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又一個月,出門采購時你偶遇車禍,馬路中央被撞得血肉模糊的人是冬青,肇事者逃逸,你替他報了警,叫了120。墊過醫療費之後你有些後悔——好不容易擺脫冬青,這下又得與他扯上關系。最終,你還是嘆着氣認了命——你自認為不是什麽善人,對冬青也談不上喜歡,可你還是沒辦法眼看着一個有過交集、又沒做過大惡的人就這麽去死。

從冬青的證件你知道,冬青叫做東青,二十出頭,大概真的是學生,或者才畢業不久。

幾分鐘後,似乎想到了什麽似的,你将冬青從黑名單裏放出來,翻了一圈冬青的社交賬號,通過社交賬號呈現出來的信息,你确認冬青并沒有找到你的真正的家的地址,這次車禍的确是場意外。

想到馬路中央爛泥似的一灘軟肉,這時,對于冬青的木讷與寡言,你終于生出幾分憐憫一般的理解了。

再來醫院你本是追債,卻不想,竟得知冬青失憶的消息。到醫院前你甚至猜想冬青是打算賴掉這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的賬單,可聽說你墊付醫療費的事情後,冬青連連道謝,又誠懇道歉,這之後二話不說,将錢悉數還清。他甚至還付了你一部分“遲滞費”。

冬青解釋說,醫院告訴他,他的熟人盧先生替他墊付了醫療費,但盧先生留下的聯系方式是空號,他将通訊錄裏“盧”性男性詢問了個遍,也依舊沒有找到為自己墊付藥費的人。

你在SM論壇上的ID是Ruffian,當初在醫院等級信息時,你留下的也是這個名字,以及酷似手機號碼的論壇數字ID——為了擺脫冬青的糾纏,你更換了約調專用的號碼,你不想因為冬青再換一次。

……倘若失憶,冬青的借口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算了。”你暗嘆道。你心有懷疑,卻懶得計較,只甩了甩頭,準備起身離開。

你準備離開,剛要起身,卻見換吊瓶的護士進門。冬青與他打招呼,調笑幾句,護士玩笑地扇了他一巴掌,冬青就嗯嗯啊啊地叫喚起來,知他裝樣,小護士理也不理,親昵地甩了個白眼離開了。你聽冬青呻吟,不由得有些怔怔——約調那麽多次,冬青的嘴巴都閉得像個蚌殼,偶爾漏出兩聲,事後能做出天塌了似的的忸怩樣子來。

你生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愉快來——這種不愉快在與冬青的相處中可稱家常便飯。在心中默默勸了自己幾句,你動了動身子,做出告別的模樣。可冬青依舊沒有絲毫看眼色的本領,只見他搶白截住話頭,又另起一個,竟是要與你閑聊的模樣。你張了張嘴,本打算應付幾句就算,卻不想,兩三句話過去,你發現今天的冬青與并不像過去的那樣讨嫌——誠然,冬青說話還是非常沒有分寸,但現在的他更像個孩子,想到什麽說什麽,魯莽卻真誠。

這樣的冬青使你好奇,于是,一時興起,你陪着他聊了大半個下午。

你重新向他介紹自己,當知道你們其實是主奴關系時,冬青大驚失色,他皺起眉,接着展顏大笑,嘆自己居然将人生過得這樣精彩。你盯着冬青的笑顏,鬼使神差,出語暧昧,問他是否打算繼續這種關系。失憶并沒有奪走冬青的智力,他聽懂了你的意思,愣了愣,半晌,眯着眼睛虛虛乜你,好半天才說了聲好。

看着這樣的冬青,你忍不住想笑——冬青的裝樣十分不成功,他翹着下巴看人,自以為性感非常,你卻覺得他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屬于父輩的寬大西裝罩在小小孩童身上,肩膀寬了,領口大了,衣擺袖口也拖在地上。孩子穿着這樣的衣服,好似倉鼠扛着厚棉被,卻偏要費勁從棉被裏冒出個腦袋尖來,板着小臉,學父親怒目。

冬青養傷數月,你一星期看他三次。你會給他帶些盒裝營養品,陪他聊天,時不時占些嘴上的便宜。被你調侃時冬青總要做出成熟的模樣——最初他是裝樣,不過久了,倒真生出幾分游刃有餘來。

待冬青出院、恢複,你們玩了一次,冬青表現出來的奴性并不像以前那樣深,相較人體家具,他更喜歡捆綁和邊控。你玩得并不盡興,不過冬青本人的表現彌補了游戲項目的瑕疵——對于冬青來說,這可是是件稀罕事。遇見不懂的事情,冬青只痛快地發問,他的問題很傻,是沒入門的新手才會問的。你不喜歡新手,然而,對于冬青的問題,你并無不耐。你向冬青解釋那些名詞和縮寫的含義時,心中湧動的是調教幼犬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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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你意識到,對新人的厭惡也好、喜歡也罷,都是冬青帶給你的。想到這裏,你吃驚地笑了笑。

沒過多久,你就将這個念頭抛到腦後去了。

這之後,每月你約調冬青六次,吃飯旅游若幹,如此,三個輪回過去,冬青朝你告白。你凝視冬青,腦子裏将眼前的冬青與過去的冬青過了幾個來回,半晌,終于笑着點了點頭。

藥費花光冬青積蓄,失憶又使他無法從事之前的工作,于是,你邀請冬青搬入自己家中——誠然,你們的關系還沒到同居的地步,但是,你認為,現在情況特殊,這樣做并不會使你顯得你猴急,或是沉溺愛情。

應你邀請,冬青搬進你家,你真正的家。

你們睡進一個被窩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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