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言盡于此。
男生抱着吉他的手有些抖,原先還一臉盛氣淩人的嚣張表情一秒僵住。
他自然聽懂了季時序話裏的意思,也知道擁有絕對音準有多難得。
一片噓聲中,男生臉色有些尴尬。
他回避衆人的眼神,原本打算混進人群裏溜走,卻被宿管阿姨罵罵咧咧攔下了。
直到将滿地狼藉清理幹淨,才被獲準離開。
大概是覺得灰溜溜地下場實在太沒面子,男生抱着吉他逃離時,梗着脖子留了一句狠話。
“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堅持到底。”
然後沒等季時序出聲,一刻不敢多留地鑽進人流中,背影裏還帶了滿身落荒而逃的慌張。
熱鬧散去,大家各自走開,宿舍樓外恢複寧靜。
季時序看着安安靜靜任自己攬在懷裏的女朋友,心裏油然而生一絲無奈。
他對皮衣路人甲男最後的那句狠話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這整件事所暴露出來的事實。
在幾乎全校人都知道宋冉冉是他女朋友的情況下,還能冒出來一個音舞院的所謂音樂才子當衆深情告白,沖他叫嚣示威。
那在他不在場的時候,惦記着要挖自己的牆角的人,又有多少?
女朋友太招人惦記,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他甚至一種沖動,想放縱自己的占有欲,将宋冉冉團團包裹起來,藏在無人知曉的密室中,不許任何人窺伺,更不許任何人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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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嬌,不外如是。
但是先不說“金屋藏嬌”這個詞有悖論,屬性不明。陳阿嬌與劉徹更是無論從正史還是野史出發,都算不得好結果,算是反面典型。
以史為鏡,這個想法還是只能打消。
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低嘆了一聲,繼續壓抑心中的将欲迸發的強烈占有欲。
“怎麽了?”宋冉冉聽到頭頂傳來的那聲輕嘆,擡頭看過去。
“沒什麽,你不是還要繼續看埃及史?上去吧。”季時序将風衣外套給她寄上,送她往宿舍樓內走,邊輕聲叮囑:“天冷了,以後着急出門也先把衣服穿好。”
宋冉冉愣愣地點頭,乖乖地讓他摟着。
楚呦呦和汪雨跟在兩人後面,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汪雨是在回憶自己什麽時候在音舞大樓見過那個男生,導致宋冉冉被他盯上了。
楚呦呦則是覺得男生有點眼熟,不僅嚣張姿态眼熟,他彈唱告白氣球時加入的一些個人特色也讓人覺得熟悉。
似乎,不久前她已經聽過一次一樣。
季時序和宋冉冉臨告別前,她腦子裏靈光一閃,想起來了。
“那個彈吉他的不就是元旦晚會備用節目單上那傻大個嘛。”楚呦呦打了個響指:“沒錯,我想起他叫什麽了。邬沐陽,名字不錯,脾氣卻臭得要死,大牌得很。”
宋冉冉和汪雨靜靜站在原地,等待她的下文。
“前段時間我們宣傳部邀請表演的大四學長要出國比賽,鋼琴獨奏環節找不到可以代替的人,所以臨時亂了套,又重新去音舞院請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兩個能力不錯又有時間的,邬沐陽就是其中一個。”
楚呦呦肯定地點點頭,扁扁嘴一臉嫌棄。
“當時我還奇怪他為什麽死活要求晚會上的表演曲目是《告白氣球》。現在想想,這是打算今天不成功,元旦接着來啊。”
汪雨張了張嘴,最後說了一句:“真是清奇的腦回路。”
“……”宋冉冉嘴角抽搐了一秒,問:“元旦晚會已經定下最終表演嘉賓了嗎?”
“還沒呢,”楚呦呦說:“我們部裏不少人都覺得從優雅鋼琴曲挑到吉他拉低咱們晚會的檔次,所以還在糾結。主要問題是另外一個候選人畫風更清奇,明明是個拉大提琴的,偏偏要表演打快板。我們已經有相聲演員了,真用不着她。”
季時序在她們讨論的時候一直沒出聲,到了這時才說了一句:“如果有人願意繼續鋼琴獨奏,是不是能替換他?”
