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洪萱嘿嘿一笑,“我瞧着姐姐好像睡着了,不想驚醒你,所以動作輕些,沒想到姐姐的覺這麽淺,一下子就醒了。”
說着,洪萱索性坐在炕沿兒邊兒上,打量着洪貴妃的臉色道:“姐姐看起來很是疲憊,可是我的小外甥鬧着你了?”
洪貴妃搖了搖頭,在宮俾的服侍下坐起來,洪萱從一旁塞了個靠背給她。洪貴妃一邊靠了,一邊問道:“可是餓了,我叫小廚房傳膳罷。”
洪萱搖了搖頭,“才剛兒在壽康宮陪着姨母吃了些擔心果漿,此刻已飽了。不過姐姐要是想吃飯,我可以陪着姐姐吃。一個人吃飯沒意思。”
洪貴妃這會子哪有心情吃飯,見洪萱不餓,也搖頭說道:“我也沒胃口。”
洪萱一看洪貴妃無精打采的模樣,就知道是吳皇後給了氣受,想要開口詢問,又不好打聽皇家私事,想了想,開口勸道:“人吃五谷雜糧,必有七情六欲。可不論怎麽着,一日三餐還得應時應晌,否則的話,餓壞了自己事小,餓壞了我的小外甥怎麽辦?”
洪貴妃見洪萱說的促狹,忍不住笑了笑。思及腹中胎兒,也強打着精神吩咐道:“妹妹都這麽說了,我還能不識大體。既這麽着,就吩咐廚房傳膳罷。”
洪萱又道:“姐姐如今身子重,不愛吃油油膩膩的,別端上來一大堆魚肉葷菜,叫人看了都沒胃口。聽我的話,給做個姜汁菠菜來,要弄得酸酸的涼涼的,爽口一些——也不要太涼,更別放香油弄膩了,來個莴筍炒蝦仁兒,紅紅綠綠的色澤香豔,看着也好看。再用大棒骨熬的老湯炖一碗菌菇湯,撒些香菜在上面,聞着噴香,姐姐要是嘴裏淡淡的沒有胃口,放醋放辣都可……總要素的也不行,那就再來個蓮藕焖豬手,我聽彩墨說,姐姐連日來夜裏睡不好覺,總是腿抽筋兒疼醒,所以白日裏也覺着身倦疲乏,吃這個就有效驗。”
洪萱這一席長篇大論說完,就聽身旁伺候的陳嬷嬷哎呦呦的笑道:“萱姑娘真真是博學之人,連這些有經歷的人才懂的瑣碎事情姑娘也懂,可見是多讀書的好處了。”
洪萱微微一笑,湊趣的道:“要不世人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不過我也是紙上談兵,若論上真槍實戰,還得幾位嬷嬷才行。”
一句話說着幾位嬷嬷都笑了,洪貴妃也被洪萱這一番栩栩如生的描繪勾起了饞蟲,見幾位專門伺候湯藥飲食的嬷嬷都無甚話說,洪貴妃擺手吩咐廚房照洪萱的意思做。
一時飯菜傳來,洪萱陪着洪貴妃吃了一回。眼見着宮門即将落鎖時,才将将出宮。
至晚歸至理國公府,先去敬榮堂省過老夫人楊氏,又至雙林苑見過父母,這才回房寬衣安置。
大丫鬟杜若上來換衣服時,只見一紙書畫從袖中輕飄飄掉落,撿起來翻看時,卻見上頭畫了一只古靈精怪卻憨态可掬的小豬妖,因笑道:“姑娘這畫真奇怪,不過這小豬瞧着卻很可愛,姑娘可是給小皇子殿下畫的?”
一句話提醒了洪萱,連忙說道:“府裏可有心思靈巧的繡娘,明兒找一個來見我。我想煩她給我做個玩偶。”
杜若聞言,忙笑應道:“很不必另找旁人,姑娘要是不嫌棄,直接吩咐奴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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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又笑道:“不瞞姑娘,奴婢倒覺着這畫兒很好看,想來姑娘要做出來的東西也一定很好。”
洪萱莞爾笑道:“既是這樣,就勞煩你了。我其實就想照着這個樣子做幾個引枕……明兒我再畫些好玩的來,你去尋府上的繡娘,給我做個屏風罷。”
杜若聞言,舉一反三的道:“可是還要寫小褥子小被子小肚兜之類的?”
