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延禧宮寝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着鲛绡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绡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殿中寶頂上懸着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白玉鋪地,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珑,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由此可窺當今聖上對越貴妃的寵愛,與皇後的景仁宮相比未差分毫。

殿內正中置了一個五層高的鎏金八寶蓮花座暖爐,裏頭的銀絲炭一閃一閃的亮着,熏得內室暖烘烘的。

顧景行進來請安,解了外袍,宮娥替他收好,端着黑漆團花雕繪小茶盤,遞了茶水給六王爺。

越貴妃安坐在玲珑的琴桌前,一襲淺綠色挑絲雙窠雲雁宮裝,寬大裙幅逶迤身後,優雅華貴。桌角精致小巧的瓷瓶裏插幾枝西域進貢的不敗花,暈染開絲絲香氣。

“兒臣給母妃請安。”顧景行恭聲道。

“這兒沒什麽外人,就不用講這些虛禮了,過來讓母妃瞧瞧。”越貴妃出自江南世家,說話間透着吳侬軟語的溫婉,“怎麽比上回瞧着還瘦了,府上的人怎麽伺候主子的,按我說就該照先前說的,從宮裏挑些機靈的去你府上,偏就不要。”

“兒臣一向不喜人多,用慣了府裏的老人,這樣就好。”顧景行婉轉拒絕。

越貴妃瞧着又沉默下去的孩兒眉間湧上無奈,當年那事發生後這孩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随着年紀增長,愈發陰沉冷漠,她看在眼裏,心疼之餘更是擔心。待顧景行過了及冠,便一直想着能有人照顧他,只是不管是直接送人也好,試探詢問也好,顧景行就像個蚌殼似的把自己封得牢牢的,誰也近不了他的身。

這些年來來回回身邊就一個封于修,這讓越貴妃很是憂愁,每每見着封于修也總是暗嘆可惜不是女兒身。所幸今年的瓊花宴竟然能讓他主動提起參與,讓越貴妃看到了希望,繃着嘴角喜色問道,“瓊花宴上大出風頭可不是你行事的風格,往日避還來不及的……可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

“跟母妃說說又何妨,母妃也好奇哪家的姑娘能入的了你的眼,要是學識品行沒問題的,也好給你張羅張羅,畢竟你年紀也不小了。”越貴妃愈是興奮道。

顧景行對上越貴妃期待的雙眸,那名字在舌尖打了個轉,終究是沒說出口,“母妃到時候就知道了。”

言下之意便是真有了,越貴妃眸子興起一絲亮光,但瞧着他意思卻是不肯多說,只得作了罷。景行能開竅,不用過那苦行僧般的日子,于她來說是再好不過。這些年她蒙皇上恩寵,景行也确有本事,年紀輕輕封了王,可在朝野之上,後宮之中,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她再明白不過,故一直存着幾分隐憂。

所幸顧景行也未讓她操過心,反而因着他的優秀,穩固娘家地位,使得她在後宮可以安枕無憂,而她能為他做的,卻甚少。

“景擎的事兒是你做的罷,你明知他與太子景豐交好,還那般折辱他的面子,傳到你父皇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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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多慮了,兒臣能這麽做定是讓他們開不了這個口。”顧景行嘴角挂上一抹安撫性的淺笑,截斷了越貴妃的話,“兒臣自有分寸。”

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懵懂小兒,同齡人用鮮血教會他認清現實有多殘酷,這世道弱肉強食,你若不強大,遲早淪為他人口果腹食物,徒留骸骨。眼前這個美麗女子養在深宮,能保有幾分天真,是父皇與自己提供的庇佑,身在宮外的他要面臨的可比後宮內鬥要腥風血雨的多,而那人付諸己身的痛苦,遲早要百倍千倍的還回去。

越貴妃擰着秀眉嘆了口氣,“知道說這些你不愛聽,只是如今皇後一系根基牢固,太子能力有限,然并無大過錯,将來必會繼承大統,二皇子有野心,你父皇也曾誇獎,奈何背後勢力敵不過太子,終究落不了好的,母妃不想你摻和在裏頭,恐日後……脫不了身吶。”

顧景行執着茶杯的手一頓,收了之前漫不經心的神色,臉上劃過一絲無奈,耐着性子寬慰。不想摻和,也已經在裏頭了,回不了頭。

殿外不知何時飄起了柳絮般的小雪,顧景行同越貴妃辭別,接了宮娥遞過來的油紙傘走了出去。雪花還未下大,如輕紗一般籠罩天地,遠山黛隐身姿影綽.雪露拂吹着挺秀細長的鳳尾竹,搖曳生姿。