宋冉冉偏頭看他,擡手輕輕捏着他的衣袖。
“還能有誰啊?音舞院都沒人了。”楚呦呦想也不想說。
接着愣了一秒,瞪大眼睛驚喜地看着季時序:“大佬,你的意思是你要上嗎?宣傳部那邊早看他這副嚣張模樣不順眼了,你要是願意出節目,就算是現場表演物理實驗,我都能申請把他換了。”
“……”季時序安撫式地拍了拍宋冉冉的手,才點了點頭,說:“我鋼琴還行,可以鋼琴獨奏。”
“妥了!這事包在我身上!”楚呦呦欣喜地拍掌:“我現在就跟部長說這事。”
往兜裏掏手機時才想起來沒帶下樓,又急急忙忙往宿舍樓跑。
汪雨在後面追她:“今天平安夜,都這個點了,讓你們部長睡個好覺吧。”
楚呦呦:“睡毛睡,整個宣傳部都為了節目單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的,我們是都已經準備破罐破摔了才沒繼續去音舞院找人,不然我今天這個點都回不了宿舍。”
宋冉冉沒有動身,有些擔心地望着季時序:“沒關系嗎?”
她知道他的鋼琴彈得應該很好,但是依據以前的種種跡象看來,似乎是有些抵觸情緒,所以她從來沒看過他彈鋼琴的樣子。
後來許述過來,也說起過這件事。
季時序的鋼琴老師是許博遠給他請的,甚至還托了曾雨的關系,耗費了大心力請動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名師出山。
許博遠動辄就愛拿這件事說事,來褒揚自己對大兒子的關愛,彰顯父愛如山。
久而久之,季時序就再也沒碰過鋼琴。
如果僅僅是因為邬沐陽,讓他再一次揭開過去的傷疤。
她不願意。
“我想彈給你聽。”
季時序輕撫她的手背,柔聲說。
。
楚呦呦雖然拍胸脯保證季時序可以不經過宣傳部考察,直接列入最終節目單,但是該走的程序總是要走。
季時序也沒說什麽,挑了李斯特某個樂章的一小節在音舞院的鋼琴房裏輕指彈完,在一衆目瞪口呆的驚豔目光中淡然離開。
等人都走遠了,大家才漸漸回過神來。
“呦呦,你有這個大一張王牌,怎麽不早點請出來啊?還讓我們跑這裏低聲下氣地請人。”宣傳部部長劉向袁有些不滿地看着楚呦呦:“季時序連李斯特的曲子都信手拈來,我們還擔心個什麽?”
為了元旦晚會節目單的事,他已經好多天沒睡成一次好覺了。
音舞院裏的這些傳說中的藝術家一個賽一個的難搞,想一出是一出,差點沒把他折騰出精神分裂來。
“我以為季大佬是鋼琴還行就只是一般水平而已。畢竟人無完人,他學習已經這麽厲害了,我們沒必要要求他才藝有多好。”楚呦呦咽了咽口水,臉上還有些難以置信:“這種水平叫還行嗎?整個人音舞院都找不出幾個比他厲害的好吧。”
她啧啧道:“大佬的謙虛真不是我們凡人能懂的。”
季時序元旦晚會的鋼琴獨奏就此定下,印在最終的節目單上。
。
到了元旦晚會當天,宋冉冉裹好圍巾,和孫思缈整裝待發一道前往大禮堂。
楚呦呦是女主持之一,汪雨需要走秀,兩人大清早就去了現場彩排。
季時序的鋼琴獨奏安排在模特走秀的後面第二場,雖然不用多次彩排,但也要跟着過一遍走位,好确定流程無誤。
宋冉冉和孫思缈手握家屬票,直接從臨時員工通道進了大禮堂,是最好的幾個位置之一,前面坐着的就是一衆受邀出席的校領導。
季時序他們都在後臺候場,宋冉冉和孫思缈看了一會表演,便商量着去後臺看看。
楚呦呦站在簾幕後等着上去串詞,面色還有些緊張,只交代一聲汪雨在女更衣室,季時序如果不在男更衣室就是被他們院老師叫出去談事還沒回來。
宋冉冉她們便先去找汪雨。
走到臨時女更衣室時,門半開着。
她們掃了一眼,發現裏面一片愁雲慘淡。
