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番外)桃酥
?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麽,爹娘又是誰,只知道旁人都管我叫小叫花子,打從有記憶開始,我就跟着蔡爺爺四處行乞,有時運氣好,能讨到兩個白包子,那就是能開心上一整日的事情。
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似看不到盡頭,蔡爺爺的身子骨本就不算硬朗,随着他的年歲漸長,很快腿腳也出了毛病,平日裏再無法陪我一起外出讨食。
……但至少我不是一個人。
那以後的蔡爺爺常常滿臉的不舍與憐惜,看着我時總是不住嘆息,或偶爾顫巍巍地伸手撫上我的腦袋,緩聲道:“丫頭,我要是不在了,留你一個人可怎麽放心的下喲。”
每當這時我便會撒嬌一般地抱住蔡爺爺的胳膊:“那您便不許丢下我。”
蔡爺爺聽了只呵呵地笑個不停,只是那笑聲中又藏了多少無奈……
那一年我十三歲,滿心歡喜的懷揣着兩個白面饅頭往破廟裏跑,我立于廟門處,放眼望去卻怎麽也找不到那白發長須的佝偻身影,頓時有些急了,看向一旁的幾個破裳叫花子怯怯問道:“我爺爺呢?”
誰知那人抓了抓肚皮,偏頭睨向着我,打量了半晌,卻是嗤笑一聲,吊兒郎當道:“那糟老頭子,今早便死那兒了,我們兄弟幾個自然是扛了扔外頭了,難不成還留在這破廟裏發臭喂蟲子?”
話音剛落旁邊的兩個人亦附和着哈哈大笑出聲。
我只覺得腦袋裏‘轟’的一聲響,已是不管不顧地朝那人撲去,發了力的咬上那人的手臂,很快見了紅……
那人吃痛得罵了聲娘,對我便是一頓亂揍。
密密麻麻的拳腳皆落于我身上,我卻不覺得疼,不知過了多久,幾人見我沒了動靜,罵了聲晦氣,拖着我走了段路後将我随手一甩扔進了河裏。
…………
嘴裏鼻裏皆灌了水,我被嗆醒了,很難受,卻也清醒了不少,不想死,還不想死,那時的腦袋裏只有這一個念頭,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竟讓我掙紮着爬上了岸,我将手伸向喉間,嘔了許多水,撐着頭半跪在荒地上猛烈的咳着。
忽而,眼前出現了一雙漆黑的棉錦小靴,簡素無飾……
我擡頭望去,小靴的主人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那姑娘面上無太多表情,眉眼間的冰冷,更是讓人不敢太過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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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那麽淡淡地望着我,不知從何時起就已看着我了,她眼中似閃着回憶的光,忽而低低開口,聲音清清涼涼:“你可願随我回家?”
也不知那時是怎麽想的,我随她回了家,說是家,其實沒有一絲人氣,冰冰冷冷,如同她一般。
失去親人的這一天,我多了一個家人,我仍然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小姐……
雖說這是小姐的家,但小姐卻不常回來,我曾問過小姐既是如此為何要将我帶回?小姐只是靜靜的望着我,半晌輕輕道——因為想要有個家。
自那日以後我便盡心地照顧着我與小姐的家,讓它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個家。
小姐雖不常回來,但每回回來總能待上十天半個月,只是每回回來身上總要帶着或大或小的傷,說是回家倒不如說是為了養傷更為确切,我很心疼小姐,但小姐卻對自己的事不願多說,她比我長不了幾歲,卻已背負了太多……
即便小姐不說但日子久了我隐約也能猜到一些。
在家的日子,小姐偶爾也會帶我去鎮上逛逛,吃穿用度小姐從不吝啬,小姐對吃食不太在意,卻獨獨鐘愛核桃酥,每回出門總要買上一些,那是小姐最愛的吃食,吃着核桃酥的小姐,嘴角總是輕溢着笑。
小姐心裏住着一個人,每每于我說起那人,小姐的眼裏有着希翼的光,唇角嗜着淺笑,卻也隐了不易察覺的落寞,像是在說一個遙不可及的夢,那樣的小姐才像是活過來了一般,我知道小姐就是在為那個人做事,無怨無悔并且甘之如舐。
有一回,小姐的心情很好,她晃着手裏的核桃酥,似是方才想起我還沒有名字,她的表情帶着少有的促狹,偏頭看向我:“小丫頭,往後你便叫桃酥,如何?”明明那年我已十四,而她亦不過十六。
十七歲的小姐越發寡言,幾乎不曾再提起那人,只是一個人的時候眼裏有着我看不明白的東西,便是在這一年,我将小姐弄丢了……
整整十個月過去了小姐仍不曾出現,她從未離開過這麽久,我方才意識到,我将小姐弄丢了……
小姐,別丢下桃酥一個人……
兜兜轉轉之下,在延安城城郊我發現了與小姐極為相似的沐二小姐,恰逢潋玉山莊要選個丫頭去伺候二小姐,終是令我有機會再見到小姐。
見到沐二小姐的那一刻我便篤定,她……就是我的小姐,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小姐的性子變了許多甚至記不得我是誰,但我知道她是我的小姐。
核桃酥是小姐最愛的吃食,我仍會常常買來給小姐吃,卻慢慢發現小姐對核桃酥并不十分喜愛,我方才恍悟,失了記憶的小姐,核桃酥或許……已再不是心中所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