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坑到一個冤大頭
? 人間——
“獸人族……嗎？”
黑發披散、白衣飄飄的瓦卡卡顯眼地站在人群中，望着眼前人來人往的大街，實在無法消化那麽大的烏龍事件。不是說獸人族的嗎？！現在這些不會魔法的生物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父親大人你腦袋秀逗了嗎？！我要去的是獸人族，不是人間啊！瓦卡卡用手掌托了一下下巴，使自己的嘴巴不張那麽大，但很快，她的下巴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去。
使勁咽了一口口水，眨了一下眼睛，瓦卡卡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邊圍了一大群人，對着自己指指點點。
“看什麽看？沒看到過活人是吧？”
絲毫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被人類當做“貞子”的瓦卡卡驅散了圍觀的群衆，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
原地轉圈了許久，她終于在人海中爆發出了悲慘的哀嚎：“啊——為什麽是人間！”
一個月後——
黃昏開始漸漸褪去，這也意味着晚飯時間将要來到。
菜場迎來了一天中最繁忙的時段，一個個攤位前都圍着許多人，他們有的是中年婦女或中年男子，有的是年紀稍大的老太太，還有的是身體強健的年輕人。流動的人群在菜場中挑選着自己喜歡的菜，攤主們更是忙得不亦樂乎。
菜場後邊的一條小巷裏，一個“妖怪”正扶着牆，謹慎地行走着，不時警惕的環顧四周，确定沒人看見，才又小心翼翼地走了兩步。
一條長的拖地的連衣裙上，有油漬，有污點，有灰塵，還有不知名的紅色液體，把原來的白色遮得嚴嚴實實，不仔細幾乎看不出來。
垂腰的長發好像很久沒有梳理過了，亂如鳥巢，發色黯淡無光。
那“妖怪”不僅頭發很久沒有洗過，就連那勉強能稱為“臉”的東西仿佛也有一個月未沾過水了，黑糊糊的，灰塵積了一層又一層。
這景象，任誰看見了都會大叫一聲：“鬼呀！”然後慌忙逃走或者直接口吐白沫，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沒錯，這就是本來被父親扔到獸人族歷練，卻因為血羽石出了一點小差錯而來到人間的可憐的瓦卡卡。
“哈哈，終于到了。”瓦卡卡興奮地自言自語着，在小巷的出口處停了下來，把半個腦袋探出牆外，借助完美的角度，偷偷觀察着不遠處那個賣蔬菜的白發蒼蒼的老爺爺，然後又把目光轉向了攤位上的那堆鮮紅的番茄上。
有幾縷調皮的霞光還是流連在天邊，不願離去。
攤位上的一個個番茄在霞光的映照下，愈發鮮紅，反射出迷人的光澤。
她情不自禁的舔了一下嘴角，把目光投向攤位前的顧客——只有兩個人。這讓她感到小小的失望，撇撇嘴巴，在心裏盤算着：等人多一點的時候再行動吧，趁老爺爺不注意，狠狠地掏幾個大番茄來！
等了很久，老爺爺攤位上的人不但沒多，還一個都沒有了！瓦卡卡有一點點沉不住氣了，腳也站酸了。
她看了看髒兮兮的地面，又無奈地看了看自己原本雪白的連衣裙，和前幾次一樣，她最終還是坐了下去。
這真不是我一個吸血鬼該過的生活！她氣憤地想着。
“都一個月了，父親怎麽還不讓我回去？還是說他根本不知道我現在在人間，不是獸人族？”
她越想越生氣，也不知怎麽的，就回憶起了那段不是吸血鬼過的日子，更加生氣了。
“歷練就歷練嘛！但起碼也先把我準确送到目的地吧？不知道血域有規定吸血鬼下人間不能用魔法，不能吸人血的！？”
瓦卡卡忽然轉憤怒為悲傷：“害得我整天在人間奔波流浪。沒錢沒衣服就算了，好歹扔杯血下來啊！我也不至于去吃那個什麽辣椒醬了，辣得我三天三夜看見紅的就想潑盆水過去，滅滅它的火氣！幸虧那天把水潑到了我親愛的小番茄上，老爺爺連聲感謝我還順便送了我一袋番茄，好像說是什麽作為洗番茄的獎勵來着的……”
她的表情又變回憤怒：“不過我要投訴！番茄體質不合格，才拳頭大小，一口下去就沒了！每天早上吃四個，晚上在公園長椅邊又啃了兩個，才三天就吃完了了！我又得千裏迢迢趕過來偷，呃……拿番茄！我可是堂堂吸血鬼哎，怎麽能受到這種待遇？狗急了還會跳牆呢！到時候把我接回了血域肯定第一個先吸你的血！”