汪雨衣服脫了一半,穿着吊帶小短裙坐在藤椅上緊緊皺着眉,一手還捂着腳踝,一臉歉意:“我這樣走不了的,上去反而會破壞整場秀,還是換個人吧。”
穿着頗有設計感镂空網紗裙的短發高個女生叉着腰站在她面前,語帶不滿:“現在我還怎麽臨時找人啊,她們都去外面接活了,隊裏面就我們幾個。你把腳崴了,這條壓軸的裙子還有誰能穿?本來就是照着你的身型設計的。”
旁邊幾個還沒換衣服的模特小姐姐都愣在原地不敢說話,也不敢動。
短發女生回身掃了她們一眼,眼一瞪,沉聲說:“你們還愣着幹嘛?還不進去換衣服,馬上就到我們了。難不成主秀的衣服走不了,我們就集體開空窗嗎?”
小姐姐們唯唯諾諾抱起秀服擠去窗簾後頭。
短發女生去關門,瞥見兩個不屬于模特隊的存在,愣了一秒,抱手打量着宋冉冉她們,不耐煩問:“你們進來幹嘛?”
沒等宋冉冉她們說話,她的臉色又變了些許。
工作人員已經拉着換好衣服的小姐姐們挨個上臺。
汪雨在一片混亂中出聲解釋:“張隊長,她們是我室友,過來看我的。”
“找你的?”女生看看宋冉冉又看看汪雨,沉吟着說:“身型合适……”
宋冉冉被她盯得有些莫名,接着又被扔了一條紅色吊帶長裙過來。
“去換上,等會你替汪雨走。”
女生二話不說,将裙子塞宋冉冉懷裏,推着她去了另外一個隔間。
事發突然。
宋冉冉蒙查查地就套上了這件比當初那條金色裙子還要性感的薄紗吊帶裙。
下一秒,又被短發女生拉着去了帷幕後頭候場。
“我走前面,你等我走到舞臺最前面定點了就上去。”女生低聲叮囑:“汪雨這條裙子很重要,是整場秀的核心,你千萬別讓大家這半個多月的努力白費。”
宋冉冉:“……”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她也消化完了這起突發事件,輕輕點了點頭,開始認真觀察前面走秀小姐姐的臺布。
這些天她都有去給汪雨送飯,看過模特隊訓練。在宿舍時大家還拉着汪雨教着走了幾圈,雖然不算正規,至少能做到正視前方、擡頭挺胸不晃肩。
臺下也都很配合地響起了掌聲和驚呼。
走秀順利落幕,楚呦呦難掩驚豔之色,沖宋冉冉比了大拇指,理理裙擺上去串場。
宋冉冉總算放下心來,跟在一衆模特小姐姐身後往女更衣室走。
等會兒就是男朋友的鋼琴獨奏了,她得趕緊換下這身衣服回去。
走到一半,手被人一帶,進了男更衣室,跌進一個帶着凜冽薄荷味的懷裏。
“季時……唔……”
宋冉冉心下一驚,還沒問出口,就被人壓在隔間門板上,疑問被盡數堵在嘴裏……
來人壓抑着濃重的喘息,發力啃咬她的唇瓣,舌尖帶着不可抵擋的聲勢抵開她的牙齒沖進去一陣粗暴地掃蕩,勢要将她口腔裏的甘甜氣息全部掠奪。直到感覺懷中人呼吸不暢,才漸漸放緩攻勢,唇齒轉而挪去她的鎖骨和裸露的雙肩,輕咬吮吸,慢慢舔舐。
宋冉冉酥軟的手臂緊緊攀附着季時序的腰,小口喘息着說不出話來。
季時序挪到她耳畔輕吻,壓抑着身下湧起的躁動呢喃出聲:“我要上去了,你歇會兒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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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冉冉在男更衣室放空,等待臉上的燥熱散去。
禮堂前面已經響起了流暢空靈的鋼琴曲。
她緩了一會,聽見門外傳來斷斷續續的腳步聲,和學生跑動交談的聲音,将滑落的吊帶調整好,小心翼翼打開門,見沒人注意到這邊,一陣小跑溜進了女更衣室。
