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天涯知己
是夜，倚春園中。
與楚微分別之後，宣玉正獨自緩步回房，卻見丫鬟匆匆而來。
“宣姑娘，您沒事？”
“沒事，怎麽了？”她微微一笑。
丫鬟松了口氣：“方才刺客擄走了宣姑娘，大家都急壞了，公子也出來找姑娘了呢！”
“四公子他……來找我了？”她疑惑。
“是啊，刺客很可能還沒走，姑娘快些回房吧，婢子這就去禀告公子！”
刺客還沒走？小微這丫頭還在這裏幹什麽？宣玉臉色一變，忙道：“四公子在哪裏，我要見他！”
丫鬟遲疑道：“可是公子讓我們保護好宣姑娘……姑娘還是別出去了……”
宣玉還是很堅持道：“無妨，我們一起去找四公子吧！”
丫鬟猶豫之間，只見一人踏着月色闊步而來，風送來了他清朗的聲音：“宣姑娘是否擔心在下？”四公子笑着，帶着一群人往這裏趕來，他仔細地端詳了宣玉一番，鄭重其事道：“姑娘沒事便好，若是在這裏受了傷，在下心中可就難安了！”
宣玉對上他關懷的眼，有些過意不去。
“宣玉沒事，四公子是否受傷？”
四公子笑着搖搖頭：“在下沒事。”他揮退下人，與她并肩立于月色之下，看着女子皎潔的面容，他心中泛起點點漣漪，輕嘆一聲道：“沒想到，今日仇家尋來，險些連累了姑娘，實在抱歉……或許，姑娘還是趁早離開比較好……”
宣玉忙道：“四公子何須這樣說，是宣玉連累了公子才是！”
四公子對上她那冰雪般的清眸，心中又是一顫：“姑娘莫要安慰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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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玉張了張口，又忍住了想說的話，刺客就是她妹妹楚微呀？楚微是來找東西的，也絕不是尋仇而來，看來四公子是真誤會了！也不知道楚微到底逃出去沒有，為什麽丫鬟們說，刺客極有可能還在院子裏？她頓了頓，試探道：“四公子，不知……刺客有沒有找到？”
“刺客尚未找到呢……”
四公子經她一提醒，神情緊張道：“姑娘先進屋吧，在下在外面守着！”
宣玉知道他是個知禮之人，定然不會冒犯自己要求進屋，但她一個未婚女子，也不能邀他進屋，而四公子又不放心自己的安危，他定然會整夜守在這裏！她哪裏能夠安心在屋裏待着留他一人在外？她想了一想，微笑道：“今日月色正好，宣玉不如陪四公子賞月吧！”
知道她是在給自己解圍，他笑了笑：“多謝姑娘。”
兩人一并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雙雙擡眸看向天邊的明月。
此刻，微風輕漾，夾帶一縷淺淡花香，令賞月的人都要沉醉了。
四公子的目光帶着遙遠的空茫之色，他失神道：“在下一向忙于家事，都許久未曾這樣靜下心來，此時此刻，與姑娘坐在這裏，才發現天邊明月竟是那樣皎潔……”
宣玉看向他那憂郁的側顏，回道：“這大千世界，人世種種，皆存在許多美好的東西，只是許多人都忙着眼前的事情，而忽視了身邊所擁有的美好，四公子覺得累的時候，不妨停下來，如今日這般擡頭看一看天邊明月，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四公子轉頭看向她：“姑娘說的是。”
宣玉對上他複雜的目光，不知為何，卻在他眼裏看到一絲難言的苦澀。
四公子很快又轉過頭去，看似無意，卻似有意地說道：“宣姑娘其實是個很幸福的人！”
宣玉不解他話中之意。
“或許，生在一個尋常之家，有疼愛自己的父母，有可以玩鬧的兄弟姐妹，便是世上最大的幸福了……”他依舊優雅地笑着，眼中卻帶着一絲哀戚的意味，“可是有的人，一生下來，注定就是會背負枷鎖的……有些人，一輩子就不配得到最平凡的幸福……”
“四公子……”
“呵呵，姑娘莫要在意，在下只是随口胡言罷了……”
“四公子，”宣玉看着他，認真道：“人的出身是無法選擇的，不管是出身卑微還是高貴，既然來到這個世上，能夠看到人世重重繁華，都是一種幸運，只是，每個人的欲望不一樣，有許多人追名逐利想要功成名就，也有許多人放棄一切只渴望簡單相守，人生向來便是有舍有得，但不管怎樣，每條路都是自己的選擇，只願歷盡千帆過後，能夠不悔當初抉擇！”
“宣姑娘你……”四公子愣住。
“四公子，人世苦短，還望公子多愛惜自己一些……”