瓦卡卡坐在牆角非常憤怒地投訴着，眸底燃燒的熊熊怒火清晰可見。只可惜誰都沒有注意到她，誰都沒有聽她自顧自的抱怨。
坐等了許久，依然不見老爺爺攤位前的人多起來。
些許困意襲上心頭。
她打了一個哈欠，又看了看老爺爺的攤位，還是沒人。
睡一會兒應該沒事吧？想着，瓦卡卡便用雙手抱着膝蓋，背靠着牆，把頭埋在了雙腿間。
一，二，三。
三秒過後，她就進入了夢鄉……
小巷本來也算得上是寬，可是因為左邊堆滿了亂七八糟的貨物，只有右邊的那麽一點點空間能走人，現在又被瓦卡卡這麽一睡，除非從她身上踏過去，否則是走不過人了。
時間如流水般一點一滴流逝，抓不住，收不回，拉走了殘留的晚霞，讓夜幕步步逼近。轉眼，天空便暗了下來，變成灰蒙蒙一片。
菜場沒了顧客，攤主們便也開始收攤了。直到此時，瓦卡卡還是沉浸在夢境中。
不久，幾顆星星出現在了漆黑的夜空中。在這個沒有雲朵的夜晚，星星挂在天邊，褪去了往日朦胧的美感，顯得愈發的明亮。過不了多久，明朗的夜空中便又會多了幾顆一閃一閃的眼睛，也許還會有并不太圓的月亮爬上星空。
“番茄、土豆、大白菜……咦，為什麽感覺我少買了一樣東西呢？是什麽呢？到底是什麽呢？”
小巷的出口處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少年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小巷內顯得特別大。
瓦卡卡依舊睡着，仿佛天打雷劈都不會醒來。
小巷內沒有路燈，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左邊似乎擺放着什麽東西。
于是，剛剛說話的那個少年貼着牆，走在右邊。
夜色中，已經變成“灰色”的瓦卡卡和的地面完全融為了一體，根本看不出來小巷內還睡着一個人。
少年離瓦卡卡越來越近，瓦卡卡卻渾然不知，還是沉浸在夢鄉。
終于——
“誰那麽沒公德心吵醒我啊？”
“媽呀！你你你……你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女鬼吧？！”
“你才女鬼呢……番茄！”
瓦卡卡馬上就注意到了少年手中提着的番茄，頓時一雙眼睛就死死定在了那兒，也停止了與少年的争吵。
“你……你還不承認你是鬼。不是鬼你怎麽能在黑暗中看到我手中的番茄？”
那少年被吓得不輕，哆嗦的雙手成叉形護在身前，臉別了過去，仿佛是在這黑暗中也害怕看到所謂“女鬼”的臉。
“這個嘛……”
瓦卡卡思索着：笑話！吸血鬼本來就經常在夜間活動，還怕在黑暗中看不見東西？看來，得編個故事給他聽了。
把詞句大概的在腦海中理了一下，瓦卡卡面不改色地說出了“原因”：“其實我是一個孤兒。”
“一個孤兒？這麽說你不是女鬼咯？”
少年還是有點不相信。雖然現在還不是什麽深更半夜，但是，在一個漆黑一片、空無一人的的巷內一個人走着，忽然踩到了一個孤兒，聽起來怎麽這麽別扭呢？恐怖小說裏不都是寫出現的是女鬼的嗎？
“想當年，父母狠心的抛棄了我，我無處可回，就過起了流浪生活。後來我經常在夜間活動，漸漸地就能在黑夜中看見東西了。”
瓦卡卡一邊說着，一邊在心裏長嘆一聲：善哉善哉。
晚風輕輕吹過，少年似乎觸碰到了瓦卡卡被風托起的長發。
雖然這有點不靠譜，但好像也能解釋哦！少年想着，慢慢把護在自己身前手放了下來，臉也別了過來，盡管他什麽都看不到，可是——脖子好酸，不會是頭轉過去時太用力，扭到了吧？
瓦卡卡得意地看着他：我可是堂堂吸血鬼哎！要是騙不過你這個凡人，我以後就不吸血了。嘿嘿，反正還有番茄在，不吸血也沒關系！
“相信了吧？我真的不是女鬼。”
瓦卡卡自豪地說着，嘴角微微上揚，但不知怎麽，原本好看的笑容配在如今這一張髒兮兮的臉上，又有說不清的別扭感。
少年點點頭，然後又習慣性的看了一下手表。天哪，已經七點三十分了！再過五分鐘最新一屆的科技展發布會就要開始了！
“你能……”
“沒什麽事我先走了，拜拜！”
瓦卡卡本來想問問他能不能把番茄送給她，可話沒說完就被他急匆匆的打斷。
眼看着他拔腿就要揚長而去，瓦卡卡連忙抱住了他的腿。哼哼，當我是傻子嗎，能這麽輕易就讓到手的美食給飛了？
瓦氏春秋有雲：送上門的食物不可丢也，定要死纏爛打、破罐子破摔，最後修成正果。瓦卡卡就充分理用了這一點，很“孝順”的沒有違背祖先的話。
