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家法狠厲

禍不單行寶玉挨打迫不得已賈母斷腕

“襲人最是穩重,斷不是那慣會調三窩四的。寶玉也有十三了,大家的公子,也到了該放房裏人的年紀了。”王夫人笑道。

“穩重?她穩重的敢把貢品穿在身上,倒真是穩得住!”

賈政越說越氣,不由高喊道:“拿板子拿大棍拿藤條拿鞭子,拿寶玉來!”

“老爺這是做什麽!”王夫人哭道,“老爺便是要管教寶玉,怎麽就抄家夥了呀!若是傷了疼了,又要叫老太太不安生了!”

“彩雲彩霞,扶着夫人去裏屋坐坐。玉钏,去外頭找兩個護院來,給我先把這逆子捆了!”

玉钏瞥了王夫人兩眼,見王夫人不曾出言反駁,便出了內門尋人去了。

這便王夫人還要再留,彩雲卻暗地裏使了把子今兒将王夫人拉進了裏屋。王夫人将要發作,彩雲便跪下哭道:“婢子知道太太疼惜寶二爺,只老爺這架勢實在不是好勸的。婢子自作聰明,硬将太太拉了進來,原是婢子打算着從窗戶裏頭悄悄兒的出去,既不叫老爺知道,又可以去怡紅院給老太太送信去!好求老太太趕緊來救命!”

王夫人聞言一愣,輕聲道:“還等着做什麽!趕緊的!”一面指揮着彩霞幫着彩雲翻窗戶。

王夫人一面在裏頭痛哭,一面留心聽着外間的聲音。

開始只聽得寶玉唉喲唉喲的叫喚,板子聲到不重。只他叫的太假,賈政聽了不一會兒便叫人堵了他的嘴。

這下只聽得陣陣板子打在皮肉上的聲響,并賈政的訓斥之聲。

“先要打你為着襲人之事!你還未定親,更不必提娶妻,倒要叫一個沒名沒分的丫鬟生下長子長女?往後還能有好人家的姑娘樂意同你說親?”

“再要打你為着金钏之事!你淫辱母婢,逼人致死,何其殘暴!”這話賈政沒說全。

要說王夫人身邊的四個丫鬟,彩雲彩霞金钏玉钏,有那麽一兩個預備着将來給了寶玉,也是保不齊的。

但那得是王夫人“給”,而不是寶玉去“要”!大家子裏頭,大房身邊的婢女,除了預備着塞給兒子做妾,還有一種,便是丈夫的通房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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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賈政同金钏沒有那些個首尾,但凡沾着了一星半點兒,今日寶玉之事,小可說是調戲丫鬟,往大裏說那可是逼奸庶母!

賈政越想越氣,揮開了裝腔作勢、并不曾用勁的下人,親自操起板子向寶玉打去。

“你可真行了!但凡我不在家中,你便荒疏學業,乃至于在外流蕩優伶、表贈私物、強取豪奪!且不說你跟個戲子的龌龊事,那可是順承郡王的人!這位王爺可是是實打實的鐵帽子!他既能在他父親被革爵、自個兒被革去世子之位後,又叫太上皇下旨命他襲爵,哪裏是咱們這樣的人家惹得起的!”

一長串話罵完,打折了板子打裂了大棍打斷了藤條,賈政猶不盡興,掄起鞭子繼續抽了起來。

裏頭的王夫人聽得心裏頭直哆嗦,恨不能立時沖出去。

只是一來賈政此時下了狠心聽不得勸,二來她也盼着彩雲能快些把賈母找來。

不過彩雲倒要叫她失望了。

彩雲折騰翻窗哪裏是為了寶玉!不過是見着事情鬧大了,想着若賈政打死了寶玉,怕是王夫人回頭就要打死賈環了!更何況萬一老太太盛怒之下,定要找出那在偏廳外頭故意說話給賈政聽的人,若認真搜查起來,難保沒有誰記起些什麽來!

因此,彩雲剛溜出了王夫人的院子,便去尋賈環拿主意了。

“老太太的性子你又不知道。”賈環輕笑,“彩雲姐姐只管坐下歇歇。等老爺打的稱了心、二哥還剩半口氣的時候,再帶老太太去救命便是。見着寶玉那樣,老太太怕是要摟着三五個月撒不得手!王夫人那兒也只管心疼兒子了。回頭再提起這茬來,哪個還敢說記得?”

等王夫人千盼萬盼,終于盼來一句“先打死我,再打死他,豈不幹淨了!”時,寶玉早已昏死過去。

“母親!”賈政見了賈母,讪笑着丢了手裏頭的鞭子,迎上前去。

賈母冷哼道:“這時候擺出這幅模樣,是要裝孝子?方才你責打暴雨的時候,可曾起過我來!我活了大半輩子,現在也就盼着寶玉有朝一日能為官做宰,振興榮國府!你倒好,為着這些個奴才戲子的,竟要将我的乖孫生生打死!我便同他一塊兒的去了才好!”賈母說着,大哭起來。

裏間的王夫人也撲了除了,“老太太也把媳婦兒帶上吧!媳婦兒已經沒有了珠兒,若再失了寶玉,媳婦兒也不必活了!”