初冬時節的雪裹雜着寒意,卻讓顧景行覺得頗是舒适,分外清明。臨去慈安宮的路上,有宮娥匆匆行禮而過,避雪而去,待走到永息湖一側時,巧遇了一位故人。

烏黑的發絲翩垂芊細腰間,頭绾風流別致飛雲髻,輕攏慢拈的雲鬓裏插着木蘭簪,項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身着淡紫色對襟連衣裙,繡着連珠團花錦紋,內罩玉色煙蘿銀絲輕紗衫,襯着月白微米分色睡蓮短腰襦,腰間用一條集萃山淡藍軟紗輕輕挽住。

雪花兒沾濕額發,更添了幾分楚楚可憐。顧景行看着站在通向慈安宮小道上以手遮頭卻無處可躲的趙文熙,頓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油紙傘傾斜,替她擋住了風雨,二人之間卻空出足夠的距離。

趙文熙早在看到人的剎那,胸口便小鹿亂撞,耳根泛着一抹紅,甕聲道了謝。垂下的眸子裏,卻滿是得逞後的欣喜。

“瑾姑姑去拿傘了,估摸一會兒就回來,六王爺是要去太後娘娘那兒麽?”

“嗯。”顧景行應了聲,目光掠過那張仰起的精致玉顏,不知怎的,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另一人,更張揚的美豔,早已察覺了自己心意的顧景行走了神,若是以前,定會喜歡這般溫婉可人的罷,只是讓那一抹朱砂入了眼,看什麽都失了色。

趙文熙察覺到他停駐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臉頰愈發火熱,心中升起一抹竊喜,私以為六王爺也是……卻聽得那涼薄聲音驀然道,“這傘就留給二姑娘罷。”

說罷,正要退開身子步入雨簾,趙文熙錯愕之餘,手卻快一步的做了反應,不顧禮數地握着了顧景行擎着油紙傘的手,“王爺喜歡姐姐罷?”

顧景行頓住了身影,目光掃過搭在自己手上的纖細玉手,停在女子咬唇猶豫的臉上,劃過一抹暗光。

離二人不遠,剛從慈安宮出來的趙文宛瞧見的就是這一幕,雨幕下,男女主角郎才女貌,美好而立,堪比一出偶像劇。

而偶像劇的男主角此刻用低沉磁性的聲音似是誘哄道,“你想同我說什麽?”

趙文熙咬着唇似是十分為難,又擡眸深情看向顧景行,似是不忍欺瞞道,“姐姐她……和表哥共游七夕花燈節,府裏傳過二人好事将近,後來入了宮,同……同方公子又似乎有情,我……只是怕王爺您受傷。”

顧景行微微眯了眼,嘴角挑了笑意,惹得趙文熙定定看着,絲毫不知自己那拙劣的掩飾讓慣于看人的顧景行看了個透徹,原以為是個單純的,卻沒想到……

無意再逗留,顧景行強行讓了傘,離她遠了一步,淡笑道,“喜歡趙文宛是本王的事,與你有何幹系。”

說罷,轉身,眼尖地發現一抹俏麗身影背對着自己,步履稍快地往反方向走着。顧景行沐浴在簌簌小雪中,又因着趙文宛,感受到了久違的心浮氣躁感。

這人看到了多少?

目送着顧景行毫不猶豫離開的颀長身影,獨自撐傘站着的趙文熙臉上一陣青紅交錯,顧景行最後那話堪堪是打在了她的臉上,嘲諷她的自作多情。攥着傘柄的手背用力到青筋暴起,卻更恨不得将罪魁禍首狠狠撕裂。

趙文宛,又是趙文宛!

***

西宮的芳華殿和芳菲殿緊挨着,前者是太後主意留趙家三姐妹小住,後者是錦屏郡主與安遠侯小女王雪鳶的住處,同樣也是瓊花宴後讓皇後留下的。

趙文宛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态,閑時陪陪太後,沒事兒絕不出去招搖,她在瓊花宴奪魁,免不了有人嫉妒使壞,宮中不比府上,小心些總是好的。最讓她覺得玩味的是趙文熙的态度,昨兒個被她撞見與六王爺比肩談情,按理說是個水到渠成的事兒,怎的還拿紮針似的眼光瞅她,活像被搶了什麽似的。

也是撞見的那一幕,更讓趙文宛堅定了遠離男主的決心,當然,若是可以的話,趙文熙最好也離得遠遠的,只是在出嫁前都是不可能的,而她也絕不會為了逃避二人委屈自己婚事罷了。

