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從玉青山回來的當晚,趙文宛就感覺身體有些沉乏,雪雁瞧了只怕是染上風寒的前兆,特意囑咐百靈煮了姜茶,見她裹着被子捧着放了蜂蜜姜條的茶水,喝得滿頭是汗,見了底兒,才放心的端着托盤準備離開。趙文宛在她走前出聲吩咐送姜茶去清風居,交代完就疲憊的歪着身子睡下了。
夜裏寒風纏倦,風兒呼嘯的聲音愈發刮的作響,趙文宛緊閉着眸子額頭冒汗,她零零散散的夢到了很多,卻又是回到了那日街角被幾名窮兇惡徒追殺的場面,她驚恐的躲在馬車裏抱住墊子,掀開窗簾的一角,這回卻是将外面情景瞧的清清楚楚,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不少人。
護衛她的幾名侍衛已經身負重傷,體力不支,眼見兇徒提着明晃晃的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砍過來,鮮血正順着刀尖滴血,刀鋒一側,晃的她眼睛生疼,趙文宛不由的驚呼一聲,就瞥見一身墨黑錦袍的顧景行沖了過來,想也不想的擋在前面生生在肩胛處挨了一刀。
鮮血頓時噴湧,顧景行蹙着眉頭立刻一腳踢開那大刀,手上吃力的一擡,一劍将那兇徒封喉,臉上緊繃的神色瞬間微微松懈,深邃黑眸朝馬車瞧了一眼,蘊着絲絲安心。
趙文宛驚的連連喘息,鼻尖混雜着淡淡的迦南香和血腥味,胃裏不由一陣痙攣幹嘔,猝不及防地對上顧景行的眸子,心尖微顫,想要下車去幫顧景行捂着湧血的傷口,可奈何就是渾身動彈不得,好似被固定在了馬車上,她顫抖着聲音叫了一聲王爺,可顧景行仿佛未聽到一般,在有人出現時不甘心地隐了去。
臨走前那一瞥,趙文宛清晰的看到眼前的男人眸子裏蘊着的複雜情緒和受傷滴血的手指,孤寂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視線裏,随即就是方子墨緊張的聲音響起,挑開馬車簾子,一切人影變的模模糊糊起來,趙文宛置若罔聞,只呆呆的看着那已經消失的主仆二人離去的方向,竟感覺哪裏揪痛了一下……
“嘶……”,她輕呼了一聲,耳邊的聲音驀地又漸漸清晰起來,好像是元大夫的聲音,“小徒兒,給小姐針灸好了麽?”
女徒弟往盒子裏收着細長的銀針,答話,“好了,大小姐像是也醒了。”
趙文宛緩緩睜開眸子,腦袋還有些沉重,隔着紗幔就瞧見屋外站了一堆人,還沒來得及細看,瑞哥兒嗚嗚地就纏上來抱着趙文宛的胳膊眨巴眼小心翼翼地詢問,“姐姐沒事了?”
趙老夫人也是松了一口氣,楊媽媽攙扶着走到床邊,“你個小丫頭,可把祖母吓壞了……”
不用別人說,瞧這陣勢,趙文宛也知道自己估摸着是從山上回來風寒沉了。祖母好一番心疼,繼而趙文熙,趙文萱,趙文雪就來床邊噓寒問暖,元大夫勸說小姐高燒剛退,需要靜養,趙夫人聽了元大夫說就吩咐留下兩個丫鬟伺候就可,其餘的還是回了各苑,等好些再來瞧一瞧罷。
一屋子的人紛紛離開,瑞哥兒原是死活不走的,讓楊媽媽想着法子的哄了出去,最後只留下趙老夫人,趙文宛歉疚的道了一句,“讓祖母您擔憂了。”
趙老夫人摸了摸趙文宛額前濕漉漉的碎發,“醒來就好。”老夫人那飽經滄桑的眸子卻突然一黯,眸底牽着絲絲心疼。趙文宛怕祖母擔憂過度,露出一抹無事的笑容來,她現在真的感覺好很多,一身輕松,只差趕快洗個熱水澡,将身上潮濕的汗液洗幹淨,誰知老夫人接下來張口一段話卻讓趙文宛再次冷汗直下。
