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劇毒
那邊，衛離和何玉安打得驚天動地，兩個人的身影隐沒在黑暗中。
這邊，游傲已敗，楚微上前襄助李大俠和成奚，李大俠傷勢頗重，卻還是及時給她喂了一粒避毒丹讓她去幫成奚，在這個危急關頭，楚微分得清厲害輕重，她未曾猶豫，握着劍就到了成奚身邊。她的出現，讓屠與成奚膠着的戰況發生了陡變。
屠的毒可以由成奚來牽制，無形之中，他的絕高輕功也很難施展出來，也是方才成奚打鬥中偷偷在他身上撒了亮粉，所以，屠此刻在黑影裏将無處藏身。
楚微的武功算得上江湖一流高手，屠對上她也絕占不得好處。
四十五招的功夫，屠的身上已經見血。
見血，就代表受傷，一個受傷的人，在劇毒面前是難有招架之力的。
對用毒的高手來說，他的衣服、他的頭發、他的指甲……他的全身都可能會藏有劇毒，而這個用毒高手此刻受了傷，那麽，原本藏在身上的劇毒就成了最危險的東西，這些令人防不勝防的劇毒将會沿着那些傷口侵入他的血脈中，反噬他自身。
楚微辨別出，自己的劍已經傷到了他身上七處。
屠的身形開始不穩。
面對這個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惡毒殺手，楚微一點兒也不敢大意，見屠狼狽地往後跌退了幾步，她屏息凝視，手中的劍攜着一陣冷風，朝着屠的心口而去。
哪裏知道，屠眼睜睜看着楚微的劍向他胸口而來，卻沒有絲毫退讓。
楚微對上屠那只駭人的眼睛，大感不妙，她想要收回劍卻來不及，突然之間，一只冰冷的手伸來，将她手中的劍奪過，“轉身，蹲下！”李大俠的聲音在耳邊提醒，忽覺什麽東西罩在自己身上，楚微下意識跟着他的動作轉身、蹲下。
悶哼聲傳來，直覺告訴她，屠死了。
楚微将罩在頭頂的東西拉下，才發現那是李大俠的衣服，衣服上沾着許多黑紅色的血斑，她轉身看去，便見自己的劍狠狠将屠釘死在了一棵樹上，而屠的手中則是握着一柄匕首，此刻還在不住往下滴血……楚微看向身邊的李大俠，仿佛明白了全部。
屠的全身都是毒，他的血更帶有十成的毒性，屠自知在劫難逃，在最後一刻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咽喉，濺散出去的毒血無疑比什麽暗器都要可怕，李大俠比她早明白這一點，所以讓她轉身，用自己的衣裳将她罩住，以免劇毒不慎沾染到她的肌膚上。
“大俠，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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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微看向面容痛苦的李大俠，覺得鼻子有些酸，剛才生死一線之間，李大俠是毫不猶豫救了她的，可笑她自己還信誓旦旦說要保護他呢！也不知道，他中毒了沒有？
“放心，我沒有中毒，只是內傷發作了。”
李大俠的聲音很微弱，楚微看到他捂着胸口的手上滿是黏黏的鮮血一片。
确認了屠的死亡，成奚立即上前扶住李大俠，為他點穴止血，又給他吃了醫治內傷的藥，李大俠制止了他的動作：“成奚，你去幫衛離。”說着，他又劇烈咳嗽起來。
楚微剛一攙扶住他，就覺李大俠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壓在了自己身上。
“大俠，你撐住！”
李大俠的額頭已經有汗滴落，他虛弱道：“扶我坐下來，在這裏等着。”
楚微聞言将他扶着坐下，盤膝在他身後以內力為他療傷，李大俠也沒有拒絕，閉上眼睛，安然接受了一切。不遠處的兵刃之聲漸散，不多時，衛離和成奚就回來了。
“阿微，收功。”
李大俠似乎好轉了一些。
楚微深吸一口氣，将內功盡納丹田。
成奚扶李大俠起身，衛離将一個東西扔到了地上：“他死了！”楚微定睛一看，吓得退了兩步，那是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是何玉安的人頭，正滾在衛離的腳邊。
“總算是成功了。”李大俠松了口氣。
衛離和成奚對視一眼，也難掩興奮之色，唯有楚微驚道：“咦，游傲呢？”
李大俠臉色生變，他眼眸一擡，鄭重其事下令道：“衛離成奚，從現在開始，你們寸步不離地保護那幾位大人，千萬不能讓他們出事，否則我就真的一敗塗地了！”
成奚剛要說話，李大俠強調：“這是我的命令，快去！”
衛離率先道：“是！”
成奚也不甘不願道：“是！”
兩人互相一點頭，不約而同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李大俠看了她一眼，說道：“阿微，扶我起來……我們……可以回去了。”
“哦。”
楚微攙扶着他，看向不遠處的小旅店。
***
為了保證李大俠的安全，楚微和他同擠在這個窄小的房間裏。
桌上的蠟燭閃動着，映得李大俠的臉慘白如紙，他看着一臉凝重的楚微，微笑着安慰道：“這是陳傷，不會有性命危險，你不必如此緊張。”雖然他這樣說着，但在楚微給他除下染了血的繃帶和裏衣之時，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哼了一聲。
