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加掩飾的事實
? 狄蒙逍和元洛庭正要出門，房間門被扣響了，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狄蒙希。
狄蒙逍打開房門，很意外得，狄蒙希卻不是來邀她共進早餐，她向她匆匆一笑，直直看着元洛庭："元掌引大人，我想和你談談。"
元洛庭一俯身："公主殿下直呼在下名字就好。"
"你要對他說什麽？"狄蒙逍警惕得向前一步。
"只是談談而已。"
"我不允許！"
元洛庭擋在一臉警覺的狄蒙逍面前："蒙逍，沒事，希公主找我一定只是随便聊聊。"
"不可能！"狄蒙逍鄭重得看着狄蒙希，"如果是讓他和我保持距離的話，那就不用說了。"
此言一出，狄蒙希和元洛庭同時吃了一驚，倒不是沒有猜到談話內容大致如此，只是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直白得說了出來，一點回旋餘地都不留。
"逍逍……"
"我知道一定是主神交代了你什麽，可洛庭是我的朋友！他自诩是我的父親，可他在我的生命中除了給予傷害還做過什麽？我連交個朋友的權利都沒有嗎？我以後也不會再讓他傷害我要保護的人！"
這一刻，無論是元洛庭還是狄蒙希都迷惑了，元洛庭帶有記憶，自是感受深刻，他恍然覺得逍公主真的回來了。而狄蒙希卻像是心底某一處被擊了一下，這樣直接表達而無所畏懼的狄蒙逍是那樣熟悉。
狄蒙逍不顧他們都在想些什麽，拉起元洛庭的手："走吧！"
"等等！"狄蒙希在身後追問，"一起吃飯好嗎？還有米唯大人。"
"你有沒有搞錯，要我們一起吃飯？"狄蒙逍還想說什麽，被元洛庭打斷。
他目光複雜得看了看狄蒙希，仿佛終究了然一般，回頭對狄蒙逍揚起溫和的笑容，"一起吃吧，我們還要一起在這裏度過很久的時光，永遠這麽劍拔弩張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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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蒙逍一直以為自從狄赦哲當衆打傷了元洛庭，這幾乎是一種羞辱，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之後，那個自負高傲的米唯一定會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可是很意外，他居然一點都沒有，反而有一種倔強得不願意與他們扯上關系，甚至有些吃癟的感覺。
他們走進“籃面包”的時候，同學們已經吃完了早餐，正好在門口打了個照面。狄蒙逍對盧克報平安的時候，似乎被米修羅的目光觸了一下，她轉眼看他，卻又發現他已經漠然走遠。
倒是亞當皺着眉頭頗有嗔怪："我們可都聽說了，都讓你別喝了，幸好元掌引及時出現，不然你要是有個意外，我們可怎麽辦！"
狄蒙逍只得打着哈哈道："呵呵，多謝關心，其實沒事啊，以後一定少喝點！"
元洛庭冷冷道："我已經下令，在你覺醒神識之前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給你提供路尼尼類飲料，全部帶進五層受罰。"
狄蒙逍忽然覺得陰風一陣，沒想到元洛庭也有這麽寒氣逼人的一面。
"去點餐吧。"他沒有理會衆人的唏噓，迳自走向餐桌。
吃飯的時候，表現最奇怪的莫過于米唯。他永遠是氣鼓鼓的狀态，這很平常，不平常的是他氣鼓鼓的同時，卻一直在一邊責備一邊給盯着狄蒙逍和元洛庭看的狄蒙希夾菜。
"傻女人，快吃啊，他們兩個是你的精神食糧麽？你能靠着精神食糧就活下去麽？"
"你不是說你喜歡吃土豆麽，我特地點了芝士土豆沙拉，怎麽不吃？"
"怎麽，我的勺子還嫌棄？你不是說你愛我嗎？"
這句話一出，狄蒙逍差點被一口果汁嗆死。她不可置信得看着狄蒙希："你……愛他？他？！你是受虐狂嗎？"
狄蒙希趕緊矢口否認："我沒有！"
"什麽？！"米唯暴怒。
這回輪到狄蒙希百口莫辯，她驚慌失措得看看狄蒙逍，又看看米唯，最終在米唯的怒目下羞紅了臉，低頭匆匆吃完早餐走了。
米唯自然跟在她身後追問不休："傻女人，你等等！告訴我你到底什麽意思！"只留狄蒙逍和元洛庭瞠目結舌得坐在原地四目相對。
