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葉氏同樣也差了人去湘竹苑,趙文宛正讓寶蟬替她把長了的指甲修磨圓潤,後者興致勃勃地拿了鳳子花搗成的汁水,企圖順勢染指,趙文宛躲不過,就由着她去了,雪雁在一旁繡着手絹,偷偷捂嘴樂呵。

被葉氏派來的小丫鬟恭恭敬敬地說明了來的意圖,趙文宛聽後微愣,随後擺了擺手,說了自己會去就讓人回去複命了。

寶蟬被這一打斷,覺着繼續手上的不合時宜,遂收了東西。趙文宛低頭看了眼素白幹淨的手,不禁想到劇本裏,趙文宛因着趙文熙認親一事大鬧,不知從哪兒找來了趙文熙的奶娘,一口咬定趙文熙已死,結果被啪啪打臉,惹了老夫人不快,更是讓趙大老爺下了重罰,雙手遭受棍夾,十指連心,光是想想就很疼。

這一回,是她領了人回家,是她先公布了趙文熙的身份,不但不阻撓,相反還十分歡迎,葉氏估摸着忍不住了,只得自己出了手罷。

趙文宛思及此,眼神幽暗,噙着抹冷淡笑意往明絮苑走去。

事關重大,明絮苑裏難得一下聚齊了人,烏黑黑的腦袋擠了一屋子,或坐或站,卻是給中間騰出了空擋,跪着一名婦人,面貌瘦弱幹枯,伛偻着身子,看着年紀并不大,就是操勞的似個老人。

趙文熙坐在一側,無意識地絞着帕子,臉色有些不大好。趙文宛的視線粗粗掠過衆人,十分自然地朝老夫人身旁那專屬座位走去,“祖母,這麽大的陣仗,三堂會審吶?”

老夫人見着趙文宛臉色稍霁,再一聽她的話,曉得她話裏的意思,瞥過另一旁的葉氏,察覺後者眸中過分熱切的神色,轉了視線,“今兒這事兒可大可小,的确得好好審審。這人是熙丫頭的奶娘,你母親尋回來的,說熙丫頭不是熙丫頭,我老婆子年紀大,都快糊塗了,宛丫頭幫祖母好好看看可好?”

一番話意有所指,讓葉氏微微紅了臉,掃向那名婦人暗中瞪了一眼。

“老夫人,老奴方才說的絕無半點虛假!當時乾州流民發生□□,定國公府的車隊讓那些人給霸了,劫了車上的東西不說,還想要咱們的命,老奴拼死護着二小姐逃了出來,又遇着官兵,被當成流民毒打,舉目四周根本沒有人幫,只能逃得遠遠的。”婦人似是怕他們不信,挽了袖子露出當年的鞭痕給大家看,說得凄慘。

“當時我一個婦人帶着才三歲的孩子,身上沒有銀子,不論去哪兒都是弱勢,随着逃難的人流到了欽州,回不去二夫人娘家所在的明州,又到不了京城。孩子受了驚吓一路啼哭不已,偏又沒錢看大夫,沒多久就發起了高燒,我求遍了大夫,等到有人施以援手時已經晚了,孩子沒能撐過去。”奶娘将事情的經過述了一遍。

“你說孩子死了?”三房聽完,目光在婦人和葉氏之間轉了個來回,“那你的意思是說咱們要認的是冒充的?”

婦人砰砰就磕了倆響頭,一臉愧疚道,“老夫人,奴婢自知有罪,可實在是沒有法子。二小姐病了老奴自個兒急得一口瘡,鞭傷又發了炎,怕傳染二小姐,連奶都不敢喂,挨家挨戶讨口吃的。”

婦人擡起頭,明明三十出頭的年紀,可看起來像是還要老上十幾歲,滿是皺紋的臉上橫着淚水,看起來可憐極了。“我沒照顧好二小姐,等到好心人給了看大夫的治病錢還沒帶去二小姐就去了,老奴拿這個錢給二小姐尋了個好地方安葬了,辦完後事,我也病倒了,讓人給救了回去,醒來後想到沒法給定國公府交代,老奴一時私心就……就躲了起來。老夫人明鑒,老奴對二小姐真的盡力了,老奴知道錯了!”