“喂喂喂，你先別走啊。”
瓦卡卡死死地抱着少年的腿，說什麽也不放手。
少年忍住狂奔回家的欲望，轉過身來很好脾氣的問瓦卡卡：“你還有什麽事嗎？”
黑暗中，瓦卡卡指了指少年手裏的番茄，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請求道：“把番茄給我吧。”
少年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後來就出于同情心把一袋番茄都給了瓦卡卡。
得到番茄的瓦卡卡別提有多高興了，向少年道了一聲謝謝後就毫不猶豫的從袋子裏拿出了一個又大又紅的番茄，狠狠咬了下去……
番茄也給瓦卡卡了，少年自然該回家了。要知道現在距離游戲開始還有三分鐘，三分鐘內趕不到家的話，他就看不到最新版的機器人了！
“我先走了啊。”
說罷，少年便擺出了一副沖刺的姿勢準備沖回家。
瓦卡卡口中還含着番茄，出于禮貌，含糊不清地說了一聲再見。反正番茄都到手了，再把他留下幹嘛？想着，瓦卡卡又毫不客氣的咬了一口番茄，在嘴裏嚼着。
也許是番茄給了瓦卡卡啓示，忽然，一個邪惡的念頭在她心底冒了出來：既然他有那麽多番茄，不如……
正當少年全神貫注，準備以每秒十米的速度起跑時，背後的聲音又傳來：“等等！”
少年這回真的有點不耐煩了，轉過身，努力保持語氣平靜地問道：“又怎麽了？”
早就準備好的瓦卡卡一把把已經咬了兩口的番茄塞進袋子裏，然後用力抱住他的腿，開始不知天高地厚的喊起來：“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現在竟然又要離我遠去！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一個人過得有多苦啊？！父母抛棄我，夥伴不理我，可是你怎麽能棄我于不顧呢？！你走了，我也不活了！你走啊，你走好了。你走了我就立刻去自殺！反正你也不要我了，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呢？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驚天地泣鬼神的超大哭喊聲驚動了幾乎是方圓五百米之內的所有人，街上的行人、附近居民樓裏的住戶都紛紛趕過來看個究竟。大家有手電筒的就用手電筒照明，沒有的也只能用手機代替一下了。
許多光線彙集在一起，竟将小巷內照的一片光明，令人們目睹了一場“悲劇”。但也就是因為小巷內有了光線，少年才看清瓦卡卡的模樣，吓得差點沒暈過去。不過在這麽多人面前暈過去太沒面子了，少年強忍着不倒下去。
“喂……你……你幹什麽？”
他尴尬的望着圍觀的人群，語無倫次的問瓦卡卡，顯然被她這個舉動吓得不輕，用力想抽回自己的腿，可瓦卡卡死死纏着，怎麽都拔不出。
完了完了，這下我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安息吧。少年在心裏替悲劇的自己默哀着，就知道晚上不該出來，這下番茄沒了，機器人也沒了，連清白也沒了！我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神經不正常的“女鬼”呢？
人越來越多，大家都在一旁七嘴八舌的議論着還不時對少年指指點點。不過這正是瓦卡卡要的效果，她偷笑了一下，假裝抹了一把眼淚，楚楚可憐的望着少年，演得更起勁了：“你走啊！你走了就別再回來了！連你都要抛棄我了，我真的不想活了！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啊！”
少年越來越無辜了。“親人”？他怎麽不記得自己有這麽一個神經不正常的妹妹了？難道是老爸私生的？不會是老媽私生的吧？
圍觀人群的議論聲越來越重，他不知所措地問正賣力演出的瓦卡卡：“你……你到底要幹什麽？”
瓦卡卡故意裝不知道，繼續喊道：“我到底要幹什麽？是你先不要我的，你還問我要幹什麽。你應該問問你自己為什麽抛棄我！”
“我自己？我哪裏有抛棄你了？我才剛和你見面好不好？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哎！”