終于吃完早餐，元洛庭與狄蒙逍告別前不忘囑咐："凡娜公主的事還是要小心，不要透露太多關于你的信息。有需要的時候随時呼喚我，我的修複和工作并無沖突。實在沒事的時候可以去各個教室觀摩，以後你總也要去上課的。"
"好，你快去休息吧！"狄蒙逍笑着看他這麽喋喋不休的模樣，"對了，你住哪個房間？我可以去看你嗎？"
怎知元洛庭面色一白，脫口而出："不可！"随即又覺得有些失儀，趕緊補充道，"這不合禮數。"
元洛庭走後，狄蒙逍在房間裏無所事事不敢外出，滿腦子都想着找什麽樣的托詞才讓能重新和木木聯絡上，又不引起她的懷疑。随即她意識到，她要對木木說的話根本不是解釋，而更像是欺騙。她那麽擔心她，為她的離開而傷心生氣甚至發瘋，她卻要用一個謊言将着一切都變成順理成章的事。從此，她會永遠活在圓謊的過程裏。想着想着，她的情緒為此又低落起來。
終于，她決定打開電腦，□□一旦打開，又湧入無數來自木木的留言，來來回回依舊是那幾句。
狄蒙逍嘆了口氣開始在對話框裏輸入文字："木木，對不起。我收回那天的話，我們永遠是朋友，好嗎？"
幾乎是立刻得到回複："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了？！"
"的确是發生了一些事，可是，我能不說嗎？"
"我什麽都告訴你，你卻一句再也不聯系就把我給撂下了，我擔心了這麽久，你說，你好意思不說麽？"
不出所料，狄蒙逍早知逃不過，只好把自己想好的故事打進對話框："好吧，我告訴你，可你不要生氣啊。是你父親，也就是主神發現了我們的聯絡，派人來調查我呢。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他們的人剛到，他們說在證明我的身家清白對你無害之前不能再和你有任何聯絡。不過現在好了，他們已經查清楚我并沒有惡意，我又可以聯系你了。"
說完這一句，木木很快回複："還不趕緊開機！"
狄蒙逍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一直處于關閉狀态，剛一打開，便接到了木木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木木氣勢洶洶的聲音："調查你的人有給你報名號麽？有為難你麽？"
狄蒙逍有些尴尬得回答："沒有，沒事，都過去了。"
"什麽過去了，我的人都敢碰，瘋了都！你真不知道他們是誰對嗎？我這些天一直在問我父神，他都沒有說實話，要不是他在騙我，就是他們瞞着我父神私自行事，我一定要問清楚！"
"算了木木，現在我們又能做朋友了，不是很好嗎？"
"不行！我必須保護你！"
"真的不用了。"
"你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嗎？你知道這些天我是怎麽過的嗎？父神和母神都來了，一直陪在我身邊寬慰我，他們甚至對我說只當你是個過客吧，可是你現在卻告訴我，是他們讓你不要和我聯系，是他們找人在調查你！"
"他們去你身邊了？"狄蒙逍心裏竟有一絲涼意，她因為狄赦哲的警告而違背內心，她也在痛苦中煎熬，可是傳說中的父母卻陪在她身邊。
"我看不到他們，可是我可以感受到。他們說得很誠懇，可居然都是在騙我！"
"也許他們是為了把保護你吧。"
"現在父神又來了，他也對我說這都是為了保護我！可我還能相信誰？"
狄蒙逍心裏又是一驚，看來這個老爹對她的疼愛真不是一點點。她讪讪一笑："雖然我不知道有父母是什麽感受，但是我想父母應該都是這樣吧，為了避免子女遇到危險，不惜隐瞞一些真相，甚至寧可做一些看似傷害的事。"
這麽一來，倒是木木緩和了語氣："對不起蒙逍，我不是在炫耀什麽，你知道。"
"嗯，我知道。"
"那我先不跟你聊了，我聽聽父神到底有什麽話要說，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讨個公道，沒有人敢傷害我的朋友！"
挂斷電話之後，狄蒙逍嘆了口氣，總感覺對于神之女的角色，仿佛木木比她接受得更快，更為真切實在。
她回過頭忽然吓了一跳，狄赦哲居然就在她身後！
"你，怎麽進來的？"
狄赦哲安靜得看着她，目光依舊慈愛并且飽含無奈。
"你說得對，這就是為人父的感受。"
"呿，我只是随口瞎說的。"狄蒙逍不以為然，随後又深覺好奇，"你不是在木木那裏麽？"
"這點□□術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噢，那你來這裏做什麽？又來教訓我麽？"
