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悲傷的默克

? 元洛庭回到房間,本已做好了繼續受刑的準備,怎知打開門的時候,房內的一切居然變了樣,變成了普通的房間的模樣,家具床鋪一應具全。他疑惑片刻便有了答案,因為連魅已經出現在他身邊。

"未堯。"她輕輕呼喚,帶着痛徹心扉的意味。

"我在這裏的名字,叫元洛庭。"他淡淡回答。

"你在這裏,還好麽?"

"很好。"

"你要怎樣才能記起我?"

"我記得你,連魅閣下。"

"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

"齊克約安裏斯殿下。"連魅叫出這個名字,眼底是歇斯底裏的期待。

元洛庭一怔,"你在叫誰?"

"是你,是你啊!"連魅滿眼的失望與期許化成淚水滴滴落下,她的手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安裏斯殿下,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嗎?"

"我該記得什麽?"

"你根本就不是神界的人!"

元洛庭低下頭,淡淡道,"我只是無意間聚合在地球精靈界之間的一抹靈氣,承蒙主神不棄,将我帶回神界,開啓神能,賦予神職。只是這樣而已。"

"不!"連魅大叫起來,她的眼中充滿狂熱的愛戀和憤恨,她的手指掐得元洛庭的手臂通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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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根本不是!你是我們舍亦界最後的希望啊!"

"什麽界?"

"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嗎?你是舍亦界的王子齊克約安裏斯殿下!遠在宇宙六大界成為定局之前,另有第七大界,就是我們舍亦界。是合合界聯合從曲界讓我們全軍覆沒,合合界是我們最大的仇敵!我受傷之後憑最後一線意識游離到木棱界附近,之後一直以火職女的身份靜待機會,那時我以為整個舍亦界只我一人獨活,可我依然沒有放棄複仇的希望!我一直假意與木棱界王子交好,試圖挑撥木棱界與合合界的關系,就在去合合界的時候,我遇到了你,并且你與合合界公主走得那麽近,我以為你與我一樣伺機部署才沒有道破。誰知,你竟真的将合合界主當成恩人?他毀了我們的界域,我們的一切啊!"

元洛庭一臉茫然得看着連魅激動的表情,"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怎麽可能認錯!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确定是你!你忘了我也就罷了,你怎麽能忘了這血海深仇?"

"我......"元洛庭始終無法認同這個荒誕的故事,"你還是走吧,無論你編造多荒誕的故事,我對你,都不會有你期待的感情發生。"

"這不是編的!"

“這不是真的!!”元洛庭猛地擡高音量,單手抵着太陽穴,表情不耐,“你走吧,我不想再聽到這些。”

連魅不可置信得看着他,“你拒絕?你拒絕接受真相?就因為該死狄蒙逍?!”

“不是!”

“你以為我的記憶被洗去了就猜不到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麽嗎?狄赦哲啓動了這麽強力的神罰,發動如此巨大的能量洗去所有人的記憶,甚至将神罰之獄複刻到你的房間裏,卻依然要讓你成為她的掌引,這就是你與她有過不茍之事的證據!“

“你住口!”元洛庭眼中閃出淩厲的光,“你再說一句,我就不客氣了!”

“你怎麽不客氣?你來啊!”連魅一步沖上去,兩個手緊緊按住元洛庭的太陽穴,掌間散出瑩瑩火光,“我這就把真相告訴你!”

“不!不!”元洛庭用力掙紮居然無法掙脫,任憑腦中被輸送各種奇怪得場景,兵荒馬亂硝煙四起,戰火與死亡的陰影遍布滿地,哀嚎連連。随即是連魅的身影,她與他緊握着手,她的眼裏是生死與共的決然。

“啊……“他終于掙開束縛的時候,如錐的劇痛在他的大腦裏仿佛要重新塑形一般,一鑿一鑿剝離他現有的記憶。

連魅一下子緊緊将他擁住:“安裏斯殿下,你我曾相約永生永世厮守不離不棄,你曾堅定不移得告訴我,你永遠不會丢下我。如今你忘了這些也罷,可不能忘了我們的滅族深仇啊!只要你在,一切就還有希望。請你記起來吧!現在神界動蕩災禍不斷,繼位者又遲遲不願覺醒,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啊!“她抿了抿唇,眼中閃着寒芒:“如果趁現在,把手無縛雞之力的繼位者除掉……”

“不!”元洛庭猛地一把将她推開,依舊抱着自己的腦袋痛苦不已,“不……不……”

“安裏斯殿下!你對她的感情是錯誤的,建立在你錯誤的記憶之上!你真正愛的人是我寐一蘇爾斯莫,是我啊!“

“寐一?”元洛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忽然所有的動作頓止,深深凝眉,表情探究。

連魅聽到他念出這兩個字渾身一震,眼中閃出苛求又不敢輕信的狂喜,她再次一把将他抱住,擡頭深深凝望他的臉:“你想起我了?”