王家小姐就住在隔壁,趙文宛怎麽會錯過這個絕好機會,比起趙文熙的‘一心一意’,王雪鳶朝秦暮楚,還想逮着大哥做備胎的行徑更讓趙文宛厭惡,暗暗琢磨怎麽除了這禍害玩意兒。

孰料,趙文宛還沒怎麽着,人就自個兒送上門了。錦屏郡主挽着王雪鳶一塊兒入了芳華殿,比起前者落落大方地同趙文宛打了招呼,王雪鳶臉色稍顯得難看,估摸還惦記着那日趙文宛陷害她出醜一事,今兒個倒像是被錦屏郡主硬拉着作陪來的。

錦屏郡主瞧着屋子裏各占據一角的兩方情形,嘴角勾了笑意,走向了獨自捧着書看的趙文宛,挨着坐下了。“妹妹好雅致,如今瞧着倒多了一股書卷氣兒了。”

這幾本宮中藏書是永平公主找來給趙文宛解悶的,二人因着趙元禮的關系,感情突飛猛進,用趙元禮的喜好換六王爺的蹤跡,永平只當她與自己一樣是少女情懷,殊不知趙文宛那是避顧景行如蛇蠍。

“郡主說笑了,不過是看着解悶的。”趙文宛笑笑,讓宮娥看茶,別有深意地瞧了一眼随之一起坐下的王雪鳶,“王姑娘別來無恙啊。”

王雪鳶愣了愣,對于趙文宛喜怒無常的态度有一絲惶恐,喏喏應了招呼。

錦屏郡主知曉二人的恩怨,樂得看個熱鬧,見二人沒撕起來,心裏可惜的同時沒忘了來這兒的正事,“我來是奉皇後娘娘的命,請趙家姐妹赴今兒個晚上在儲秀宮的晚宴,從東海運來的那批黃金蟹,個頭大且肥美,頗有口福呢!”

與趙文熙對着拿銀繃子繡花的趙文萱聞言支起了耳朵,錦屏郡主掠過去一眼,看到她手裏快成形的鴛鴦繡帕,不知想到了什麽黑了臉色,口氣不陰不陽道,“屆時皇上也會出席,還有王公大臣,宛妹妹我倒是不擔心的,就是兩位妹妹的規矩學得……別像瓊花宴時那樣出了岔子就好。”

這話連着趙文熙一塊兒都給說進去了,暗諷教養,趙文熙柔弱性子咬着唇受了委屈模樣,趙文萱這兩日叫錦屏郡主沒來由的擠兌都兌出火來了,這會兒沒忍住,揚了聲音故意道,“姐姐繡得真好看,紅裳翠蓋,并蒂蓮開,是要送心上人的罷?女兒家的最重要還是圖個好歸宿,教養固然重要,可這名聲和巧手亦是缺一不可吶。”

說罷,還意有所指地瞟向了錦屏郡主,二人視線對上,隐約有電光火花乍現。趙文宛嘴角莞爾,執着茶杯悠悠抿了一口,隔岸觀火,啧,梁子越結越大了呢。

“郡主,趙姑娘這兒的茶杯好別致,泡出來的茶也別有一番風味呢。”王雪鳶瞅着局面,怕錦屏郡主憋不住火爆脾氣鬧起來,落不了好,便轉移話題道。

錦屏郡主憤憤收回了視線,也不願自己叫人瞧了笑話,按捺下這口氣,等着時機。順着王雪鳶的臺階下了,瞥一眼那茶杯的确與衆不同,接了話茬道,“妹妹這兒可不少好東西。”

“這茶杯是永平公主上回落下的,可不是我得的賞兒。”趙文宛噙着一抹淡笑,瞥見二人喝茶時腕間露出的閃光物件,并非凡品,先前也未見過,遂視線就逗留了會兒。

錦屏郡主見狀,故意撩了腕上赤金纏絲的瑪瑙镯子,笑着道,“皇後娘娘賞的見面禮,雪鳶妹妹的是銀葉絲纏繞翠玉镯子,都是出自京城名匠班勤之手,妹妹手白,連太子都說戴這個好看呢!”