洪萱想了想,搖頭說道:“這些就算了,暫且把屏風和抱枕做出來即可。你明兒去的時候也告訴繡娘,只說我說的,一應所用材料只我們自己出,只煩她替我們做了來。工錢料錢照付,倘若做得好,我另有賞賜。”
如今洪萱時常進宮,隔三差五的也收得宮中賞賜,所以手裏寬綽很多,并不像江州時那般拮據。說起話來也有了三分底氣。
洪萱心裏想的,如今天涼了,做些抱枕給自己和府上的女眷們把玩,做屏風送給姐姐和兩位太後把玩,進了宮中也好審查。
至于小褥子小被子小肚兜一類,都是小孩子貼身要穿的東西。後宮人事繁雜,洪萱雖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那些宮鬥宅鬥的文,最愛在這些上頭做文章,洪萱又不是個生性謹慎的人,所以在這方面還是避嫌的好。
杜若也是大家門戶出來的丫頭,在老太太跟前兒服侍了幾年,也有些耳濡目染。聞聽洪萱的話,就知道自己建議的唐突了,連忙掩了口去收拾衣服了。
至次日一早,杜若伺候洪萱梳洗已畢,打發了玉蘅跟着洪萱去敬榮堂請安,又在房中打點一番,見無事了,才起身去回陶氏繡娘一事。陶氏不在,只留了平時最依仗的心腹大丫鬟喚兒看屋子。杜若便将這事同喚兒如此這般說了一回。喚兒聞聽是洪萱的吩咐,雖是瑣碎小事,然因吩咐的人有不同,卻也當做一樁大事記在心裏。等到陶氏從外頭回來的時候,忙一五一十的說了。
陶氏一邊坐在妝奁前,退卸簪環換家常衣服,一邊笑說道:“這個萱兒妹妹,就屬她的想法最是古靈精怪。這綢緞料子本不值什麽,難為她這心思可巧,又是為了哄宮中太後娘娘和貴妃娘娘開心,連帶着咱們府上也受益。既然如此,又何必提及金錢俗物,只從宮中領了便是。”
喚兒服侍在旁,輕聲應了。又站了一回,見陶氏再沒別的吩咐,方才退下。
等到吃午飯的時候,整個府裏都知道萱姑娘又想出了新巧玩意兒,洪芷洪葦還特特跑到洪萱的書房裏看了一回花樣子,掩口笑道:“真不知道你哪兒來的促狹想法。偏把這貓兒狗兒畫成這樣,竟似個成了精的人。”
說着,有些狐疑的拾起那張畫着麥兜的畫兒,開口問道:“這張我瞧着倒是同你重陽節那天畫的一模一樣?”
洪萱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就是那張畫。原本是被風吹跑了,恰好那日玉公公也去山上禮佛,就被玉公公撿在手裏,玉公公就還給我了。”
洪芷聽的暗暗咋舌,一聽這裏頭還有那位被傳的幾乎能止小兒夜啼的西廠提督,忙掩住口不問了。
洪萱也只是借着這話把這件事情過了明路,既敲定了,将來就不怕有人翻騰出來。除此之外,倒是并不想多提宮闱的事情。因而轉口說道:“我聽聞姐姐的繡工也很好,倘若姐姐覺着無聊,教我針黹吧?”
洪芷聞言,忙驚奇問道:“我素來聽聞,妹妹是最厭煩女紅針黹的,怎麽又想起學這個來?”
洪萱哪能說她是想着将來完成劇情後,回到現實裏多一門手藝。只能支支吾吾的道:“成日在家裏呆着太悶了,要再不找點兒營生出來,更要長毛兒了。”
洪芷也知道洪萱半刻閑不住的性子,聞聽這話,将信将疑的點了點頭。
洪萱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這會子說了要學針黹,眼見洪芷也無旁事,忙吩咐玉蘅拿了針線料子來。與洪芷坐在窗下,認真研習起來。
偏有孫氏不知從哪兒聽到洪萱的畫兒找回來了,忙過來看視。洪芷見狀,推脫着午間乏了起身告辭。
洪萱将人送到院門外,轉回身時,就聽孫氏追問道:“你這畫兒究竟是怎麽回來的,我聽說當中還有玉公公的牽扯?”
洪萱微微一笑,将此事前因後果如此這般說了一回。聽得孫氏心驚肉跳,忙摟着洪萱說道:“我的兒,你這番可是承了玉公公的大情了。聽母親一句話,從此以後,可得謹慎小心。須知女兒家閨名最是緊要,輕忽不得。”
洪萱其實并不太在意自己的“閨名清譽”,不過她卻擔憂自家長輩的看法和心情。聞聽這話,忙說道:“阿娘放心,我省的。”
孫氏又皺眉嘆道:“饒是如此,你處理的也太急躁了些。玉公公縱然是個好人,可到底是西廠提督,你與他走的太近,豈不讓那些小人說閑話?”
洪萱撇了撇嘴,滿不在乎的說道:“說就說吧,我也不能把別人的嘴堵上,也不會活在別人的口沫是非裏頭。我與人交往,只看脾胃相投,心性人品,對我是否真誠。至于旁的……管別人說三道四,我要為着這些,還能活着?”
聽得孫氏連連搖頭,恨恨的用手指戳了戳洪萱的額頭,道:“跟你那父親一個性子,都這麽不合時宜。”
洪萱見狀,忙把手裏的針線遞到孫氏面前,獻寶似的說道:“母親瞧我做的針線,我跟芷姐姐學了大半天。怎麽樣,可比以前強多了?”
孫氏看着洪萱手裏皺皺巴巴結成一團的針線活兒,搖頭笑道:“這孩子,學習女紅與讀書識字都是一個意思,須得天長日久,日積月累。哪有一蹴而就的。”
不過看着洪萱瞪大了眼睛嘟着嘴,故意賣萌的模樣,還是忍不住違着良心誇贊道:“不過我的萱兒天性聰穎,學什麽都比旁人快。細細瞧着這針線,果然比平日裏強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