元洛庭低下頭,不置可否得輕輕将她推開:“我腦子很亂,你讓我靜一靜。”

“好。”連魅有些失落得退後幾步,“希望你趁早想清楚,如果你決定了,用我們族內的方式聯絡我。”

在她離開之前,元洛庭忽然想起什麽補充道,“在我聯絡你之前,不準打草驚蛇。”

連魅沉默片刻:“是。”

連魅走出門,在走廊上預見了狄蒙逍。盡管這是狄蒙逍第一次到元洛庭的房間附近,她卻并不意外,帶着滿眼堪堪壓抑的敵意:“逍公主。”

“嗯。”狄蒙逍淡淡點頭,同樣不太喜歡這個不知道算不算情敵的女子。

連魅與她擦肩而過,又在她背後停下腳步道:“作為合合界公主的你,憑什麽糾纏未堯?你把他害得還不夠慘嗎?”

狄蒙逍回過頭:“我怎麽害他了?”

“難道神罰之獄還不夠?”

“神罰之獄?”

“你沒有進過他的房間?他的房間裏就是神罰之獄!他因為你,日日夜夜承受最可怕的折磨,你竟假裝不知道?”

狄蒙逍一驚:“你到底在說什麽?”

連魅冷笑起來:“好吧,看來你真的是個沒用的廢物。我可以告訴你,你與他走得越近,他受到的懲罰就越多。所以如果你還念一點往日的情分,請你放了他。”

狄蒙逍被她說得雲裏霧裏,心裏卻有些擔憂,難道他真的在承受痛苦?不過……她合了合眼:“這位,木棱界的火職女是吧?不好意思,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不希望由你來提醒我什麽。如果我需要知道,我想洛庭自己會告訴我。無論他承受着什麽,他不說,就表示他并不希望以此幹擾我的思想。他是我的父神指定的我的貼身掌引,我與他走近也好走遠也罷,這是我們神界內部的事,如果你只是來這裏學習,我們歡迎,但是如果你是來對我這個并沒有覺醒神識的廢物公主冷嘲熱諷,我想你也只是趁人之危的貨色而已。”

說完,她轉身直接叩響了元洛庭的房門。

元洛庭剛打開門,她嫣然一笑:“洛庭,我來了。”随即直接走了進去。

元洛庭在狄蒙逍莫名的笑容裏怔了怔神,關上門之前,他瞥見連魅咬牙切齒的表情,頓時驚慌失措起來。

“你們說了什麽?”他問。

“你希望我們說什麽?”狄蒙逍反唇相譏。

元洛庭聽出她生氣的語調,閉了嘴不敢再問。

兩人在房間裏奇怪得沉默,各懷心事卻不開口。良久,狄蒙逍嘆了口氣:“差不多了,我走了。”

“你來找我是為了……?”元洛庭在她身後終于問出口。

“沒為什麽。”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無論如何都忍不住跑來找他的念頭,而在房門口與連魅口舌相争之後,她佯裝從容得走入他的房間,也不過是為了做個與他更親近的樣子而已。

“好吧。”他點頭,“我送你?”

“不用了。”就在狄蒙逍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被元洛庭從身後緊緊抱住。她渾身一震,頓時做不出任何反應。耳邊是他幾乎哽咽的語聲:“別動,就一會兒。”

上一次他這麽毫無顧忌得将她擁進懷裏究竟是什麽時候?是剛來這裏的那次失控要走,還是遠到神界時的忘情相戀?這一次他的擁抱,不知是因為用力還是恐懼而渾身顫抖。而這一次,狄蒙逍心裏并沒有感到安心,反而更讓她的迷惑更深了些。

片刻之後,元洛庭放開懷抱,退開一米的距離,垂首道:“公主若無吩咐就請回吧,如有需要請随時召喚。”

狄蒙逍忽然明白,他也已經決定了。他把心底所有求而不得的、讓他痛徹心扉的情感,都揮霍在那一刻的擁抱裏。從此,恪守距離成了他們心底的約定,就這麽相約,誰也不再給誰添麻煩。

“我們,還是朋友。”狄蒙逍依然背對着他,“我還是不喜歡你叫我公主,記住了哦!我走了。”

她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來到城堡的大堂呼喚盧克。

“公主殿下,有何貴幹?”盧克似乎很驚訝這個時候得到召喚,不過從他的身形來看,他的瞬間移動術進步了很多。

“我想喝點,帶我去。”

“這個……”盧克為難道,“上次元掌引說……”

“他已經不會再管我了。”狄蒙逍苦笑一下,“別廢話,有什麽事我替你扛!”