“祖母原以為你是放下了,想明白了,哪知你心中竟是這般藏着相思之苦,祖母也是過來人,知曉那心中藏情的苦楚。當初我跟你太公亦是經歷過家族的阻撓,你曾祖父曾想把我許給性情溫厚的歷王爺,而我心中卻只有你太公,也幸而當初我未聽從家族安排,最後毅然決然的下嫁,這一生才未有的遺憾,除了你太公比我早走有些,祖母這一生算是圓滿。”
趙文宛瞧着祖母臉上浮現出悠遠的幸福神色,沒想到太公與祖母年輕時原來也曾受過阻難,只照着日後的恩愛,更顯得二人當初的抉擇沒錯,亦是佩服祖母的勇氣。
“太公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
老夫人笑了笑繼續道:“所以啊,祖母也不想做什麽棒打鴛鴦的事,當初你三叔說要求娶徐家小姐,祖母打聽後得知那徐家小姐性子嬌慣,原是不喜這媳婦的,但是祖母知道感情是兩人的事,最後還是随了你三叔的意思,去徐家求親。”
趙文宛若有所思點點頭,心道怪不得三嬸娘那種脾性,三叔都能忍得十幾年,原來是當初他瞧中的三嬸娘。
“老婆子我近來聽聞六王爺對你有些改觀,若是你還想着他,過了這年,老婆子貼着臉面也要去太後老姐姐那替你定了這門親事。”
趙文宛陡然一哽,這是哪出?“祖母……我……”
“哎,別說了,祖母都知道,雪雁你可要好好伺候小姐。”趙老夫人卻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念着她這會兒還病着,怕加重了思慮,只帶着明了神色轉而吩咐下人道。
“……”剛醒來的趙文宛腦子還有些漿糊,一時轉不過彎來,只下意識地覺得祖母懂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可未等她想明白,人就走了。
待老夫人走了有一會兒,趙文宛坐着頗有些哭笑不得地想道,不就是生個病,怎麽又讓祖母覺得自己苦戀顧景行了?後來聽了雪雁的解釋才知原來在她高燒昏睡的時候,嘴裏一直喊着六王爺了,聲聲入耳,令誰聽得都是相思不得的深情呼喚。
“……”剛覺得好了些的趙文宛覺得眼前一片昏暗,相!思!你!妹!夫!
夜裏大哥匆匆過來探看,緊張的不行,也是痛心疾首的那句,“我原以為你是放下了,沒想到竟都藏在心底憋着,是我疏忽……”
趙文宛張口解釋,卻發現越解釋越黑,心中萬千草泥馬奔過,一直鋪墊的好好,瞬間回到解放前。待無人時,趙文宛磨牙霍霍,恨不得咬上顧景行,要不是昨日他突然……自己何至于夢了一宿那日事件,叫人誤會!
這廂趙文宛養病養的憋屈,卻意外聽雪雁來報說馮大人家的千金馮青蕪來湘竹苑找小姐小坐,趙文宛對其印象并不深刻,也無來往,只聽得這馮大人是剛剛調任回京,好似這馮夫人是方将軍的妹妹,這樣轉而一想,趙文宛心裏就有些數了,趕緊着讓雪雁領人入屋。
來人長相水靈剔透,身段盈盈地走進來,面上神色冷清,只在見到趙文宛時露了一絲淺淡笑容,若昙花一現,像個冰山美人似的,身上穿着雲霏妝花鍛織彩百花飛蝶錦衣,即使是這種寬大的錦衣罩在身上,也能瞧出女子玲珑的身段,個子高挑和趙文宛倒是差不多身量,舉止動作自有一股不易親近的氣場。
寶蟬瞧着都有點被鎮住了場,端茶時小心翼翼。馮青蕪見趙文宛閨中病着,秀眉微蹙了下,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稍稍扯了兩句又因着不善言語的性子冷了場,聽趙文宛咳嗽,便道不擾休息提出告辭,改日再來探看。
趙文宛也不多做挽留,只是心下有些納悶,這位小姐究竟幹什麽來了?