“郡主……”王雪鳶驀地紅了紅臉,羞赧地嗔了一眼,“太子殿下明明也誇了你的。”

趙文宛默默看二人顯擺,将王雪鳶的細致反應納入眼底,再睨向王雪鳶的腕間時閃過一抹詭光。那兩人炫耀夠了,見趙文宛悶不吭聲的,只當是羨慕嫉妒,心滿意足地寒暄兩句攜手走了。

酉時剛過,廊外的宮燈一盞接一盞星星點燃,筵席開始,各種珍馐美味流水般端了上來,各桌旁的宮娥伶俐地為嫔妃、臣子、命婦溫酒布菜。

今兒主打的就是全蟹宴,脂膏豐滿肥美的清蒸紅膏大閘蟹、醉八仙、蟹米分平橋豆腐羹、蝦蟹争輝用晶瑩剔透的蝦仁、蟹黃還有香烹小河蝦,用油炸、清蒸和爆炒三種方式,從酥脆、嫩滑、香濃三個不同口感呈現出食材的鮮美……最後以蟹黃小籠包拼鮮果收尾,小籠包湯汁濃郁鮮美,鮮果清潤可口,搭配得益,齒頰留香。

趙文宛三人被安排在皇太後下首不遠,依舊是二人桌,趙文熙和趙文萱早早結伴入了座,永平公主恰好時機地出現在她身側,拉着她一塊兒往太後跟前座,那位置又比趙文熙二人前面了不少,正好對着六王爺,可把趙文熙憋了一肚子悶氣。

顧景行也不知是有意無意,與封于修同座一席,後者丢了身份包袱的壓力,沖着對面趙文宛露齒一笑,算作招呼,就見趙文宛繃着與顧景行如出一轍的面癱臉,嘎嘣一下掰斷了蟹腿,再涼涼掃過來一眼,登時把封于修給寒碜的,直覺她更想掰下的是自個兒的腿。

這是遷怒!

顧景行瞧見這一幕,清楚封于修因為自己的緣故是從趙文宛未來夫婿名單上除名了,心中暗爽,面上卻是不顯,一本正經的模樣叫人看不出他想的什麽。

整個用膳過程,趙文宛始終繃着面癱臉,處理螃蟹時凝着顧景行,動作分外利落地分屍螃蟹。這一景象落在旁人眼裏,多是信了癡迷傳聞的,唯有顧景行知道,她那是把螃蟹替了他,暗暗洩憤,向來冷清無表情的臉終于有了一絲笑意,如昙花一現,叫捕捉到的人還以為看花了眼。

筵席過後,宮娥們陸續撤了盤子,上了瓜果點心。女眷們則是圍坐一處,或伴着月色逛逛禦花園也別有一番情調,太子妃向來八面玲珑,幫着皇後将這次晚宴辦得妥帖之外,招呼待客也極是有一套,身邊跟着不少皇妃側妃,顯貴命婦,一同暢游。

永平公主顯得興致缺缺,卻讓趙文宛拉着,說是要瞧好戲才來了精神,混在了太子妃的隊伍裏。

銀色月光暈染,為方便一下離席的太子顧景豐一身紅袍,伫立當下,面容俊美,攜着幾分酒意,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小女子,“王姑娘?”

“太子殿下。”王雪鳶被他專注的目光看得臉頰發燙,噴薄的酒意發散,熏得她也似乎要醉了,“不知殿下喚小女前來所為何事?”

顧景豐酒意上腦,瞧着四下無人,嘴角染了幾分調戲意味,“本宮喚你,你就來了麽?”

王雪鳶早就聽堂姐太子妃提過太子如何俊美,如何疼寵,聽得多了自然心生向往,如今人在跟前,這般溫柔同自己說話,藏在心底那隐秘的情感倏然膨脹,擰着手帕嬌羞萬分。

原本還被酒意左右的太子驀地瞧見打頭的一抹熟悉身影,陡然收了臉上笑意,冷然道,“王姑娘,自重。”

王雪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變臉,急急喚了聲太子殿下,可謂是飽含情意。太子殿下被寒風一吹,徹底醒了酒了,皺眉睨着她跟個麻煩物似的,立馬撇下,朝前走了幾步,迎上了淺笑盈盈的太子妃。“本宮正尋着你呢,外頭冷,出來怎麽不多穿件衣裳。”

太子妃的目光在王雪鳶身上打了個轉,落回了太子身上,展露笑顏道,“臣妾又不是三歲小兒,看得這般緊叫人笑話,父皇和群臣還在前頭,您趕緊回去罷。”

又是聞言軟語一番,太子折身返回,看也未看自太子妃出現後就僵立原地的王雪鳶,仿若人不存在似的大踏步離去。

太子妃身後跟着的人可不少,這會兒悄聲地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了,落在王雪鳶身上的視線大多都是鄙夷的,虧還是大家閨秀的,居然在這兒勾引太子,還讓太子妃逮了個正着,想到她和太子妃還屬同宗,更是覺得不要臉至極。

那聲音細細碎碎,尖銳的詞彙流入耳中,王雪鳶對上太子妃冰冷的視線,倏地渾身涼透,驚恐求饒道,“太子妃,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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