“出了這麽多的血，你還沒事！”
看到他裹在身上的四五條染血繃帶，楚微相當歉疚道：“對不起，我說好保護你的，卻還是讓你受這麽嚴重的傷……”
楚微的聲音都在顫抖，她伸手解開他系在左肋下的繃帶之結，小心幫他将那些染滿血污的繃帶除下，正當她要揭開最後一層繃帶看到傷口之際，李大俠握住了她的手，勸阻道：“不要看，你會吓到的。阿微，你轉過頭去！”他的手冰冷，這股冷意傳到楚微手中，令她遍體生涼。
“不行，讓我看。”
楚微咬着牙，伸手揭開了他靠近鎖骨的那一塊繃帶。
只聽李大俠再度悶哼一聲，一條血肉模糊的傷痕就展露在眼前，就像是傷了很久沒有及時治療的緣故，傷口的邊緣生出了許多腐肉，還往下淌着黃色的血水，因為楚微的動作牽扯到，傷口正中又開始冒出鮮血來。
“什麽時候傷的？”楚微渾身發抖。
“我沒事。”李大俠慘然一笑。
“你的傷口都這樣了，叫沒事？”說出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楚微已經哽咽了。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還成天跟着我……”像是沒事人一樣嬉笑玩鬧？更在最危急的關頭來保護我？楚微道：“你這個騙子！”
“告訴你也沒用啊……”
李大俠輕嘆一聲，言語中是無盡悲涼：“這是一種毒，腐肉蝕骨之毒。”
楚微紅着眼眶看向他：“成奚沒有辦法幫你解毒？”
李大俠看着她道：“你放心，毒已經解了，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這種毒，即便是服下解藥，也要二十一天才能徹底将體內的毒全部排出，在這二十一天之內，傷口會不斷惡化，每天都會生出新的腐肉……”
“那你每天……”都要将新生的腐肉挖掉？楚微仿佛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李大俠常常會失蹤掉，然後就面色慘白地回來了，眼淚控制不住地掉出來，她胡亂一抹道：“你告訴我啊，跟我說呀！”
“說了又如何？你幫不了我的……”
“可是你……”
“阿微，你過來！”李大俠緩緩一笑，拉過楚微的手腕。
“我幫你清理……”楚微話還沒說完，就發現李大俠趁她不備之時點了她的穴道。
“你幹什麽？快解開我的穴道！”
她試圖沖破穴道，卻是無果，由着李大俠将她扶着坐到了床邊。
“你下不了手的，”李大俠讓她躺在床上，“一會兒就好。”
“大俠……”
楚微側過頭，看到李大俠在燈火下黯然的背影，他拿起桌上的一塊毛巾塞入口中，接着，拔出了匕首一下一下清理傷口，楚微看到她他後背的肌肉緊繃，盡管強忍着，他還是渾身都在發抖……她忘了該說什麽，只有眼淚洶湧而出，将耳畔的枕頭打濕一片。
終于，她聽到“叮”的一聲，染着血的匕首被李大俠抛在了桌上，她看到李大俠緊握着拳頭，另一只手拿起藥粉撒在傷口上……傷不在己身，楚微的心卻如在滴血。
李大俠的動作幹淨利落，很快就重新綁好繃帶穿上衣服。
“阿微，你……”
他一轉身，正對淚眼朦胧的楚微。
他緩緩一笑，坐到她身邊，“沒事，已經比剛開始的時候好多了！”他風輕雲淡地說着，伸手想要拂去她臉上的淚，可看到自己手上還有血，他生怕污了她的臉又收了回來。
“哭什麽？”李大俠解開她的穴道。
楚微自己抹了抹眼淚，一邊抽噎着：“很疼，對嗎？”
“你說呢？”
楚微見他那般虛弱，忙讓下床來：“你傷的這麽重，快躺上去吧！”
李大俠點頭，很自然地坐了下來，他擡頭一看，正見楚微悄悄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淚，不由莞爾道：“這麽容易受到感情的影響，阿微，你當初到底是怎樣闖蕩江湖的？”
心知他笑話自己，楚微回嗆了他一句：“你當誰都像你這樣冷淡無情？”
李大俠“哦”了一聲：“阿微最是多情了。”頓了一頓，他又道：“那麽，除了我之外，你有沒有為別的男人落過淚？”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微，想從她的口中聽到沒有二字。
楚微被他逗笑了：“怎麽，你還想吃醋嗎？”
李大俠反問道：“不能嗎？”
楚微假意掰着指頭想了想，見他的表情有點不對頭，萬一他惱起來自己打不過他，吃虧的還是她自己，她笑呵呵道：“當然沒有了，你是第一個。”
李大俠很是滿足地點點頭：“來，到我身邊。”
坐你身邊？楚微吓得一竄老遠：“這裏要收拾一下，我去把東西丢……”她還沒說完，就見李大俠捂着胸口直挺挺倒了下去，她心中一慌，立即奔上前：“大俠，你怎麽樣？”
“沒事啊！”李大俠輕飄飄地回了一句。
“坐久了，想躺一躺。”
等楚微發覺上當的時候，她的手腕已經被他扣住了，她惱道：“想不到你也會開玩笑？”楚微剛想動手，一看到他衣袖間的血跡，想到他剛才受的苦，她就放棄了掙紮。
李大俠的手從她的手腕滑到她的手心，一下子與她十指相扣。
“別走，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