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元洛庭沒有納洛之心
? 休與平躺在床上,依舊面色蒼白、眉頭緊鎖、喃喃自責。
狄蒙逍靜靜得看着他,沉下了一切心思,她的目光越來越遠,那種清冷、孤獨、并且對眼前的人充滿疼惜的感覺再一次出現。
她不由自主得擡起手,掌心散出與朱雀相似的紅光,輕輕覆蓋休與的額頭。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眼神恢複了以往的清明。
“我……謝謝。”休與難得露出有些羞澀的表情。
“以後不要喝默克了,知道嗎。”
“我以為我頂得住。”
“為什麽要去嘗試?”
“因為……”休與無奈得搖了搖頭,“我們都想更多得,記起關于納洛的事。呵,是不是讓你很失望?沒想到我居然也這麽幼稚?”
狄蒙逍心底一痛,咬着下唇搖頭:“明知道那麽痛苦,為什麽非要去回憶起來呢?正因為我們心裏埋了太龐大的悲傷,才不能輕易喝默克。你連飯都沒有吃過,更別說那個了,自然毫無抵抗力。”
“你明知道,我們每個人都那麽渴望找到證據來證實,我們是納洛之心的擁有者。”
狄蒙逍心底一滞,猶豫片刻還是開口:“你不是。休與,你不是,米修羅和祁米,你們都不是。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休與嘴角含着一絲蒼涼,眼底是一觸即碎的無望,他的目光第一次顯出些微渾濁,他搖了搖頭道:“蒙逍,你真的覺得,我們這般奢望是輕易一句話就能撕得掉的麽?你不會明白,那種‘明明就是我‘,卻另有其人的感受。你不會明白。”
狄蒙逍的心仿佛被緊緊抓着,酸澀又壓抑。她還沒有得回蒙蒂尼的記憶尚且如此,這對于已經擁有部分納洛記憶的他們而言,又是多殘忍?
“我該怎麽辦。”她背靠着休與的床在地上坐下,輕聲發問,又像自問:“休與,我的心不可能分成那麽多塊,不可能散成那麽多我去和每一個納洛之魂擁有者相呼應。我該怎麽辦才好?”
“我都明白。”休與深呼吸一口,在狄蒙逍面前蹲下,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蒙逍,我不是要給你壓力。正如我們必須接受明明有着和你共同的回憶甚至相愛的記憶,卻永遠不能獨占你、總有一天要将你拱手讓人的事實。相對,你也逃不開內疚自責、眼看着我們痛苦卻愛莫能助的心焦。發生的一切一定有它的意義,蒙逍,發現并且使用那個意義,是你的使命。”
“無論是曾經的人類狄蒙逍,還是神界公主狄蒙逍,總是被‘使命’這兩個字捆綁。其實我啊,最不喜歡這種束縛了。”狄蒙逍勾了勾嘴角,“休與,你一直那麽冷靜沉着,所以你偶爾失控,我會特別、特別得心疼。有些話我對米修羅和祁米不敢說,我怕他們誤會。可我知道你的思維一直是最敏捷清晰的,我想告訴你,其實我也愛你們,我愛着你們每一個人,我沒有明确的記憶可是我的內心對你們并不是沒有感覺。我不知道對你來說,這樣會不會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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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與聽到愛那個字的時候身體明顯一震,眼裏反轉過無數情緒,激動、感激、無奈,奢求、最終回到他平和無波又帶着不易察覺得遺憾的笑容:“是的,好多了。”
“在告訴你們納洛的事之後一直沒有好好和你們談談,讓你們自己想盡辦法去解惑,是我不好。我也會找他們好好聊一聊,看看有沒有什麽方式讓彼此都好受一些。”
“你忙着和元洛庭在一起呢。”休與的話聽上去沒有任何情緒,“你覺得,是他嗎?”