“好吧,跟我走。”盧克拉起狄蒙逍的手,剛要發動瞬間移動術,突然兩人握住的手被“啪”得打開。面前是祁米虎視眈眈的表情:“你是誰,為什麽握蒙逍的手!”

狄蒙逍哭笑不得得看着他:“我沒有瞬間移動術,他不拉着我怎麽帶我出去?”

“我有啊!”

“你對盧茨亞滋鎮熟悉麽?”

“我很快就會熟悉起來的。”

“可我現在就要去喝酒!”

“喝酒?”

“路尼尼。”

“太好了!這裏原來有路尼尼館!我正想着呢,一起去吧!”

狄蒙逍聳了聳肩:“無所謂,一起吧。”

三人一起來到黑色的路尼尼館,“還是波西亞?”盧克熟門熟路得問。

“不,我也想試試那個。”她指了指仍舊坐在老位子,也仍舊品着黑色路尼尼的米修羅。

“悲傷的默克?一般除了必要的訓練以外,沒人喝那個。不過,米修羅那家夥倒是很喜歡似的。”

“我想試試,到底能傷到什麽程度哈哈。”

“公主,你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盧克手上幻化出黑色的球體,又倒入酒杯遞過去。

狄蒙逍喝了一口,頓時滿心的壓抑、困擾、無望席卷而來,從靈魂深處翻滾而起,她只喝了這麽一口,便讓她動彈不得。她呆呆得握着酒杯面無表情,整個內心卻被一刀一刀割得潰不成形。淚水奪眶而出,流也流不盡似的。

“公主,你還是別喝這個了……”盧克苦笑着将酒杯從她手上拿走,“連我們都是受過專業的訓練之後才敢喝呢,你試過就好了,我給你來點波西亞吧!”

“我不……“她剛要掙紮,手上的酒杯噗得消失不見,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元洛庭冷冷的面容,不知是憤怒還是悲傷,讓他的眼神怒痛不已。

他狠狠看着盧克:“我說過什麽,你忘了麽?”

盧克面色一白,緊張得瞥向狄蒙逍,想向她求助,可她依然莫名得淚流不止。

“還不快滾!”

“是!”他一閃身消失。

“跟我走。”元洛庭拉起狄蒙逍的手。

“我不!”狄蒙逍甩開的同時,她的另一只手被祁米搶去,她感受到自己被抓住,更用力得一甩,整個人失去重心就要跌倒下去,卻倒進一個柔軟的懷抱。

“休與?”

他蹙了蹙眉,“你連仙家食物都不敢吃,怎麽能來這種地方。”

狄蒙逍抹着臉上擦也擦不幹淨的淚水,還拼命想要故作輕松,她扯着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指着早已站在她身邊的米修羅說:"他一直喝啊,我只是想試試!"

米修羅忽然激動起來,抓着她的雙肩,他的眼中有着那麽濃烈的悲切,凝聚在他雙手間的,都是瘋狂而不顧一切的索求。"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喝麽?你知道我喝的時候感受到什麽麽?我在感受你!感受我,或者我們深不可知的過去!我根本不知道發生過什麽,可是自從玄武盾吸收了你的能量又回到我身體裏之後,我的心一直留在絕望的谷底,我找不到出口卻不知道那到底是哪裏!只有在更深的悲傷裏才隐約感覺到你的存在,我覺得我就是納洛,你知道嗎,我覺的整個世界有那麽一段時間只有我們兩個人,你知道嗎,可你是誰呢,你到底是誰呢!"

他從沒有一下子說過那麽多話,更沒有那麽瘋狂的失态過。在他的胡言亂語裏,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又在默克的作用下精神失常。可狄蒙逍的心卻被擊了一下又一下,本已肆意飛揚的黑□□緒更在強大的震動之下橫沖直撞,只怕就要撞破心房四壁,讓她永不超生。納洛,是誰?是誰?!她流下更多的眼淚,心裏有一個巨大到無法形容的創傷空洞,比狄蒙希離開的時候、元洛庭放手的時候,更深楚千百倍的痛失感。它的力量如同一個黑洞,呼呼得從心口,把她存在的意義、喜怒哀樂,一切一切都吞噬幹淨。

狄蒙逍流了太多眼淚,以至于她沒有看到休與眼中與米修羅極為相似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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