“呵呵呵呵……”四公子忽然笑了起來。
“公子笑什麽？”宣玉以為自己哪裏說錯。
“我只是笑我自己，竟還不如姑娘看得通透……” 他深深凝望着她，眼裏除了對她一如既往的敬慕，此刻更多了幾許知己相逢的激動，“初見時，在下本以為姑娘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外飛仙，今日一番深談，才知姑娘乃是慧黠無雙的人間才女，在下自愧弗如！”
“公子謬贊了……”她不好意思地攏了攏頭發，“宣玉只是閑暇時多讀兩本書而已！”
“姑娘謙虛了！”
他站起身來，向她折身：“能遇到姑娘，乃是在下一生之幸！”
宣玉起身回禮。
四目相視，有異樣的情愫生成。
就在這時，四公子猛地大喝一聲：“小心！”她整個人都被他護在懷中，就在這眨眼之刻，四公子的右肩被一支冷箭穿透，血不斷從突出的箭頭上滴落，彌漫出一股濃烈的血腥之味，大抵是怕弄髒她的衣服，四公子搖搖晃晃退了兩步。
“抓刺客！”他向外道。
“四公子！”想到他為救自己而傷，宣玉顧不得其他，上前扶住他，并且伸手封住他傷口處的幾大穴道，見丫鬟驚慌而來，她立即吩咐道：“四公子傷的很重，快去找大夫！”
丫鬟應了一聲，匆忙而去。
四公子抓住她的手腕，緊張道：“不必管我，這裏危險，你快……快進屋去！”
宣玉看向他，認真道：“四公子，我們一起進去！”
她也顧不得外面的喧嘩之聲，将四公子的胳膊環在自己的脖子上，讓他完全地依靠在自己身上，扶着他進了屋子之中，見四公子面容十分痛苦，她讓他躺在自己床上，柔聲安慰他道：“四公子，大夫馬上就來，你撐着一些！”
四公子反倒是說道：“姑娘放心，在下……沒事……”
不過多時，丫鬟與大夫還有管家從外趕來。
宣玉松了口氣，讓開一步。
老管家見四公子傷成那樣，急地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張大夫，麻煩您看一看我家公子！”
大夫果斷地讓丫鬟去打水，又問宣玉要了一把剪子，他将四公子傷口附近的衣服和箭頭都剪去，用毛巾大致清理了傷口後，他道：“四公子不用擔心，此暗箭并未淬毒，将箭取出來便沒事了！”說着，他拿過一塊幹毛巾讓他咬着，“會有些痛，四公子請忍着。”
“嗯，動手吧！”
四公子咬住毛巾，将目光投向了宣玉。
宣玉上前，想要說安慰他的一些話，沒想到四公子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與此同時，大夫的手已經觸及到了箭杆，動作幹淨利落，四公子握着她的手一緊，貫穿肩頭的箭就被取了出來，大夫快速在傷口上敷了金瘡藥，宣玉見大夫要給他包紮，便想起身離開——卻沒想，四公子已經昏迷過去了，她頓了頓，坐在了他的身邊。
盡管這樣并不方便，但大夫還是很巧妙地給他包紮好了傷口。
老管家眼見他們兩人手握着，他笑了笑，輕聲道：“張大夫，老奴送送你吧！”
大夫會意，忙拎着藥箱與他一并走了出去……
丫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的，不大的房中便只剩了宣玉和昏睡過去的四公子。
宣玉坐在床邊，看着面色蒼白雙眼緊閉的四公子，她的心中格外不是滋味——他分明是不會武功的人，卻還在最危險的時候，舍身為她擋了那一箭……
這樣的恩情，讓她怎樣還才好……
四公子的手微動，他痛苦地皺了皺眉，額角滾出豆大的汗珠來，她輕嘆一口氣，伸手拿起放在枕頭邊的幹毛巾，輕輕為他拭去汗珠。
“四公子，宣玉不值得你這樣……”
***
一夜将盡，天際漸漸露出淺白之色。
察覺到肩上好像多了什麽東西，伏在床邊的宣玉緩緩睜眼，正對一雙滿含深情的眼眸，她慌忙坐起身來：“四公子，你醒了？”想到自己不慎睡着，她臉上陡然露出一絲飛紅。
“姑娘……守了我一夜？”
“四公子為救我而傷，宣玉照顧公子也是應該的……”宣玉對上他的眼，心中更是無比歉疚，她低下頭，道：“公子救命之情，宣玉不知如何相報才是……”
“姑娘不要說這樣的話……”他看着宣玉，臉上凝着淡淡的笑，“姑娘若在我的倚春園中受傷，在下才是萬死難辭其罪！在下只是做了一個主人應該做的事情，僥幸只是輕傷，姑娘并不欠在下什麽，姑娘千萬莫要多想！”
“四公子，你……”
“天将大亮，姑娘今日還要趕路，昨日并未休息好，現下不如再躺一躺吧！”他說着就要下床，想了一下，又覺得不對，他忙道：“我派人再收拾一間客房……”
“四公子，不必麻煩了。”