雪雁引着青蕪小姐出去,行至外宅,就見一道墨玉身影挺拔地站在內宅入口,随即聽到身旁青蕪小姐低低喚了聲表哥,雪雁便知道了那位的身份,那出色樣貌氣度,難怪名冠京城……
方子墨見人這麽快出來,詫異地挑了挑眉,馮青蕪悠悠走到他身旁,“趙大小姐染了風寒,賞雪之行怕是只有我陪着表哥了。”
“風寒?可嚴重?”方子墨聞言皺了眉頭,追問道。
“吃了藥已經好多了。”雪雁瞧着兩人如出一轍的寡淡神色,覺得頗有意思,笑吟吟地寬慰道。
方子墨還想說些什麽,從外頭走進來的高大身影已經快步到了跟前,警惕地打斷了他的問話,對雪雁道:“勞煩雪雁姑娘将這瓶治療傷寒的藥交給你家小姐服用。王爺聽聞趙小姐生病了,這會兒脫不開身,就急着讓我來替送下。”
封于修說完,還故意斜睨了一眼方子墨。
雪雁瞧着這氣氛怪怪的,念着還得回頭照顧小姐,便沒作逗留,再次行禮退走。
封于修接着剛才方子墨的問話,頗是自來熟地搭上話,“嗳,說起來,趙小姐會感染風寒,也有我家王爺一半的原因,昨兒個王爺邀趙小姐上玉青山賞梅賞雪,想是山上寒涼受了凍,我都提醒了,兩人玩得盡興顯是當耳旁風了。”
說罷倏地挨近封于修,挑眉嬉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涯何處無芳草,方公子還是另覓良人罷。”不遺餘力毀人姻緣的封于修想着一定要好好敲詐顧景行一筆,臉上的笑意也就更透了幾分猥瑣。
方子墨蹙着濃黑的劍眉,深深地瞧了封于修一眼,對于封于修刻意渲染的話語有所保留。
兀的一股不弱力道猛地推開了封于修,馮青蕪站在了方子墨身前,上上下下地瞧着封于修,直把後者看得發毛,這女子的氣場怎麽覺得有些眼熟呢?
“你就是封太傅長子封于修?”
封于修以為自己才名遠播,自我感覺良好,在美人面前更加板正了身子,就差拿出扇子風雅站立,“正是在下。”
就聽得眼前女子輕飄飄地道了一句,“你愛慕六王爺是你的事,為他大度牽線搭橋也是你的事,但不要打我表哥的主意,你方才的行為……呃,很浪蕩。”停頓半晌,終于找到了最合适的形容詞。
那最後兩字直直砸下,砸得封于修眼冒金星,企圖在其臉上尋到玩笑痕跡,卻只得到一個避之不及的窈窕背影,從未被人嫌棄的如此徹底的封于修哽着喉嚨,悲憤欲絕。
他的清白——
***
冬雪簌簌,時值年關将近,趙國公府又迎來了一件喜事,三房再添新丁,還是久久不孕的徐氏,消息傳得飛快,府裏頭人盡皆知。
元大夫診脈确實是喜脈,老夫人自然是高興,囑咐丫鬟婆子的好生照顧,又讓葉氏置辦了不少補品一一送到三房的苑。趙宏銘近來也收了些心性,書房呆的時間減少,常常能瞧見他陪在徐氏身邊,溫情脈脈的噓寒問暖。
原本是一件好事,可徐氏在趙宏銘面前小鳥依人,私下裏卻脾氣見長,不知在心煩什麽常常責罵下人,一不如意就伸手打了去。
這日辰時,趙文宛梳洗妥當,正對着銅鏡往臉上塗抹香膏,鹦鹉撲閃着翅膀飛到趙文宛的肩頭,歪着腦袋一個勁兒地盯着銅鏡裏的人瞧,趙文宛還以為這小東西是覺得鏡子新奇,誰知它忽而探着脖子往趙文宛的跟前湊,趙文宛蹙了眉頭,不解其意,鹦鹉直接飛到香膏旁叨叨叨。
雪雁端着茶水過來,掩着唇忍不住笑了,“小姐,這小東西臭美着呢!您不知道昨個還叼了您的宮花對着銅鏡往自個頭上比劃,誰要敢說句它不好看,立馬就張嘴跟你嚷嚷,連金玲那張巧嘴都敗下陣來。小東西今早見了金玲還怄氣呢,愣是不給好臉色瞧。”
趙文宛有些無語地凝了一眼這個小東西,哭笑不得的在它臉上點了一下香膏,綠彩毛的小東西睜着圓滾滾的眼睛對着銅鏡又是好一番瞧,這才撲閃着翅膀飛回了自己的小窩,一副十分興奮的樣子,扯着銅鑼般尖細的嗓子開始叫,“美極了……美極了……”
“金玲和它昨個發生了什麽?”趙文宛起身悠悠喝茶,随口問了一句。
雪雁難得嘻嘻一笑,“昨個我讓金玲去展一下小姐您瓊花宴的那件錦服,誰知上面蹭的全是羽毛,金玲就開玩笑随口說了它一句。然後就不樂意了……”
趙文宛斜目瞧着在吊木上的小東西,嘴角含笑,“金玲說了什麽?”