屋子裏安靜的很,盡是婦人凄凄的哭聲,趙老夫人聽到這些話心中起不了半點同情,“你這一躲十來年,可叫我們好找!”

葉氏看着婦人不停砰砰磕頭,心底有些不耐,趙媽媽是順着這人寄回老家的銀錢上找到的線索,在欽州一偏僻村子裏抓的人,已經嫁給了一個獵夫,這十年來和那個獵夫生養了兩個子女,可實際上,她在老家那兒還有一雙兒女。她就是拿她孩子作要挾,才讓人照着她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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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詞,胎記,信物,甚至是時間,這可是都一一對上的,世間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葉氏扮回了白臉,厲聲道。“若這姑娘真是二房孩子,你是在颠倒是非推脫責任,我定饒不了你性命!”

婦人被葉氏一呵斥,不禁打了個哆嗦,連忙道,“老奴絕不敢啊!這巧合……這巧合……我想起來了,當時我病愈後這事兒說給一照顧過我的婦人聽,她家也有個三歲的小孩兒,來看過我幾回,只是後來他們搬家了,而我藏起來的那枚蝴蝶玉佩也不見了蹤影,會不會……”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趙文熙對上婦人瞟過來別有意味的視線,當下氣得站了起來,身子微微發顫,秉着良好教養只怒回道,“你……你別冤枉人!”

什麽時候補刀最适宜,此時再合适不過,葉氏微微側了臉朝着老夫人,語氣裏透出一抹質疑,“趙……穆姑娘,你身子剛好,別這般激動。這奴才也只是講出當時情況,冤不冤枉的,自然會有人去查證,姑娘生氣這作甚?”

聽起來是質疑婦人話的真假,實則是在質疑趙文熙身份的真假。趙文熙被堵的說不出一句話,指甲摳在椅子上,臉上神色頗為難堪,最終晃了晃身子沒穩住一下暈了過去,老夫人趕緊讓楊媽媽将她扶到裏屋好好休息。

餘下有想幫腔卻礙着葉氏不知道該說什麽的,也有看好戲的,老夫人閉眼揉了揉額頭,趙文宛冰涼的手就貼了過去,替她揉了揉,戲都唱到末了,也該輪到她了。

“母親此言差矣,認回二妹妹是件大事,自然是多番考證過了,祖母最重視血脈,也不是随便能糊弄的了的!”趙文宛紅唇微啓,一張一合間聲音不大卻句句擲地有聲。

葉氏沒料到趙文宛這時候會站出來,很快斂了不虞神色,不願落了趙文宛的語言陷阱,“文宛說哪兒去了,事關重大,我也只是謹慎些。”

趙文宛沒接她的話茬,反而從座位上起了身,緩步踱到了那婦人身旁,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開了口。“欽州地方不大,找人還是挺容易的,不然你也不會這麽容易就給抓回來,不詢問仔細點兒,還真對不起母親花費大力氣把你找出來。”

那婦人叫趙文宛看得後脖頸發涼,縮了縮身子,“大……大小姐,有什麽只管問就是了。”

“我方才也說了欽州地兒小,你就把方才的所說的再給我往細了說,從遇上流民□□開始,那些流民什麽樣兒的,打你的官兵拿什麽打的,什麽時候到的欽州,從哪兒讨的糧食,哪一戶,門口什麽樣兒,街面在哪兒,包括最後那個好心人,那天穿什麽衣裳,給的多少銀錢,一件一件兒,越詳細越好,也有的考證不是?”

