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摘匾儆猴

識時務自請摘匾額細分說殺雞為儆猴

夏守忠前腳剛走,賈珍後腳便急匆匆的趕來了。

一日往返榮寧二府兩次,即便二府再近,賈珍也頭疼了。招呼着衆人散去,獨留下他同賈赦、賈政、賈琏四人。

“這個夏守忠不是同咱們府有來往的?怎麽這樣的旨意,也不先提個醒兒!看他那架勢,怕是要把政叔穿錯官服之事報予皇上呢!”賈珍道。

“真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賈政恨恨道。

“沒你的事兒!”賈赦斥道,“老二,你回宗祠繼續跪着去!”

賈政驚疑道:“大哥!”

賈珍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赦叔說的沒錯。你快跪着去。”

賈政一甩衣袖:“想不到,賈珍你也是這般勢力之人!這樣的品行,怎配做賈氏族長!”

“難不成,你配?”賈珍嗤笑道。今兒的禍事一樁接着一樁,賈珍想得腦仁子生疼,哪裏還有閑工夫陪賈政鬧能!這會兒子也不講究那些個虛禮了,他端起了茶,道:“你快去祠堂跪着吧!今兒的事全是因你而起,你還不去向祖宗們賠罪,沒的在這兒惹人厭!”

賈政憤憤離去。

賈赦讓賈琏去叫兩個信得過的婆子,将院子裏的下人們全全轟了出去,只叫人遠遠守在院子門口。

而後,才對賈珍說道:“咱們原是供着這個夏守忠的。只是先頭蓉兒媳婦沒的時候,有個乾清宮的太監,叫賈達孔的,幫着傳了些話兒,又幫着元春晉了身份,老太太那頭對夏守忠不喜,也就叫丢開了。拿夏守忠來要了幾次銀子沒得着,想來也就生了怨氣。”

賈琏道:“珍大哥你也知道,原先雖是我和我媳婦兒一個管着家裏、一個管着外頭,但是到底還是老太太才做的了主。那夏守忠陰陽怪氣的,咱們瞧着他也不像是可以得罪的人,便也同老太太說了。只老太太要省着銀子給那賈達孔,好供着元春妹妹再晉一晉,因而,半點碎銀子都沒給他!”

賈珍氣極:“鼠目寸光!”

他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幾步,嘴裏不住的念叨:“這可真是要被這老虔婆害死了!靠着後宮女子撐腰,哪裏會有好下場!更何況元春自己也是個蠢的!好容易将她推倒了嫔位上,那可是一宮的主位,銀子花的跟流水似的!她倒好,生生将自己折騰回去了!如今倒也指望不上她......若是皇上因着今日政叔官服一事,惱了賈家,又有誰可以替咱們分說一二......又或者,皇上早已惱了咱家,如今正算計着要除了賈氏,那可不就是捏着自個兒的把柄往上撞了!這可如何是好......”

賈赦被他轉的眼暈,道:“你且坐下。我有個想頭,你先聽聽。”

賈珍立馬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道:“你說!甭管行不行,你先說了!”

“不論是早惱了咱家,還是今兒惱了的,咱們總歸是福不是禍啊!既然是禍躲不過,倒不如自個兒先下手為強,小禍撐過去,即便傷筋動骨些,好歹還有個休養生息的時候!”

賈珍傾身近前,激動地說:“你是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大事化小,若還想着小事化了,那怕是沒戲了。”賈赦皺眉道。

賈珍為難了半晌,不情不願的開口道:“那......這小禍,是個什麽禍?咱們......當真不能躲過去?”

賈赦冷笑,“躲過去?明晃晃的在門口挂着呢!你躲哪去?”

賈珍聞言一愣,“門口?門口的石獅子?還是咱家的門檻?總不會是大門上的門釘子礙了皇上了龍眼了吧!”

“門匾!”

索性賈赦同賈珍二人都有爵位在身,兩人商量妥當,立馬起身去賈赦的書房,一面叫人伺候筆墨,一面又使人去叫賈環同賈蘭來,幫着斟酌字句、潤色文章。

賈蘭雖還小,滿府裏頭就屬他讀書最好。至于賈環,賈赦早看出這小子一肚子壞水兒,若是連他都挑不出錯兒,想來定不會有事了。

賈赦嫌賈琏讀書不好,在書房裏頭只會礙事,便将他攆了出去。

賈珍對環、蘭二人道:“如今是咱們賈府的緊要關頭,也不必分榮府寧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同赦叔準備着上折子,先自請領了罰,才好将後頭更大的劫數躲過去。只是我同赦叔都不擅言辭,這寫折子就更是不行。你倆好歹幫着想一想!”

賈環與賈蘭都說:“全憑吩咐。”

第二日,乾隆看着桌案上幾乎如出一轍的兩份折子,笑了笑,問賈達孔:“今日長公主可進宮了?”

賈達孔躬身道:“回皇上,一刻鐘前長公主進了宮,先去慈寧宮請安了。算着時辰,也該往這兒來了。”

“去把林赫玉叫來。”

賈達孔應道:“是。”

倒是林赫玉先到了。寶铉來時,林赫玉正看着賈珍的折子。

“你看看,這是今兒賈赦上的折子。倒是稀奇。”乾隆把折子遞給她。

賈達孔在養心殿伺候了這麽些年,練就了一番不看不聽不說的本事,眼觀鼻鼻觀心的侍立在一旁,換了別人,怕是早已驚恐萬分。林赫玉是軍機處行走,看幾分折子雖說有些個不妥,但也不是什麽大事。長公主即便再受寵,也沒有給女眷看折子的道理!

