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絕地反殺
黝黑無邊的山崖底下。
一個人正盤膝坐在一塊碩大的岩石上。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詭異的淡青色光芒來,他緊緊閉着眼,呼吸微弱——正是失蹤了多日的成奚。山泉緩緩從石壁上淌了下來,卻透着一股詭異的紅色,就像是血一樣散發着腥濃的氣息,就連路過的飛蟲和野獸都會避而遠之。
這樣的水,只要是個正常人就絕對不會飲用。
但是成奚支撐不住。
憑着他身上的藥物,他可以幾天幾夜不吃東西,卻熬不住幾天幾夜不喝水,他沒有選擇的機會,何況,他此時內傷外傷交加,又發起高燒,不喝水,他會渴死。
喝了這滿帶劇毒的山泉之後,他就再也動不了了。
當然,作為一個醫者,這些劇毒是不可能毒死他的,在他自己的那些藥物緩和下,他身體裏的劇毒被慢慢蒸散出來,形成了一片毒霧,以至于想殺他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他。
成奚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在這樣的絕境之下,他時刻提醒自己,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撐下去。
因為殿下和衛離,一定不會放棄他!
月華如水般流瀉而下,溫柔地照落在他的身上,讓萦繞在他周身的毒霧散發出一片溟濛淡光,如同岚煙一般籠罩着他,顯現出一種詭異而驚悚的情态來。藏身暗處的那幾雙眼睛死死盯着他,卻又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只在不易察覺間動了動僵硬的身子。
突然間——成奚睜開了眼。
因為中毒太深,他的整個眼睛都變成了血紅色,這驟然一睜眼,仿佛一頭蘇醒的惡獸,暗處的幾個人對上這雙眼,吓得打了個哆嗦,悄然握住手中的兵刃。
成奚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極緊張之氣。
不稍片刻,一人由山巒深處踏着月色而來,可怕的不是他此刻的兇惡面容,而是跟随着他腳步的那些毒蟲,蠍子、蜈蚣、毒蛇、蟾蜍、壁虎……五毒俱全,這些毒物黑壓壓一片,如同浪潮一般向這裏湧來,仿佛要将那個坐在巨石上的人啃地血肉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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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這麽久,成奚知道,早晚有一天他會想殺自己的。
“你的貴人背信棄義,小人,所以你要付出代價!”
“就讓你來喂我的寶貝兒吧!”
烏帕羅握着雪白骨笛的手一擡,很是幹脆地橫在了唇邊,伴随着一陣詭異的笛聲響起,滿地毒物好似聽懂一般,齊刷刷地朝着成奚攻擊而去。
成奚亦早就準備,他從身上拿出一個竹筒,穩穩當當地放在了腳邊,這個竹筒之中散發出一股芳香,經由山風一吹飄散遠處,那些毒蟲剎那間不敢再向前。
烏帕羅臉一沉:“可惡!”
他放下骨笛,伸手探入裏衣之中,不刻,只聞一陣嗡嗡之聲,竟然從他衣服之中飛出了七八只帶着藍色翅膀的蠱蟲來,“殺不了你嗎?不可能!”他一橫笛子,再度指揮飛蠱襲去。
以身飼蠱,對自己夠狠啊!
這種養蠱的法子成奚有所耳聞,親眼所見還是頭一遭,他的心吓得顫了顫,看到那些飛來的東西長着怪異的藍色翅膀,他一思索,确認這是藍翼飛蟻,一種極毒的飛蠱。只要讓這些東西蜇上一口,十有八九會馬上斃命!
“不管了,再不把壓箱底的東西掏出來就真得死了!”
成奚從身上拿出一個翠綠的瓷瓶來,一下子都倒在了衣服上,他看着那些不敢逼近他的飛蟻,對着烏帕羅的臉上露出笑容來,仿佛在說,來啊來啊,咬死我吧!
烏帕羅的笛聲越來越急,這些毒蟲和飛蟻就是不敢向前。
“廢物!”
他大罵了一聲,終于不再吹骨笛,而是擡腳将旁邊的幾只蠍子踩成了泥,見成奚身處被動之地還這樣得意,他哪裏咽的下這口氣,他眼眸一轉,計上心頭:“呵呵呵……”他陰鸷地笑着,從身上拿出一個火折子,脫下自己的衣服點燃,一下朝着成奚甩了過去。
成奚現在的位置無法動彈,他一旦離開那個地方,毒蟲會率先攻擊于他,如果他不躲開,他身上的衣服就會被燒着,最後的結果就是:他要麽被燒死,要麽被飛蟻咬死。
然而,那件被燒着的衣服才抛到半空——就落了下來。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天而落,護在了成奚身前。
離奇的是,地上那些毒蟲在來人出現之後,不僅退避三舍,甚至還極為恐懼地亂散開來,不過須臾,原本圍攻成奚的那些毒蟲就全數消散在他們眼前。
成奚的心都險些跳出嗓子眼,在看到李大俠現身後他立即松了口氣。
烏帕羅看着忽然從天而降的李大俠,驚道:“是你?”
李大俠單手負于身後,漠然地看着他道:“是我。”
烏帕羅頓了一頓,好半天才理清了思緒:“這裏不是約定的地方。”
“不重要。”
“哼!”烏帕羅的臉色漸漸難看。
“到這個地方,你和他,一起死!”有他的示意,藏身在暗處的十多個殺手立即現身,團團将李大俠和成奚圍在中央。
兵刃在月華的照射下,泛着逼人冷芒。
對此,李大俠衣袍翻動,一股凜然之氣散發而出。
“殺我?你還沒有這個能耐!”