“這當中隔得太久……”婦人沒想到趙文宛會提這要求,原本就是真假參半,哪兒能往細了說。

“記不住是罷,那就挑記得住的說,那麽大的事兒,那會兒又那麽慘,總不至于過了些年頭,吃過的苦都給忘了罷?”趙文宛涼涼掃了她一眼,透出一絲警告意味。

婦人怕衆人起疑,只得硬着頭皮開始掰扯,只是一輪說完,沒想到趙文宛又讓她再說一遍,如此兩三遍下來,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漸漸有了漏洞。

趙文宛等得便是這刻,一腳踩在了婦人撐在地上的手背上,眼神陰狠,“我最恨有人拿假話糊弄我,我妹妹在外吃苦受罪,好不容易認回,你卻為了逃避責任,硬說她死了,她若死了,你更應該下去陪她!”

婦人驚叫,手背上傳來的痛感,叫她翻着倆白眼直喊疼,卻沒暈過去,心下對這脾氣陰晴不定的大小姐懼怕不已,嘴上卻仍是狡辯道,“老奴并沒有……都是真的!”

“真的?!連個謊話都編不圓,你是當定國公府的人都是傻子!我妹妹的蝴蝶玉佩一直帶在身上,只是當初防了一手,在襖子裏襟裏縫了個袋子,藏在裏頭的,外人發現不了,不然當時窮途末路你完全可以把這個當了做盤纏回來,就是報個信也足夠了,而你之所以沒那麽做,是因為你把人弄丢了!”趙文宛腳下施力,下了死勁兒,“你若再不說老實話,可不是廢只手這麽簡單了!”

婦人被趙文宛駭住了,疼得老淚縱橫,見旁邊沒人阻攔,當下心裏放棄了抵抗,将主謀給供了出來,“大小姐饒命,饒命啊,都是國公夫人命令老奴這麽說的,不這麽說老奴的一家老小都要性命不保了!”

這一聲嚎哭,驚了衆人,葉氏慌張跳了出來,狠狠扇了那婦人一耳光,漲紅着面色怒道,“你這刁婦居然敢污蔑我!”

趙文宛冷眼瞧着,松了腳,退後一步,并未在意互相撕咬的兩人,轉而看向被轉移到屋子軟榻的趙文熙身上,垂了眸子,走近了,一手貼上她汗濕的額頭,替她捋了捋額上的發絲,“我們雖然分開了十來年,可自己的妹妹我不會認錯,有人要傷害她,就是傷害我,我絕不會讓那個人好過!”

一直未發言的趙老夫人凝着趙文宛,良久,緊繃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雖是驕縱任性,下手的手段狠了點兒,可老夫人卻覺得極好,看到趙文宛如此疼惜趙文熙,心中深感安慰,日後二人互相扶持,那是再好不過。

軟榻上,趙文熙似是被噩夢罩住,頗不安穩。

夢中冬雪皚皚,寒梅伸出一只綴滿嬌嫩花朵的斜枝來,幽香飄散在一處苑子,屋子裏的人抽噎聲一片,氣氛極為沉重。屋內站了不少人,葉氏,徐氏,連趙老夫人和楊媽媽都在,同樣是吊着眉梢的悲傷神色,細細瞧來,他們衣着的料子與發髻款式卻都是京都十年前的。

“娘……蝴蝶……蝴蝶……”米分雕玉琢的女娃娃雙手捧着一個瑩潤透淨的玉佩,咧開小嘴微微一笑,小女孩都喜歡這種漂亮精致的東西,卻沒有注意到身邊那個瞧着她滿是憐愛的人遞出玉佩時雙手忍不住的劇烈顫抖。

“熙兒,這是我的母親傳給我的,我現在将她給你,你年級還小,娘……很想多陪你些時候,可你爹爹沒了娘會孤單的,以後我若是去了,看到這個只當是我在你身邊罷。”床上躺着的散發女子噙着眼淚,伸出一雙細弱的胳膊,依戀不舍的想要摸上女娃娃的臉頰,小女娃睜着無辜的大眼睛瞧着自稱娘的女子,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女子手剛伸到半空中,猛然就劃了下來,重重的磕在床沿上。

屋內頓時響起了更哀鳴的幽幽哭聲。

“熙兒,來祖母這裏。”

“祖母……我娘怎麽了?”?小女娃撲在老夫人的懷裏,眼睛紅紅的。

“你娘去見你爹爹了。”

“那爹在哪裏?”

