閉上了眼睛。
但祁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祖父,祖父?”裘烈緊張的晃着他。
祁佑上前幾步,勸道:“你別晃了,你再晃,你祖父就真的死了。”
“來,給我看看。嘶,怎麽這麽燙?”祁佑轉身去祁母那裏拿過藥包,找出治風寒的藥材,肉疼的分出大半,給老頭兒熬藥。
直到給老頭兒喂了藥,又和裘烈合力重新給他包紮完傷口,歇下後,祁佑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腫麽回事?
擦,這不就是當初他跟溫鎮他們相遇的場景嗎?只不過這次救人的變成了他。
果然是天理昭昭,因道輪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