烏帕羅退了一步:“你沒中毒?”
“我是中了毒,不過,”李大俠眼眸一擡,“已經解了!”
烏帕羅又理了理思緒,随即撫掌道:“厲害厲害,但是,”他張牙舞爪地大笑幾聲:“因為你的輕舉妄動,整個雲樂城的百姓都要死了,瘟疫啊!要死人的!”
李大俠蔑笑一聲:“是麽?”
***
同一輪明月,正照耀着此刻燈火闌珊的雲樂城。
兩個殺手如同影子一般穿梭在黑暗之中,他們的手中握着最惡毒的瘟疫源泉——金蟬蠱,烏帕羅大人有令,先将這金蟬蠱施放在一戶普通百姓家,讓這些瘟疫的源泉先轉移到他們身上,這樣,明天的雲樂城中就将傳出最可怕的瘟疫爆發消息。
兩個人悄然落在了一戶人家的水井邊。
正好有人過來取水,很顯然,這個無辜的老人就成了他們的目标。
老人因年歲大了,眼神也并不是很好,好半天才摸到了水桶放下去,他艱難地從水井中吊上水來,卻因手腳不利索而潑了一地,老人嘆了一聲,把僅剩的半桶水倒在了腳邊的木桶裏,哪裏知道,這個時候,“翁嗡嗡”的幾聲,一些長着金色翅膀的異蟲就飛到他的身側。
不知道為什麽,這些異蟲只是在他身邊盤旋卻不咬他。
看到這些,暗處的兩個殺手泛起疑惑,剛才在不易察覺之間,他們已經将誘惑飛蠱的藥粉撒在了這個老人身上,飛蠱只要聞到藥粉的氣息,立即會叮在他身上咬了他才對,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反應……兩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問題。
老人眼神不好,只當是什麽蒼蠅亂飛,他伸手揮了揮,在驅逐它們之後,他彎身将地上的木桶提了起來向屋裏走去,而那些飛蠱也追随着他,卻始終與他保持三寸的距離。
其中有人暗啐一口,“他奶奶的,怎麽回事?”
另一個答道:“難道是烏帕羅大人給錯了藥粉?”
那人見老人馬上就要到屋子門口,立即從身上拿出了一個小笛子來:“不慌,還有這個呢!”說着,他就“嗚”地一下吹了起來。
在聽到這詭異的笛聲後,飛蠱頃刻振奮起來,更加兇猛地朝着老人逼去,更離奇的是,它們只要一靠近老人的身側,就好似有所忌憚般“嗡”地一下彈開幾寸。
老人只是眼神不好,耳朵并不聾,在聽怪異的笛聲後,他疑惑道:“這大半夜裏的,是什麽人在吹笛子?”大抵是嫌這些“蒼蠅”吵的慌,他又伸手打了打。
那兩個殺手看到這一幕,直接傻了眼。
藥粉和笛子都試了,為什麽都不管用?
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踏破了夜的寧靜,黑衣人的笛聲戛然而止,他們神色倉惶地看向四周,有人來了,好像來人還不少,還是換個地方去散播瘟疫吧!
就在他們想要收回飛蠱之時,一道黑影驟然落在他們面前。
兩人心知不妙,眼色一對,連招齊上,想立即将這個目睹一切的人滅口,哪裏知道,這個黑衣少年的武功竟然如此高絕,不過幾招的功夫,他們倆就狼狽跌倒在地……更讓他倆感覺恐懼的是,這個少年并不想取他們的命,而是點了他們的穴道。
立在門口的老人聽到異常動靜,以為是野貓野狗來覓食,罵了一聲,拿起掃把就往他們身上一頓亂打:“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小畜生,天天偷吃,我打死你!”
那兩人躺在地上不能動彈,被老人的掃把抽的狼狽不堪。
衛離立在不遠處冷冷看着,待腳步聲到門口他才閃進了黑暗中。
官府的人湧了一大片進來,為首開路的是幾個捕差和衙役,和縣太爺在後面的正是天劍衛,縣太爺見此上前一步,在看到地上金色的怪異蟲子和兩個黑衣人後,他若有所思道:“果然是有人在蓄意散播瘟疫,劉大夫、張大夫、何大夫,勞煩你們三位看一看!”
那三個大夫上前遠遠看了眼。
年長的大夫确認道:“果然,果然是金蟬蠱,各位大人,傳播瘟疫的就是這種東西!”
那個老人家聽到這麽多腳步聲,又聽見什麽大人,立即将手中掃把扔掉,奔上前來看了看,或許是因為縣太爺身邊的人手中火把太亮,這一照,老人頓時看清楚,面前這個身穿官服的人可不就是他們的縣太爺?他吓得那是一個哆嗦,軟着腿跪了下來。
“官老爺,小小小……”他本想說小人沒有犯事兒,剛說到一半,就被人攙扶起來了,縣太爺指着地上死活不知的兩個黑衣人道:“這是怎麽回事?”
老人這才發現地上被他抽了半死的不是狗也不是貓,而是活生生兩個人,差點吓癱了,口不擇言道:“老爺啊,小人不知道啊,小人還當是哪裏來的野狗……”
縣太爺看向地上那兩個人,臉色不太好看。
一旁的師爺則道:“大人,各位天劍衛大人,這兩人大半夜穿成這個樣子,還和蔓延瘟疫的蠱蟲出現在一個地方,顯然不是好東西,我們不如将他們帶回衙門好好審問審問!”
縣太爺點了點頭,下令道:“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