暈暈沉沉間漸漸有些小時候的畫面蹦入腦海,那穿铠甲讓她騎在脖子上玩耍的英俊男子,還有那将蝴蝶玉佩放入她手中的虛弱女人,一口一個“乖熙兒”,她好似叫趙文熙。

趙文熙……她喃喃默念,她的的确确是定國公府二房的孩子,是這京都中的趙氏貴女。

驟然驚醒的趙文熙正對上趙文宛關心的視線,卻略了過去,有些跌跌撞撞地奔着趙老夫人而去,一張白皙小臉上淚流滿面,“祖母……”

“你說等我回來,讓楊媽媽給我做個兔子紙鳶,一塊兒去放。”

趙老夫人身子一顫,直勾勾地盯着哭成了淚人兒的趙文熙,忍不住哽咽道,“熙兒想起來了?”

***

葉氏這回算是栽了一個大跟頭,迎着衆人那種異樣的目光,恨不得将供她出來的奶娘和拆穿此事的趙文宛都大卸八塊,可她不能露出那種神色,眸中聚淚先瞧向趙宏盛,期盼趙宏盛能向老太太求個情。

趙宏盛沉得發黑的面色似要凝出冰塊,一甩袖袍,冷哼一聲離開了。三房瞧準了這等好時機落井下石,幸災樂禍道這等不講婦德的人還有臉做什麽國公夫人,趙宏銘在一旁拉了拉,才不至于說出更難聽的話,老夫人自然是不喜三房那牙尖嘴利的樣子,沒得理會,只她這句話倒是說到半個心坎上了。

然後不出趙文宛所料,趙文雪和趙元晉趕緊跪下來求情,緊接着趙文熙又開始犯聖母病,紅着眼眶替葉氏求情,只把錯往自個身上攬,将六王爺來的那日她與葉氏的争嘴道了一番,說是自個先沖撞了嬸娘。

趙文宛心裏啧啧了兩句,這看的像是求情,可真真當着衆人的面将自個兒原本“跳到黃河都洗不淨的”事情洗白了。那日六王爺拆穿趙文熙救他謊言的事情原本在府裏成了笑話談資,趙文熙決不允許自個身上有污點,趁得這次機會将那日事情重新編排,刻意講得誤會重重,就是吃準了葉氏這時候不敢再亂說道什麽。

最後趙老夫人念及衆人求情,讓葉氏半年內夜夜去祠堂點亮蠟燭,抄寫經卷三百,畢竟葉氏當家的身份擺在那裏,中秋将至一時離了确實不妥,傳出去又壞了國公府的名聲,家和萬事興,和和睦睦才是趙老夫人想看到的。

況且葉氏是個好臉面的,今日這般讓人戳了脊梁,又是點蠟又是罰寫經卷的,看似都不重,實則讓葉氏這半年內都折騰不起來了,實在是丢人至極,連夏姨娘都沒罰過這麽長時間,夠她記一輩子了。

府裏一時因着這事沸沸揚揚,議論聲一片。

翌日趙老夫人還真的命人做了一個兔子紙鳶給趙文熙送了過去,惹的趙文熙又是淚水連連,跑到明絮苑趴在老夫人的腿上講小時候的事,跟那兔子紙鳶似得,乖巧溫順,讨人憐愛。

葉氏受罰,沒法主持趙文熙的認親禮,便由老夫人出面,在中秋前夕讓孩子認祖歸宗,上了族譜,了了此生最大心願,也告慰宏銘與文芳二人的在天之靈。

趙文熙成了定國公府名正言順的二小姐,地位不可同日而語,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京中貴女的奢華生活,卻還難得地保留着幾分清明,曉得自己在府中還是孤身,得尋着個大靠山,不用說,老夫人自然是不二人選,她也瞧出來了,在這府中,都得聽老夫人的,故此去明絮苑愈發勤快了。