"逍兒，我們就不能心平氣和得談談？"
狄蒙逍本想回絕，卻在那一瞬間從這個萬物之神眼中讀出一絲失落。她忽然心軟了些，放低語氣道："你知道，當你給我設定一個孤兒的身份時，父母對我來說就只是抛棄我的人而已，而你也的确做了和抛棄差不多的事。我真的沒有辦法立刻接受你，或者說，我這輩子都不知道怎麽做別人的女兒承歡膝下。或許等我恢複記憶了，我們的關系會有所改善？洛庭說我犯了錯誤所以到人間受罰，可他想不起來我到底犯了什麽錯，你能告訴我麽？"
狄赦哲依舊那樣安靜得看着她，良久才回答："你只需要知道，我絕對沒有抛棄你。你是我，乃至整個神界的希望，我永遠不會放棄你。也許你對我做的一切心懷不滿，可這也正是我必須傳授給你的，有的時候作為一個主宰，我們不得不放棄私人恩怨，放棄自身意願，甚至放棄小善去成就大義，這是我們必須承擔的責任。以後你就會知道我的無可奈何，我給你的所有傷害，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狄蒙逍知道狄赦哲這些話的确是發自肺腑，可她依然覺得它們遙遠得甚至虛僞。她為此有些失落："你有在意過我的感受嗎？無論是曾經的神界公主，或者現在的孤兒狄蒙逍。也許你已經習慣只在意應該做什麽，而不用去思索你遺漏或者擯棄了什麽。在你看來，你對我做的這些都是大義，即便機關算盡也要維護的大義，而我所承受的都是必經的磨練而已。我也能感受到，包括洛庭在內，這裏的所有人都認為我這個沒有覺醒神識的凡人的全部感受都不值一提，因為一旦覺醒，一旦擁有非凡的能力，一旦想起作為神的無限時光，一旦思維被放置到無邊的宇宙，一旦體會到我們的責任和義務，我現在的這些痛苦都是微不足道的。現在的我渺小如一只螞蟻，誰會去關注一只螞蟻的感受呢？他們尊重我，不過是因為我這只螞蟻以後會變成龐然大物而已。可是你知道嗎，我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十五年，這每一分每一秒，每一種痛苦、離別、哀傷，它們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它們耗費了我的時光和所有希望，它們對我來說才是真實深刻的重要。"
狄蒙逍深吸一口氣："洛庭勸我改口稱你為父神，可是我做不到。你希望我對你推心置腹，以上就是我現在的感受。無論是遠在過去的你為什麽将我貶為凡人，還是現在的你為什麽逼迫我對木木撒謊，這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我不知道以前的我們相處得好不好，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這麽認真得坦述過我的感受，不過現在的我都已經說了。我不喜歡你用遷怒我身邊的人的方式來鉗制我的行為，我不喜歡你看輕我所看重的情誼，你們從來沒有給過我希望，憑什麽要我擔負你們的希望？如果你期待這一輩子我們成為和睦的父女，請你考慮一下我的這些話。"
狄赦哲在狄蒙逍的話語裏瞠目結舌，眼神空茫又反複不定，那裏面不止一次得閃過濃厚的疼惜和哀傷。狄蒙逍不記得一切，當然也不記得她真的曾經說過類似的話。這就是最真實的她，一直所求不得的她。無論是曾經在神界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她，還是如今孤苦無依不知所措的她，她們面對一份關懷的時候，都是這樣期待對方真正理解她的需求。只可惜，他再理解，也給不了。
"逍兒，你要知道，我們愛你。可是你也必須知道，你的使命是無可回避的。我真的無法像其他父親寵愛女兒一樣任你予取予求，如果你願意聽，我可以告訴你我也是這麽成長起來的。"
狄蒙逍失望得合了合眼："算了，你走吧，在你的養女們面前充當慈父吧。我累了，需要休息。木木的事我希望謊言到此為止，如果你真的疼愛她，或者真的以為她的恨意會成為災禍，那就請你不要掉進一層又一層圓謊的惡性循環。"
狄赦哲眼中掠過一絲訝異，還想說什麽卻似乎又不知如何接口，剛要離開卻又像想起什麽似的：“這個，你給元洛庭服下。這是療傷用的，這裏不比神界，所有的法術都受到限制，我誤傷了他，沒有神界的治愈術恐怕需要很久才能自行恢複，這藥能讓他的自愈能力提速百倍。”
狄蒙逍看着掌心裏憑空出現的藥丸，心裏倒是欣喜了幾分，“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