女更衣室裏面已經沒有人。
宋冉冉換下衣服,瞥見穿衣鏡裏那個小嘴嫣紅的,眸光水亮,鎖骨上方還留着些許印跡的女生,默了一秒,将本來覺得熱不打算系着的圍巾裹了一圈又一圈。
回到座位上,臺上的人衣冠楚楚,一臉禁欲地彈着鋼琴曲。
視線飄到臺下時,手中的動作疑似停頓了零點一秒。
但沒人發覺。
十指在黑白琴鍵上交疊翻飛,經過一段輕快婉轉的過渡音,琴音變得輕靈缥缈。
熟悉的樂聲從指尖溢出,帶着不再壓抑的情緒,流淌在整個禮堂裏。
宋冉冉怔愣一瞬,本來還憋着氣把頭埋在圍巾裏,又懵懵地擡眼望着臺上獨奏的那人,心中的小鹿帶着羞赧開始随着琴音奔跑。
孫思缈在她旁邊小聲問:“冉冉,季大佬是不是換曲子了?我剛開始聽着好像是班得瑞的《仙境》,後面怎麽感覺變成《花之舞》了?”
汪雨跟着補充:“應該是換了,中間有一段銜接,不過聽不大出來。”
宋冉冉輕輕點了點頭,抿出那邊梨渦,眼中蕩出笑意:“嗯,換了的,他彈給我聽過。”
‘
元旦過後沒多久,便到了宋冉冉的18歲生日。
孫思缈她們一開始聽說她還是個未成年時,都一臉蒙圈。
還是汪雨了然地點頭,說:“難怪有時我看季大佬,總是帶着點欲求不滿的意思。我本來以為是他重欲,原來是因為壓根就沒吃過肉。”
孫思缈:“媽呀,我忽然就從大佬淡漠平靜的表情裏品味到了心酸的感覺。”
“沒事沒事,季大佬苦日子到頭了。”楚呦呦:“等咱們冉冉的成人禮過了,就可以合法開車了。”
宋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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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禮畢竟是個大事,大家打趣歸打趣,還是拉着宋冉冉好好慶祝了一頓。
502女寝和604男寝的一群人吃了晚飯,商量着步行從市中心回學校。
楚呦呦神神秘秘地拉着宋冉冉小聲說:“我們自己慢慢走回去,你可別又把季大佬晾一邊了。”
“去不去還是由你決定。”汪雨緊接着往她手裏塞了一張小卡片,一臉“你懂的”表情:“宿舍阿姨查寝我們會幫你們看着的,你們放心過節,其他的都交給我們。”
宋冉冉:“?”過什麽節?
她看了看同樣被604男生拉去一邊的季時序,交換了一個莫名的眼神,最後被一起塞進了出租車裏。
“師傅,去夜色旅館。”
孫思缈先一步結了賬,在宋冉冉一臉震驚的目光中眨了眨眼:“好好享受你們的節日啊。”
說完,“砰”一聲關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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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車上下來時,宋冉冉還沒搞懂是什麽情況,只是看着前面偌大的“夜色旅館”四個暗黃色大字發愣。
季時序抓着她的手放進自己口袋,緩聲說:“走吧。”
兩人走進去,前臺小姐姐頭也不擡:“預約卡。”
宋冉冉遞過汪雨給的小卡片。
前臺小姐姐核對完信息,扭頭從後面的鑰匙牆拿出一把挂着粉紅色兔子玩偶的房卡:“520蜜月情趣房,兩天三夜,中午12點之前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