這日,趙文熙剛去,趙文宛随後就被丫鬟請到了明絮苑,與她一同來明絮苑的竟然還有三房的徐氏,趙老夫人一瞧三房來了,蹙了蹙眉頭,顯是徐氏不請自來的。

楊媽媽笑着給他們椅子都鋪了墊子,落在座,老夫人瞧着趙文宛道:“祖母今個叫你來,是想過了中秋,挑個黃道吉日給熙丫頭辦個認親宴,對外宣布熙丫頭的身份。這事兒祖母想交給你來辦,你母親平日也教你學習了不少管家之道,你嫁人後也要接手偌大的內宅,趁着這次機會好好磨練磨練。”

“祖母,這麽大的事……我怕做不好。”趙文宛謙聲婉拒。

三房聽了很是吃驚,若不是府中重要的人,哪裏有資格去操辦認親儀式,就好似打仗一般,殺敵勝仗是軍功,軍功多了在廟堂中威望也高,內宅雖然不用殺敵可也好似一個戰場。

若是趙文宛這次儀式辦的好,不僅府內會樹了好形象,傳出府外也是極好的,哪家婆婆會不喜歡這樣得體能幹的兒媳婦,還是京中如此權貴之女。趙老夫人一來是在為趙文宛的婚事鋪路,二來是想讓姐妹間的感情更深,遂也問了趙文熙,“讓你姐姐替你操辦,熙丫頭可覺得妥當。”

趙文熙抿唇而笑,“由姐姐經辦,文熙自然是放心的。”

老夫人點點頭,又瞧向趙文宛,“你母親現在受罰期間,就憑這前幾日那事也配不得給你妹妹操辦這儀式,你且放心,屆時你大姑姑也會回來,幫着一塊兒打理事宜,有何不懂的她會教你,無須擔心。”

趙文宛一聽西平侯夫人要來,心中甚是高興,“祖母,大姑姑要來?”

“嗯,祖母相信你一定能辦得好。”

趙文宛對上她殷切地目光,也不想辜負了祖母的一番心意,遂點了點頭算作應答,随後目光落在從方才就無甚表情的趙文熙身上,似有感慨道,“妹妹能回了家,是好事,文宛定會給她好最風光的。”

?老太太将趙文宛喚道跟前,讓她坐在她的右側,趙文熙在左側,老夫人心頭染上歡喜,兩個寶貝孫女,不由的一手抓住一個,将兩只纖細的白手疊放在一起,“你們姐妹倆以後要相親相愛,互相扶持。”

兩人互看了一眼,都是咧嘴嬉笑,趙老夫人處在中間倍感欣慰。三房瞧着這其樂融融的景象,覺得她就好似一個多餘的外人,實在不公,葉氏不能主持家事,還有她這三房媳婦,老夫人卻将事情交給一個黃毛丫頭,趙文宛在府中算的上是趙文熙的恩人,帶她回家,幫她認親,如今又要操辦她的認親宴,老夫人是準備将二房所有的念好都給了趙文宛不成?