寶铉接過折子看了起來,一面笑道:“若是叫別的大臣們知道了,我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乾隆道:“看你的,理會他們做什麽!政務繁多,若不是你倆還能出些個主意,我早被那些大臣煩死了。”

寶铉低頭看了起來,只見折子開頭中規中矩的寫了些恭請聖安的話語,而後便是請罪:一者,因家中門匾請罪。自己不過是一等鎮國将軍,自家大門卻高懸“榮國府”之匾額,乃一罪。二者,因家中規制請罪。賈府原是照着鎮國公的爵位修建,各處規制均如此。如今僅住着,卻有許多逾矩之處,乃二罪。

折子的末尾,賈赦一請準許摘換門匾,二請指派內務府署官丈量宅院、修改逾矩之處,三請依罪重罰。

寶铉看完,便要拿林赫玉手裏那份,乾隆道:“不必看了,那是賈珍的,他二人定是一塊兒寫的。”又說:“賈府倒還有這人物!”

寶铉笑道:“整日裏頭想着先前榮國公還在世的榮光,那是蠢人。這賈赦不過略清醒些,放在賈府裏頭,倒顯得他聰明了。”

乾隆道:“原想着借此抄了寧府。你也知道二叔家的那個格格的事,到底不光彩。”

“說出去也是沒人信的。單抄了賈家,倒叫別家有了防備。金陵那兒才是大頭!摘了匾安撫幾句,一來獎賞他們的識時務,二來,也好叫那些個世家繼續安享富貴啊!”寶铉笑道。

“賈赦是個識時務的。”林赫玉也說,“他不是個有野心的,平日裏也就做個富貴家翁罷了。如今賈琏在工部挺好,若要提拔他,賈府抄不得!”

乾隆笑道:“也罷。就留着吧。只他們經過此事知道害怕才好!”想了想,又說,“賈琏雖好,那個王熙鳳更是個管事的好手!若不是這時候不興女子抛頭露面,我倒想請她入工部,至少也是個工部侍郎!”

寶铉道:“可算了吧。哪裏是不興抛頭露面,如今的女子別說是當官了,做買賣也要遭人說嘴的!”

折子批複下來,只叫摘了門匾,言說老國公勞苦功高,不忍薄待後人,宅子原有的規制就留着,以傳後世。

賈赦同賈珍松了一口氣,不用拆房子修園子,自是大幸!又立馬趕去正門,也不管新的匾額還沒制得了,一疊聲兒吩咐人先将原有的匾額取下。

看着空蕩蕩的大門,賈赦苦笑,這一劫,終于是過去了!

随着折子傳下來的還有太後的谕令,倒是顧惜老人家的體面,命賈府悄悄兒将賈母放出來便是,只是得好生看管着,不得令其出府招惹事端。

因賈珍有言在先,賈母什麽時候出佛堂賈政便什麽時候出祠堂,因此倒便宜了賈政,一塊兒給放出來了。

賈赦摘完匾額,回到了自個兒院子裏,卻見邢夫人、賈琏、鳳姐都等着。

“怎麽,琏兒也不懂為何要摘匾?”賈赦略一思索,問道。

賈琏道:“父親,恕兒愚鈍,不能體會其中深意。”

邢夫人也說:“老爺,那榮國府的門匾,自老太爺去後也有三十多年了。往日都沒事,怎的忽的就要換了?這一換,往後迎春說親、荃歌兒娶媳婦,可就要差了好些了!”

鳳姐快人快語,說道:“這門匾不換原是咱們的不是。只是這麽多年了,聖祖爺不說、太上皇不說,當今聖上登機也有六七年了,這會子才說,豈不是要招人說嘴,先前幹什麽去了!”

賈赦嘆了口氣,道:“皇上這是要拿咱家開刀、殺雞儆猴呢!咱們原先常說四王八公,都是因着軍功,異姓封了宗室爵。如今天下已定,可不是礙了皇家的眼?再者,咱們這十二家裏頭,除了東平王,聖祖爺晚年支持的可都是那位!”賈赦用手比了個八。

“這事不該是太上皇的事?皇上計較什麽?”鳳姐問到。

“金陵!”賈赦提醒。

賈琏道:“可是咱們常說的,金陵四大家的緣故?”

賈赦嘆道:“這所謂的金陵四大家裏頭,如今眼瞧着薛家發達了,怕是四家裏頭就數他家最強些。兒媳婦你父親這些年官職也是一升再升,等回了京指不定就要入閣了!最次也是個尚書。史家前些年也早與咱家斷了來往,如今夾着尾巴過日子,皇上也不會有那閑工夫和他家過不去。單折騰咱家,給誰看去?”

王熙鳳立馬道:“莫不是甄家?”

“甄家盤踞金陵,在江南日漸勢大。偏他們還不知足,當年太上皇的六阿哥出世,劉貴人一時風頭無兩、萬般張狂便是有甄家在後頭的緣故。只是劉氏自尋死路,甄家白忙活了一場。後當今聖上登基,甄家竟一下子送了兩個女兒入宮!便是牆頭草也該做的好看些!如此居心,皇上怎會饒過他們?先前咱們家那麽多事兒,說到底,不過是受甄家拖累,殺雞儆猴、折騰咱家告誡甄家罷了!”

邢夫人忽然道:“如今二老爺放出來了,他還住榮禧堂?”

賈政嘿嘿一笑:“就老二那性子,怕是三日之內,就得給咱們騰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呃

又是碼到一半要靠手機了。。。

第一次用某碼子軟件、字體有點奇怪、不知道粘貼上來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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