“不許說……”那邊鹦鹉又開了嗓子。
“說,還怕它不成。”
“金玲說你要是再蹭下去,毛可就掉光了,成禿鳥了,醜死了。”
鹦鹉耷拉了腦袋,撲閃撲閃飛走了,似乎又是不高興了,在屋子裏邊飛邊還說,“你們都欺負我,我要回王府,我要回王府,找六六。”
“你要敢再喊回王府,我今晚就讓百靈炖了你!”趙文宛聽着它這麽嚷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六王爺送的似的,有些頭疼。不過話說回來,也不知道顧景行到底怎麽教的,這小東西聰明歸聰明,也太油嘴滑舌了點。
只一想到這小東西和面癱的顧景行對峙的畫面,趙文宛就忍不住彎了嘴角。
小家夥似是感到害怕了,立刻閉上了尖尖的嘴巴,趙文宛壞心地繼續吓唬它,重重一哼,“那件錦服是我最喜歡的,卻讓你糟蹋了,你是想将功補過,還是讓我丢你到雪堆了,一夜不許進屋子。”
小家夥連忙飛過來落在趙文宛的肩頭蹭腦袋賣乖,趙文宛笑意連連,擡手摸了摸它的皮毛,摸到脖子的時候頓了頓,原本閉着眼睛在享受的某鹦鹉瞬間睜圓了溜溜的眸子,“不要雪堆!”
趙文宛滿意一笑,将它揪起來抱在懷裏,細細囑咐,“一會兒我帶你去明絮苑請安,見到老夫人只管說吉祥話,你要是能叫祖母開心,回來就賞你一朵宮花戴戴。”
……
明絮苑今個坐了不少人,葉氏、徐氏、冷氏三個媳婦都在,徐氏衆星拱月般坐在鋪了厚厚軟墊上的椅子上,老夫人還在囑咐徐氏要小心安胎,徐氏笑着一一應下。
正說着,就聽見有門外有一個奇怪的聲音,衆人探着頭一瞧,就見一只彩毛鹦鹉先飛進來,落在老夫人的桌子旁,點着腦袋,像是行禮一般,“老夫人恭喜發財,吉祥如意,萬壽無疆,長命百歲……”鹦鹉一連串說了好多吉祥話,說到最後險些斷了氣兒。
趙老夫人聽的心花怒放,“這是哪飛來的鹦鹉,這般嘴巧。”
徐氏也挺喜歡這嘴甜的鹦鹉,想讓楊媽媽抱過來給自己瞧瞧,誰知那鹦鹉小爪子一挪,哪兒都不肯去,就賴着老夫人一人。
徐氏立刻垮了一張面孔,本想張嘴罵一句的,但是礙于老夫人在和孫媽媽這幾日提醒的話,眉梢上上下下動了幾番,終于還是忍了下來。
趙文宛這個時候進來請安,祖母正高興着呢,讓趙文宛坐到身邊,葉氏看到趙文宛就心裏不舒服,冷冷一笑,道府裏各院還得備年關雜事,不多逗留了,便告辭離開。
冷氏關懷的詢問了趙文宛的身子,趙文宛道是完全無礙了。這時候仿佛才知道鹦鹉在這裏一般,“原來你這小東西在這裏呀,怪不得一早就找不到了。”
“祖母,它沒說什麽惹您不高興的話罷?”
趙老夫人瞧她古靈精怪的,知曉是逗她老婆子開心的,才說早上沒見的鹦鹉。楊媽媽笑了笑趕緊道:“原來是大小姐養的呀,嘴兒可甜了,把老太太逗得可高興了。”
徐氏一聲嗤笑,當下就對這鹦鹉是完全不喜,沒好氣的小聲嘀咕道:“一個畜生而已,哪有那麽好。”
鹦哥聽了當下就不高興了,猛然撲閃着翅膀飛到徐氏的跟前,吓得徐氏驚顫着身子,一個勁兒的喊“滾開。”
鹦鹉也不屑跟徐氏動“武力”似得,落在一邊叫了一句,“不會滾,你滾個看看。”
“你……你個禿鳥綠毛怪……”
“你個沒毛的醜八怪!”鹦哥也不甘示弱,挑着她的說詞兒加了自己會的罵了回去。
“你——”徐氏說不過那鹦鹉,只能取了帕子假意抹淚,“母親,您看一只鹦鹉都敢欺負我。”
老夫人念在徐氏有孕在身,出聲寬慰打斷道:“也是個快要做母親的人了,跟個鹦鹉置氣什麽?宛丫頭,你讓鹦鹉給你三嬸娘陪個不是。”
老夫人不說讓趙文宛陪不是,偏偏讓鹦鹉說,暗裏是向着趙文宛,趙文宛立刻露出為難的神色,“哎,祖母,也怨不得我不肯讓鹦鹉那麽做,這只鹦鹉原是六王爺養着了,脾氣大着呢,連我屋裏的人都橫了一個遍,根本不聽我的。”
一聽是六王爺養的鳥,徐氏再不好發作,只覺得胸腔窩了滿滿一肚悶氣。不由想到若幹年前的一幕,趙文宛小時候養過一只貓,她挺着肚子走在林蔭小道上,見那貓咪可愛極了,便想要逗逗,誰知剛挨近了,趙文宛卻突然蹦出來尋那小奶貓,那黑貓猛然一躍,撲在了她的肚子上,一個踉跄沒站穩,就生生讓她摔在地上小産了,一想到這裏徐氏就忍不住呲牙,手上狠了力道攥着木椅子邊緣,心中殘卷的恨意又湧了上來,愈發堵不住似得噴湧而出。
