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鋪子首飾
顯身手初謀綴錦樓為兄計祖孫議進上
前頭寶铉趕走了一僧一道,薛太夫人也只當那倆人是來訛錢的,只是這心裏到底存了件事。
自那一僧一道走後,薛府請了大夫來給寶釵看診,對肺熱之狀雖不十分肯定,卻也有了七八分。後有蘆葦根煮水的方子,得了大夫一句“即便無病症喝了也是無礙的”,寶铉便命人日日炖了送去。果真奇效,一月後寶釵的喘嗽之疾便好全了。只是自此薛太夫人的心事便愈發的重了。
“祖母”寶铉走過來為薛太夫人捏肩。“祖母這幾日為何總是愁眉不展,可是寶铉哪兒做的不好?寶铉長這麽大,頭一次管那麽大的事,您可要多擔待着些!若是因此生了寶铉的氣,停了寶铉的差事,那…那寶铉也要生氣了!”
“你這個鬼丫頭!”薛太夫人經不住笑道,“很是不必擔心。你不過是略管着些家事,能有多大的錯處!今兒祖母就給你說明白了,若出了錯自有祖母給你撐腰!你呀,就安心吧!”
“那寶铉可就先謝過祖母了!”寶铉忙行了個禮,複又開口,“既然祖母如此疼愛寶铉,不如...就再多疼寶铉些吧!”
“看來今兒寶铉倒不是為着寬慰祖母來的,竟是有事相求!哎呀,這可真叫人傷透了心!”
“祖母……”
寶铉今日确有事而來。這幾個月來管着府中仆役的賞罰之事,日子久了,倒也勾出寶铉幾分事業心來。自打當初定下的章程在府中施行,除了最初有人犯下錯事或有人立下功勞時尚需勞動寶铉,不過一旬便無人再質疑此章程,有事也只需翻查下章程,也不必勞煩寶铉。寶铉閑暇裏便思量着想倒騰個鋪子,如今便是有了主意了。
“祖母,寶铉近日可是閑得慌!”
“閑得慌?不是在管着家中賞罰之事,怎就閑得慌了?有什麽鬼主意就說出來吧,跟祖母打什麽機鋒?”薛太夫人笑道。
“還不是祖母幫了寶铉!那日祖母幫着寶铉定下來賞罰的章程,到底姜還是老的辣,竟是連一星半點的疏漏都沒有,還得了滿府的稱贊!這不是,有了那麽好的章程,還要寶铉做什麽!寶铉這是閑的喲,骨頭都酸了!”寶铉一臉谄媚。
薛太夫人佯怒,“得得,你這是誇我呢還是誇自己呢,那章程我可沒改多少!說了半車子好話,你今兒是為着什麽事來可是半句沒提。再不老實,祖母可就不幫你了!”
“寶铉知錯。”寶铉笑着行了個禮,“祖母,寶铉想開個鋪子,專賣女子釵環簪镯等物,也可賣些衣衫裙襖,好賺些個私房銀子。”
“咱們這樣的人家,雖說現下裏你父親有了爵位,到底還是皇商的出身。姑娘家倒騰些個鋪子,只要不傳了出去,倒也是無礙的。只一點,這等店鋪,不說金陵城中,咱們自家也開了兩家。若沒個好的章程,哪裏能開的起來。”
“寶铉是想,鋪子裏賣些個東西,一講究個‘獨’字,一個式樣只有一件;二卻與別家不同,講究個‘貴’字,咱們做的就是大戶人家的生意。往後,還要讓鋪子裏的東西成為有身份之人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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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确實不錯,到底是咱薛家的孩兒。”薛太夫人很是贊同,“你且再跟祖母說說,還有什麽想頭?”
“那寶铉可當祖母應下了!祖母可要給寶铉挑個好鋪子,再找些個巧手的工匠才好!”
“鬼靈精的,還得寸進尺了不成?”
寶铉卻是早有思量,此刻胸有成竹,“寶铉現下裏倒是有個想頭,若是成了,祖母必是要好好賞了寶铉的!”
“怎麽說?”薛太夫人奇道。
“寶铉一個姑娘家打理鋪子,雖說瞞着外頭,只怕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這還得先找個人頂了這名兒才好。寶铉想着,初時是無礙的,有所成才會有有心人來探查。與其便宜了別人,倒不如等鋪子有了名氣便放出話去,就說是哥哥為了尋些個或孝敬長輩或送與妹子的首飾,才開了這麽個鋪子。”
“這樣也好。”薛太夫人連連點頭。
“寶铉還有一層意思在裏頭。咱家作為皇商,若是鋪子裏挑些個既精巧又獨一無二的首飾進上,也是好的。且寶铉心裏也知道,祖母這幾日因着寶釵的事擔憂起了哥哥的咳喘之疾。寶铉想着若僥幸有那麽一兩件的能得了宮裏貴人的青眼,咱們也好求着貴人派個太醫來為哥哥診治。”
“若能成,倒是樁大好事!”薛太夫人驚喜道,“難為你想得那麽周到。”
寶铉見薛太夫人正高興着,便提了另一件事:“還有一事,卻是為着寶釵。雖說寶釵不必學些個四書五經,只是這大家的為女,總得會些針鑿女紅、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也不能抹了自家的面子。只是這...王太太...并不識字。便是寶釵不得去書房,也該請個女先生回來教着些。”
“你倒為她們操心”薛太夫人嘆了口氣,“也罷,便請個女先生就是了。你若說些別的我也是不聽的,只有一句說的很對,怎麽着也不能丢了我薛家的顏面!”