少年徹底無語了，哪家精神病院的門沒關好？讓她跑出來了。
“不要我就不要我嘛！為什麽要假裝不認識我呢！你好狠心啊！”瓦卡卡懂裝不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在臉上抹着，等少年在衆目睽睽之下無奈的把自己帶回他家。
看來自己怎麽說都不對，只會更加引起群衆對他的議論。少年雖然不甘心自己的清白就這樣掃地，但也只能認命地閉上了嘴。
瓦卡卡見少年不再說話，便得寸進尺的大聲喊道：“你為什麽不說話？你說話呀！你心虛了對不對？你肯定心虛了，不然你怎麽不說話？一定是你覺得無言以對了是不是？”
她一邊喊，一邊偷瞄了一下少年那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相互變幻的彩虹般的臉，心裏那個叫高興啊。
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少年低頭看了看瓦卡卡那張髒兮兮的臉，又看了看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她可憐巴巴的眼神，接着又把目光移到了她的手以及他自己的腿上，終于長嘆一聲，無奈地把目光收了回來。
“我……”
少年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被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打斷。
“小夥子，你太過分了！人家多好一個孩子，前幾天還幫我洗蕃茄來着，你現在竟然要抛棄她，這也太殘忍了吧！”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指責少年。
“是啊，你怎麽能這樣呢？”
“多善良的女孩啊，你忍心抛棄她？”
“你怎麽可以這麽無情呢？”
……
經過老爺爺的帶頭，大家都紛紛上前說道。
這下少年真的是百口莫辯了，窦娥算什麽？李斯算什麽？岳飛算什麽？還有誰比他死的更冤？
“其實我真的和她認識沒多久……”
少年弱弱的解釋很快就淹沒在了大家的指責中。
瓦卡卡認出那個老爺爺就是上次送她番茄的老人，沒等少年回應，立刻又抹着眼淚對老爺爺“哭”着說：“爺爺，我好命苦啊！人人都抛棄我，連他也不理我了，我以後該怎麽辦啊？！”
不得不說，瓦卡卡很有演戲的天賦，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任誰看了都會同情心泛濫。
那老爺爺對瓦卡卡的印象非常好，愛憐地看着她，說：“孩子，你放心，爺爺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說完，老爺爺就把目光轉向了少年，嚴厲的說：“小夥子，我不管你怎麽辦，反正你一定不能丢下她！”
“就是，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對，不能抛棄她！”
“再丢下她我跟你急！”
……
鋪天蓋地的勸說聲湧來，讓無助的少年第一次有了想死的沖動，上天啊，大地啊，賜我一個五雷轟頂把我劈死算了！
“我……她……這……你們……”
少年着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連說話都說不完整了。他是想過要解釋，可瓦卡卡這精湛的演技和她的打扮，令人不得不相信這是真的，怎麽解釋也解釋不清。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假裝把她帶回家，然後在路上趁沒人的時候找個理由甩了她。
少年長嘆了一聲，蹲下來無奈地對瓦卡卡說：“你，跟我回家吧。”
瓦卡卡聽了，知道計謀已得逞，便立刻“破涕為笑”：“我就知道你不會抛棄我的！”
然後，少年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把瓦卡卡從地上拉了起來，帶着她走出了小巷……
“悲劇”結束了，圍觀的人們自然也紛紛散開了，世界終于清靜了。
不過，對于少年來說，災難還沒有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