冷氏瞧氣氛凝滞,淺笑着出聲圓道,“母親想是也乏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老夫人亦是順着點了點頭,三人起身離開,楊媽媽急忙喚住冷氏道還有些事情于四奶奶說,冷氏停了腳步,折身回去。
趙文宛抱着小鹦鹉出了院子,徐氏忽然對身邊的丫鬟道在苑子裏丢了一個耳環,讓丫鬟去尋一尋,随後三兩步追上趙文宛截住了去路。趙文宛大大方方的對着徐氏一笑,淡淡道:“三嬸娘這是做什麽?”她離徐氏遠遠的,知曉她懷孕了,不想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徐氏眸光閃爍着一絲不屑,左右一瞧,見有下人進出往來,才道,“一定是你教這小畜生來罵我。”
“三嬸娘想多了。”
徐氏眸子壓着黑沉沉的東西,冷笑了一聲刻意壓低了聲音,“鹦鹉最會學人說話,你要不教,它怎麽會,還故意争對與我,我看這小雜毛倒是跟你一個德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專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鹦鹉還是小孩兒心性,自然按耐不住有人罵它,扯了銅鑼的嗓子,“潑婦!醜八怪!”
可真真的把趙文宛心裏想的說了出來,趙文宛垂眸,掩去眼裏的一絲快意,只道:“嬸娘還是回去好好養胎,文宛有事就不奉陪了。”
徐氏心裏堵着氣,想也沒想上前再攔,看着跟着趙文宛一個鼻孔出氣的鹦鹉,就聯想到那只害的自己沒了孩子的黑貓,越看越恨,伸手就要去抓,鹦哥哪會讓她如意,撲閃着翅膀就飛了起來,曉得對方沒好意,扯着嗓子喊壞人。
趙文宛看徐氏遷怒,真打算對鹦哥動手,在她再次抓過來時替鹦哥擋了一下,卻看到徐氏嘴角向上揚起的弧度,手臂輕輕交錯的一瞬間,徐氏陡然向後踉跄摔去,猛地摔在了地上,裙子底下殷紅鮮血順着腿,汩汩流了下來。
“救命——”徐氏躺在血泊中,一手撫着肚子,面容慘白地驚恐叫着。
立刻就有聞聲而來的婆子、丫鬟,瞧着這一幕都被吓了一跳,頓時慌了起來。趙文宛算是最清醒的那個,連忙出聲道,“還不快去叫大夫,順道通知……老夫人。”
徐氏聽到她的聲兒,擡起慘白面容帶着毫不掩飾的恨意,顫抖着手指着趙文宛,聲音凄厲道:“趙文宛我和你什麽仇什麽怨,你要兩次三番害我孩兒,要是我肚子裏的孩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賠命!”
趙文宛确定自己方才是沒碰着她的,想來徐氏這一出為的是栽贓自己,真有這麽恨的,連自己孩子都不顧?趙文宛着實有些想不明白,然因着徐氏一番嚷嚷,周邊投過來的視線含着複雜不一的神色,能流傳出去的版本,想也可知。
因着離明絮苑不遠,楊媽媽頭個趕到,瞧着眼下這情形,霎時變了臉色,再瞧杵着的趙文宛不知作何表情。
“不是我推的。”趙文宛斂着眸,沉聲為自己辯解了一句。
徐氏滿面淚痕,一副随時要暈厥過去的模樣,喃喃着孩子,好不凄慘。
“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可有人瞧見?”楊媽媽詢了四周道。
有人在人群裏支應了聲,“我只看到三奶奶好像因着鹦哥跟大小姐起了争執,然後碰到一起,三奶奶就……摔了。”
楊媽媽頭疼地嘆了口氣,叫人先擡了徐氏送回苑,再處理。而自出了事,一直老實待在趙文宛肩頭的鹦哥突然撲閃着翅膀飛走了。
趙文宛落了個百口莫辯的地步,還叫小東西沒義氣的抛下,心頭不無悲涼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