這幾日,金陵城中人氣最旺的既不是哪家酒樓,也不是哪個古董鋪子,而是不過開張兩月月的綴錦樓。
綴錦樓原是大觀園一景,只是現下這大觀園連個影兒都還沒有呢,寶铉便占個先,拿來用了。
這綴錦樓不似別的首飾鋪子,薛家雖原就有兩個現成的首飾鋪子,寶铉挑了又挑,最後竟命人騰出了個酒樓來,足有三層,倒真是個“樓”了。
這綴錦樓第一層,寶铉當初就沒讓人動,還是酒樓的格局。桌子椅子都是現成的不過上兩壺茶擺上些差點,是用來招呼那些在大家奶奶、小姐出門時,跟着的小厮、護院、車夫的。這些人是去不得二層的,更不用提三層。因而一樓也只一個掌櫃的、一個跑堂的并一個賬房。
二層賣些笄、簪、釵、華勝、花钿、步搖、梳篦、扁方等,也有镯子、耳墜子、項圈這些,各個輕巧繁複有內藏玄機,等閑模仿不來。璎珞倒不多,皆因綴錦樓所賣之物具是獨一無二,璎珞也得挑揀着些,必得是即便狠下心來找個巧手拆了也是編不回的。這二層及三層便由掌櫃的妻子,人稱朱嫂的帶着一群婢女侍候。
三層卻是開張至今只有寥寥幾人才得踏足,且一天只接待一位客人,每七日還有兩日是不待客的。若要前往三層,必得提前遣人與掌櫃約定了時間,到時會有朱嫂親自接待。這三層開張兩月卻少有預約,竟是綴錦樓的東家定下了規矩,只有一年內在二層所買物總額超過一萬兩之人才可預約三層。各家的太太小姐們還都在各顯神通讨要零花,以求早日滿額;卻也有那麽幾戶豪富的,砸下銀兩進了三層,卻無一不是滿意而歸,真真是贊不絕口。
“張太太,好巧竟在這遇見你!”路口兩頂小轎停了下來,打招呼。
“是李太太啊。唉,什麽巧不巧的。我今兒本想來綴錦樓買個镯子,你瞧,這不都到人店門口了,才想起來今兒是十五,綴錦樓歇業!真個不巧!”
“你說這綴錦樓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初一十五歇業做什麽?”
“綴錦樓剛開張時貼的告示沒瞧見嗎,人家說了,初一十五要收首飾的式樣!哎,你瞧,那個從側門進了綴錦樓的,是東街孫秀才的妻子陳氏。她原也是書香人家出生,畫的一手好畫。聽說她上月十五畫了個簪子的式樣想去試試,誰料人東家真瞧上了,那朱嫂也說這簪子打得出來,直接給了整十兩!”
“十兩!”
“是啊,人家綴錦樓賣的東西,可都是獨一份!他家收個樣式也要簽個文書,言明這式樣從前、往後都沒第三人看過,就是畫式樣的人自己要去做一個也是不可以的!”
“怪不得他綴錦樓敢號稱所以首飾都是獨一無二的!只是…這十兩銀子一個式樣倒是叫人心癢,恨不能自己立時畫了張送去!”
“你想的到美,這月初一早有得了信的帶了一摞圖去。人家也不客氣,挑挑揀揀只要了三張,按着好壞價格各不相同!若不論好壞,綴錦樓的名聲豈不也要壞了……”
寶铉帶着修心坐在綴錦樓三層,笑着聽樓下之人的閑聊。這時朱嫂上來了,“大姑娘,陳氏來了。您說要見一見……”
“知道了,帶她上來吧!這陳氏畫的式樣實在好!可不能讓別的店搶了去!”
寶铉與陳氏一談便是大半天。待到黃昏,薛蟠便來接妹子回家了。
“寶铉!寶铉!不早了,該回家了!”薛蟠大喇喇的直沖上綴錦樓三層,掌櫃的攔都攔不住。當然,對于這位名義上的東家他也不敢攔。
“哥哥!”寶铉忙喊住了他,“哥哥又莽撞了!如今天漸涼了,哥哥可要注意身體,萬莫再像剛才那般跑動!當心你的咳疾!”許是因為當年那事;薛蟠出生時便沒有及時啼哭,後又有薛太夫人打岔,一屋子人光顧着震驚,一時竟沒人記起此事,雖說僥幸保下了性命,到底傷了肺,薛太夫人每每見到薛蟠咳喘便自責不已,恨不能以身相代了去!
“是是是,全聽妹妹的!只是這天色不早了,妹妹還是早些跟我回府吧!”薛蟠雖有些混不吝,卻很聽寶铉的話,恨不能将寶铉捧在手心裏,生怕将妹妹丢了去!
薛蟠将寶铉送到太夫人處,向太夫人問了安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留下寶铉與太夫人說話。
“祖母,寶铉今兒和那陳氏談過了,許了她一百兩一張。她夫君要考鄉試,本就缺銀子,她也知道若他夫君往後入仕,能在宮中貴人面前露臉的機會可是別人求不來的。”
“她倒是個識趣的。”
“她确是個聰慧的,只盼望着她能拼盡這一身的才氣,将那些個好樣式盡數畫了來!咱們也好将東西進上,求得貴人青眼為哥哥請了太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