狄蒙逍想了想,如實回答:“我只能說,我認為是他,也希望是他。可我除了心底對他……“
“好了,我知道了。”休與冷靜打斷,“有些話,不适合太直白得說出來。”
狄蒙逍聽到他這麽說出來,才真的有些錯愕。她吐了吐舌頭:“我知道了。你還願意彈琴給我聽嗎?”
“當然。可是你不用去元洛庭身邊嗎?”
狄蒙逍搖了搖頭:“今天我陪陪你吧。有什麽話都可以對我說。”
“其實不用勉強。”
“你們都這樣,我反而更牽挂。”她說了一半,忽然自嘲得大笑起來:“哈哈,我像不像坐擁後宮佳麗三千的皇帝,哈哈哈!你們都費盡心思的等着我一夜寵幸,容易吃醋的我就丢一邊,善解人意的我就多陪陪,哈哈哈!真是諷刺!”
“蒙逍……”休與無奈得搖頭,“聽聽曲吧。”
狄蒙逍将休與帶走以後,元洛庭默默得看着她消失的地方良久,他的表情一點一點洩出心底的不安和失落,至于最讓他恐懼的部分,他一直掩藏甚深,根本不敢觸碰。那也是他不敢讓狄蒙逍和別人一起喝路尼尼的,最重要的理由。
“嘿,沒想到你也被丢下了!”祁米帶着滿眼的傷痛強顏歡笑得來到元洛庭面前,送上一枚“默克”。“你也來一點?看看屬于你的‘納洛記憶’是什麽?“
元洛庭漠然得看着他:“納洛記憶?”
“是啊,難道你沒有嗎?”祁米苦笑起來,“別以為我們對她的愛多堅定多妙不可言,別以為我們和她有多深的緣分。其實不過是因為我們這裏……”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裏藏着一丢丢別人的靈魂碎片!屬于她和他的記憶折磨我們,弄慘了我們!可我們卻無法擺脫,還無法停止和那麽多人一起分享她!你說這多可笑?哈?多可笑?!”
“我不會和別人分享她。”元洛庭不願再留在這個是非之地,剛轉身準備離開,只覺得背後被用力一擊,是祁米用手上的默克用力砸了他,整個脊背一片濕涼。祁米粗暴的醉話不斷在他身後窮追不舍:“你真的以為你可以獨占她嗎?別做夢了!你看休與稍稍一崩潰,她就去他身邊了!她愛的人的靈魂四分五裂,她的愛也四分五裂,除非你擁有納洛之心,你覺得你有嗎?你有嗎?!”
元洛庭轉過身,見米修羅勉強支撐起身子試圖阻止祁米的撒風,可沒有成功,祁米手中又凝起兩枚“默克”,任性得砸向他:“喝啊,喝喝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正得納洛,看看啊!”
元洛庭一個移步到祁米面前,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狠狠瞪着他的眼睛:“夠了!我不是!”
米修羅擡起頭來:“你說什麽不是?”
元洛庭合了合眼,手中凝起“默克”一口吞下,任憑心裏的悲傷和絕望翻江倒海,然後擡起頭,倔強得看着他們的眼睛:“我不是,滿意了嗎?我什麽都不是,我根本沒有關于納洛的記憶,我連納洛之魂都沒有!你們滿意了嗎?!”
祁米不可置信得看着他,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我不信!你是在炫耀嗎?”
“這有什麽值得炫耀的?”
“你是在說蒙逍愛你根本不是因為你有納洛之魂嗎?她憑什麽會愛上你?!”