宣玉笑了笑道：“宣玉已經休息好了，倒是公子傷的這麽重，應該多躺着才是！”
四公子這才又坐了下來。
見她的臉上似乎還沾染着自己的血跡，他伸手擦了擦她的臉，宣玉沒想到他有這樣的動作，受驚般退了兩步，四公子回神，解釋道：“姑娘臉上有些髒了……”
宣玉看到旁邊的銅鏡，發現自己的臉上的确沾着一些血點，料想應是大夫給他拔箭的時候濺到的，她紅着臉看向他道：“四公子，我……我出去洗一洗吧……”
四公子笑着點點頭：“姑娘的衣衫也髒了，我派人給姑娘拿身新的！”
“否則，姑娘的父兄看到，還以為姑娘受了傷呢，呵呵……”
“公子說笑了……”
***
四公子看向她的背影。
目中漸漸淌過一片哀傷……
***
宣玉回來的時候，換上了一件嶄新的裙衫。
她本就是肌膚勝雪，穿上白色的衣裳顯得缥缈若仙，如今換上這身淺淡的月白色衣裙，讓她更是顯得冰姿玉骨、清冷皎潔，她就這樣緩緩而來，一身冰潔之氣讓她不似這凡間女子，大抵就是她這樣的人——才能讓深陷泥沼中的他久久凝望，卻又不敢靠近吧！
四公子看得呆了。
宣玉走到他身前，見他那樣看着自己，心中再度不安。
四公子這才回神，他饒有趣味地将她打量了一番，說道：“這身衣裙乃是我小妹出嫁前所買，還未來得及穿，想不到姑娘穿的這樣好看，也真是天意！”
“多謝公子。”宣玉欠身。
她猶豫了半刻，卻不知如何跟他開口道別。
四公子像是看出來，起身走到她身邊道：“待姑娘用過早飯，我親自送姑娘走吧！”
她其實很怕他挽留，他傷得如此之重，她又如何能拒絕？沒想到他這般果斷地如約要送自己離開，真是個好人……宣玉對他的感激又深了幾分。
兩人一并去用了早飯後，四公子送她到了門口。
見四公子執意要親自送她，宣玉勸慰道：“公子身上還有傷，該多休息，宣玉一個人便可以了！”末了，她補充道：“路途颠簸容易加重傷勢，宣玉怎能心安？”
“好吧……”四公子嘆了一聲。
“還望宣玉走後，公子多保重身體！”宣玉看着他，相別道：“四公子，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四公子語氣中多有不舍。
“宣姑娘！”她轉身時，他叫住了她。
“姑娘若是得空，不妨再來倚春園看一看！”
“在下……會很想念姑娘的琴聲……”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主持人：歡迎四公子做客《晉江訪談》！
四公子：大家好！（揮手）
主持人：四公子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到我們《晉江訪談》直播間，我們甚感榮幸，讓我們再次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四公子！
（掌聲起）
主持人：現在我們進入正題。作為《公子是斷袖》一劇中的大boss，您對于親兄弟李大俠的一系列追殺，那些天衣無縫的布局，受到了不少觀衆的關注，對比，您有何感想？
四公子：過瘾！
主持人：簡潔明了，不愧是大boss的風格。
四公子（微笑）
主持人：除卻四公子和李大俠的智鬥外，四公子和新晉女神宣玉姑娘之間的感情，也受到相當一部分人的期待，請問，您對宣女神是真愛嗎？
四公子：當然。
主持人：能具體談一談嗎？
四公子：反派也是人，也有心裏最空虛最痛苦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很希望有個人能懂他，偏巧宣玉的冰潔無暇正好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寄托，是他善良的一部分，所以，他不忍心毀了她。他與宣玉之間，是一種純粹的精神戀愛。
主持人：那宣玉姑娘對您是什麽感覺？
四公子：應該也有好感吧……
主持人：看來，四公子和宣姑娘之間還有機會！
四公子：我會努力。
主持人（笑）：如果您知道宣玉姑娘是前朝公主，還會放她走嗎？
四公子：哇靠！誰告訴你她是前朝公主？
主持人：……（說漏嘴了）
四公子：說！
主持人：涉及劇透，我們換個……
四公子：來人，把這主持人給我砍了！
主持人：！！！
……
這章本來是作為番外的，但作者後來發現，這卷還沒寫完，這裏也算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放在正文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