于是口不擇言的就将心裏想的脫了口,語氣酸澀,“母親,您也讓我搭把手呀,文熙回了家,二房卻都沒了人,光一個宛丫頭能做的什麽,文熙總需要人照顧的,我就想着讓文熙以後跟我……”

徐氏哪壺不開提哪壺,非要這高興的時候提惹的老太太不悅,想到二房,老夫人眸子一暗,打斷了正興致勃勃說道的徐氏,“二房怎的就沒人了,還有熙丫頭不是,說得這般晦氣!你回去罷,今個老婆子就想跟倆孫女呆在一起。”

徐氏面上被說的讪讪的,老夫人趕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一口氣堵在胸腔本來還想再說什麽,楊媽媽皺了眉梢,怎麽三房今日這般蠻纏,趕緊笑着出來,“三夫人,老奴給您拿件披風送送您罷,外面天寒了,您還吃着湯藥,身體受不了凍的。”

徐氏趕緊聞了聞身上的味兒,沒覺得藥味重呀,楊媽媽讓小丫鬟捧了披風在面前,徐氏只好無奈向老太太請辭,“兒媳就先回了,明個再來請安。”

老夫人擺擺手,讓她走了。老夫人這一松開手,趙文熙就急忙從趙文宛覆蓋的手掌下抽了回去,眸中閃過一抹冷淡,趙文宛手上還留着趙文熙的溫度,嘴角微勾,不動聲色的也将胳膊放回原位。

……

到了中秋節那天,老夫人先是領了家裏女眷在碧怡軒祭月,寬大的香案上擺着祭品,西瓜被切成蓮花狀,放在其中。紅燭高燃,全家人依次拜祭,最後由老夫人切開團圓月餅,依次分了下去,還多了三只瓷碟子,孤零零的沒有人去碰,大家都知道那是給二房夫妻和四房留的。

趙文宛察覺到老夫人落在那碟子上時黯下來的眸子,提了兔兒爺的燈籠故意在老夫人眼前晃了晃,“祖母,你看我紮的這個好看麽?”

趙老夫人被轉移了注意,瞧着她手上造型逼真的兔兒爺燈籠,哭笑不得道,“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個,這麽好看,鐵定是元禮幫你畫的罷?”

趙文宛被老夫人戳穿也不在意,厚着臉皮繼續無恥狡辯道,“祖母可別小瞧人,我畫的也這麽好看!”

說罷趕緊拽了拽身邊的大哥兒,趙元禮輕咳一聲,“咳,祖母,确是妹妹自個兒弄的。”難得大哥兒薄冷的臉上露出一絲知趣的笑意,可那語調……如何聽也不像是真話。

嗯,他握着某人的爪子給畫的,也算是她‘親手’了。

“瞧瞧文宛叫你這個大哥慣的都快沒個形了,你妹妹是個什麽本領,我老太婆還能不知道?”老夫人眯着眼睛笑的沒了縫。

趙元禮也不反駁,對上趙文宛露出寵溺的目光,旁邊其他人聽到這句話都是樂呵了,就有人打趣,“明明是老祖宗您慣的,怎麽冤枉起元禮了。”

“是啊,最寵我的不是祖母您自個兒嘛,怎麽還冤枉大哥呀。”趙文宛也順勢笑倒在老夫人身旁,一雙眼兒彎成月牙,笑得促狹。

“哈哈哈你呀……”老夫人笑着點了下她腦袋,一副拿她這小無賴頗沒轍的模樣,連帶旁邊站着的趙宏盛都禁不住帶了幾分笑意,往年老夫人總要為二弟和四弟難過頗久,今年有趙文宛這般插科打诨,這氣氛越發好了。

趙文宛把老夫人逗高興了,轉手就把燈籠給了眼睛一直直勾勾瞟着她手裏的瑞哥兒,後者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一臉興奮地接過,壓根沒顧上他身後夏姨娘沉下來的臉色。

瑞哥兒拉了趙文雪一塊兒,除了趙文宛這個大姐,他跟四姐姐的關系也不錯,兩個人提着兔兒爺的燈籠在大廳裏追逐嬉戲,瞧着才符合年紀,家裏多了小孩兒的玩鬧聲更顯生機蓬勃。

老夫人樂呵呵地瞧着,心道沒有什麽比一家團圓和和美美更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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