這句話像一枝利箭刷得擊中元洛庭的心,這才是他心底最深而無望的恐懼,它與默克的力量融為一體,狼狽為奸得要搗碎他全部得意志力。
他使勁甩了甩頭不讓自己太難堪,他緊緊攥着拳頭用盡最後的力氣閃身消失。
元洛庭回到自己的房間,終于繃不住精神上極度的傷感掩面而泣。祁米說得對,狄蒙逍對他的感情根本就是一個膚淺的錯誤,是她少不更事的時候太輕易的心動,而在她心底更深的地方藏着一個真正的靈魂伴侶。她會一點一點離他遠去,一點一點感受對納洛之魂擁有者無法割舍的情義,最終她從前的記憶會完全将他們之間那點微不足道的感情完全淹沒。一旦納洛之心的擁有者出現,重生了納洛,他就真的什麽都不是了。
狄蒙逍仍舊在休與的房間裏聽他彈琴,因為答應了要陪他一會兒,她勉強壓抑着心底的惶惶。
自從覺醒神識之後,雖然并沒有恢複蒙蒂尼的真身,可她依然與四大神獸之力擁有者之間産生了無形的牽連。她随時能感受到他們的喜怒哀樂,盡管不至于強烈到對她産生幹擾,可還是時刻存留在她的心裏。
此刻,無論是米修羅、祁米、甚至元洛庭都沉浸在莫名的傷感裏。她再次為眼前的窘境感到悲哀。這世間所有的人,對愛情的渴求恐怕都是獨一而排他的。沒有的時候寂寞,可若得到太多,更是無比沉重。
休與說得對,在重生納洛之前,她不得不忍受這樣的煎熬,和所有納洛之魂一起在長夜裏哀鳴。
狄蒙逍第一次思考,納洛為什麽會出現呢?僅僅是一個程序錯誤,還是有更深的含義?
心弦一動,同時休與的琴聲頓止。
狄赦哲在狄蒙逍腦中傳音,語氣透出一絲警覺:"逍兒,連魅在被木棱界主帶回的路上,被摩休斯劫走了。摩休斯知道了她的身份,而且我已經可以确定,凡娜現在與摩休斯在一起,他們也許圖謀什麽對你不利的事,多加小心。
狄蒙逍心思頻動,終究,她與木木還是重演了并不友好的角色,感慨之餘,心底忽然生出強烈的躁動——有人闖入了路茨亞滋鎮的結界!
她與休與對視一眼,立刻閃身來到小鎮邊緣,負責安保的神使都已出動。從闖入者的氣息看來,的确是與摩休斯有關,但是來人并不強大,三兩下已經被制止了作亂。
來人變換着身形幻幻疊疊,其中一個發出了一些類似音頻的聲音,從旁人的表情來看,似乎都沒有聽懂,除了狄蒙逍。她清晰得聽到他在說:"蘭斯契爾說,我會從這裏開始,從你愛的開始,一點一點,全部毀掉!
剛到狄蒙逍身邊的狄蒙希忽然一震,顯然她也聽懂了。兩人面面相觑,只片刻,狄蒙逍突然覺得心底的躁動愈發強烈。
元洛庭!
她一個閃身來到他的房間,竟看到連魅正與他相擁在一起!從元洛庭的身姿看來,他一點都沒有被動的意思,反而主動得很!他這麽用力得抱住她,他在哭泣!
連魅看到狄蒙逍的身影,不由分說一甩手掌,一道火光直沖而來。狄蒙逍張開結界,同時飛出幾枚光錐,無休無止得追着連魅周身薄弱的結界一圈一圈奮力沖擊。
"你......"連魅手中甩出一條火繩。
狄蒙逍手指一動,五枚光錐合并成一枚,對準火繩的頂端沿着她的能量,将火繩打散的同時直接擊中她的手掌。
連魅受到一擊,不得不放開元洛庭的身子。元洛庭受到震動,看了看連魅,滿眼迷茫。
"洛庭。到我身邊來。"狄蒙逍柔聲道。
元洛庭回頭見到狄蒙逍,同樣用了很久才聚焦一般,一瞬間恍然大悟,移步到狄蒙逍身邊的時候一臉驚慌失措:"蒙逍,我剛才......"
"我知道。"狄蒙逍勾了勾嘴角,"我對你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她現在是摩休斯的人,你去,抓住她!"
連魅一聽這話,頓時顧不得手上尚未散去的光錐之力,一個閃身消失不見。
"我去追她。"
"不。"狄蒙逍拉住元洛庭的手,"我在她手上留了追蹤之力,如果她和木木在一起就好了。"
"你要到魔界去?"