賈母難得看王夫人這般順眼,“鴛鴦,去叫人擡春凳來,将寶玉擡回我院子裏頭養病,免得在這兒礙了誰的眼,又要打死他!彩雲,你是個好的!老二家的,咱們走!”

寶玉養傷的日子裏頭,賈政再三負荊請罪,求了足有七八日,好話兒都說盡了,才算是見了賈母一面。

“母親,兒原也是為了寶玉好!”

“知道你為了他好。但也不必打死他呀!孩子不聽話,做下錯事,是該好好兒管教,但從沒有哪家把自家好好的一個公子哥兒往死裏打的!”

賈政忙認錯,“是兒氣昏了頭,思慮不周了。”

賈政又說:“母親,不知母親準備如何處置那個襲人?”

賈母長嘆一聲,“這襲人......我雖把她給了寶玉,不過想着她年歲大些,正好在寶玉又屋裏人之前,當個內管事。哪裏知道這丫頭,看着老實,長得也不是最出挑的,竟勾引寶玉做下這等醜事!”賈母恨恨道,“我原想着再過兩年寶玉訂了親,或是發還她身契、再送些銀子,叫她哥哥花自芳領回家去自行做親;或是看着府裏頭哪個小子還算齊整些,我親自幫她說親來着。如今看來,大可不必了!”

“只是她肚子裏那個......留不得啊!”賈政哀嘆。

“這我也知道。這事兒交給我,你不必挂心,我自會處置好。”賈母說着流下淚來。

“母親......兒,也舍不得呀!只是......”賈政開口勸道。

“我懂,我都懂!當斷則斷的道理你母親我還是懂的。只是壯士斷腕之痛,也只有自個兒心裏頭知道了!這本是我的重孫子啊!”

賈政也哭道:“我的孫子啊!”

“往後,便當寶玉有個喝過了湯藥的屋裏人吧。她這樣我也不能放她出府了,更別說在府裏頭做親。也不必擡舉她,就照着怡紅院大丫鬟的待遇!”賈母說道。“你媳婦兒那裏還想着給襲人漲月銀呢!過幾日得了空,你同她好好兒說道說道。”

“王氏心慈,但遇事常有不周全之處。兒子會同她說清楚的。”

襲人自那日被推搡到底,又叫人搜出了茜香羅,一時羞憤交加。又不知傷到了那裏,竟冷汗直流、腹痛難忍,眼前一黑,便昏死過去了。

醒來只有麝月在身旁,還有常往賈府來的陳大夫。

“陳大夫,襲人姐姐這是傷着哪兒了!”麝月急急問道。

陳大夫并不回答,只轉頭看向窗外,輕輕點了點頭。

襲人尋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晴雯扶着賈母站在窗子外頭看着,頓時心裏頭一緊。

這是怎麽了?

往後整整有十天,襲人是被關在怡紅院裏頭的。

或者也不好說是被關了,只是陳大夫囑咐了麝月,襲人暫不可下床,要好生照顧。在怡紅院裏頭,麝月向來最服襲人。得了醫囑,自然半點兒都不敢違背。

只這日子久了,麝月心裏頭也有了疑慮。

襲人瞧着不像是生病的,但陳大夫仍叫她靜養着。問是什麽病也不答,只說老太太、太太那兒具是知道的,只吩咐了叫襲人好生養病,不必驚慌。再問起晴雯,那可了不得!寶玉挨了老爺一頓責打,搬去了老太太院子裏,這幾日還躺着起不了身呢!老太太心疼寶玉,就喚了晴雯過去伺候。

聽到此話襲人又氣又急,恨不能這病兒立馬就好了,好去把晴雯換回來,自個兒親自去服侍寶玉。

左右無人之時,同麝月說起此事,襲人也是淚流滿面:“我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清楚,這些日子竟沒有半點兒發虛的時候!我就想着,我要麽是沒病,老太太特意留我在怡紅院養病,好叫晴雯露臉;要麽是我真的快不行了,正回光返照呢!”

麝月心裏頭也慌,“呸呸呸!姐姐可別這般說自己。姐姐定會沒事兒的!等寶玉回來了,姐姐還要同他梳頭呢!”

沒兩日陳大夫便叫人送了碗藥來,說是苦心鑽研好幾日,終于配出了這麽一劑方子。一碗下去,包管藥到病除,再無反複的!

襲人喜不自勝,取了藥碗便一氣兒喝盡了。

不想過來半盞茶的功夫,襲人便腹痛不止,渾身發冷。麝月急着去尋陳大夫,陳大夫只說是藥勁兒強了些的緣故,定是十分有效地。

襲人哭嚎了一個時辰後,便打下一個死胎來!

看着眼前被吓哭的麝月,襲人癡癡地笑了,“果然是一碗藥到病除,再無反複!再無反複!”

作者有話要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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