狄蒙逍嘆了口氣,"無論如何,我都必須找木木談一談。"
"好,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
"嗯。"狄蒙逍輕松答應,"還有休與、祁米、米修羅。你們四個以後在我冒險的時候會一直在我身邊吧。"
元洛庭一聽這話,心底并未消去的悲傷又一次翻騰起來。
狄蒙逍順手釋出朱雀之力覆蓋在他額頭上,片刻後道:"不是說好要喝梅林麽?你陪他們起什麽哄,去喝變态的默克。"
元洛庭神思一震,一把将狄蒙逍帶入懷中。
"蒙逍,對不起,剛才我以為她是你。"
"我的确生氣,作為我的青龍,你怎麽能這麽不警惕?不過,洛庭。"狄蒙逍正視他的雙眼,"我要你告訴我,你對我們的感情,有和我一樣的信任。"
元洛庭目光一滞,還是移開了。
"就知道。"狄蒙逍在他懷裏輕輕拍着他的心口,柔聲道,"洛庭的心說的每一句話,蒙逍都能聽到。我一直都知道你在想什麽。可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她吸了一口氣,又一次擡眼正視他:"元洛庭,我記得我們以前在神界的時候但凡争執都是為了什麽,我希望同樣的問題不要再延續到這裏,所以這些話我只想說一次。”
“如果你認為納洛之心的擁有者是誰,會決定我狄蒙逍的真愛是誰,你就錯了。蒙蒂尼菲林既然實體投生為狄蒙逍,如今就是我狄蒙逍的人生。的确我會為納洛之魂擁有者的痛苦而愧疚,我無法不關心他們。可是,屬于狄蒙逍的靈魂伴侶,是你元洛庭。無論我和他們之間存在什麽樣的記憶投影,都不會勝過我們兩個在神界時發生的點點滴滴。洛庭,我們兩個,才是真真切切為愛努力過、掙紮過、受傷過、任性過、甚至還有過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不是嗎?這是任何東西都無法代替的。"
"你能記住嗎?你能從現在開始自信一點嗎?"
元洛庭怔怔得看着她說出這些話,他才明白,原來她什麽都知道。他能做的,除了緊緊擁住她,完全不知道還能怎麽樣表達自己心裏強烈的震撼。
"蒙逍,我愛你。"
"好,以後不準再喝默克了知道嗎?"
"是。"
"雖然我并不知道為什麽青龍之力擁有者與納洛無關,不過這很好。你是我的青龍,是四大神獸之首,從現在開始你要擺準自己的位置,你必須發揮你的能力,為我整合四大神獸的能力。因為木木和摩休斯再次走到一起,原本魔界對神界的印象已經延伸到了盧茨亞滋鎮,乃至地球。我們要面臨的麻煩很多,沒有時間讓你妄自菲薄。”
狄蒙逍抱緊元洛庭:“洛庭,對于未知的一切,我困惑也害怕。覺醒之前的種種顧慮和忐忑都成真了。但是我很幸運,你還能和我在一起。我需要你的保護,你要比任何人都堅強。我不可能對他們不管不顧,所以也請你放寬心,好嗎?”
良久,元洛庭深吸一口氣,終于開口:“蒙逍,你能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不要扔下我就走嗎?”
狄蒙逍一驚,抓了抓頭道:“呵呵,好像我剛才是忘了跟你打聲招呼,事發突然,對不起,下次一定不會了!”
“好。”元洛庭托起狄蒙逍的臉,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現在是不是需要召集大家一起開個會?”
“對!要的!”狄蒙逍恍然大悟似的用力點點頭:“叫上蒙希和米唯一起吧。不過……”她打了個哈欠,“我到底還是凡身,好困。”
“先睡醒了再說吧。”
“嗯。我就睡在這裏了,你陪我。”
“好。”
“可是,我今晚答應了要陪休與的,怎麽辦?”
“他會理解的。”
“你是我的大寵妃哈哈哈!”
“什麽?”
“沒什麽,我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