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一
宿大姑父臨時有個案子需要跟進,抽不出身,一家人一起去看日出的計劃便順延到下一周。
季時序和宋冉冉用了早餐便将游艇交還給管家,驅車回去幫着帶小孩。
宋冉冉母親宿清韻晚來得女,宋冉冉在她這一輩雖然輩分高,但年級相對來說算小的。她還在讀大學,上面的表哥表姐就已經步入社會投身工作,有的甚至連孩子都生了。
所以宋冉冉每次回來過年,除了幫表弟表妹輔導功課之外,還會負責陪小外甥看動畫片。
不過這次有了季時序,表弟表妹們黏小姨夫便黏得比較多。
一路上都很平靜,只偶爾在等紅綠燈的間隙,兩人默契地同時偏過頭,視線對上時,無聲的情意在車內緩緩流淌,迤逦而纏綿。
臨近過年,宿家一家老小陸陸續續結束工作回來了,宋冉冉的表哥表姐多數已經結婚生子,帶着奶娃兒回來看望外婆。
宋冉冉和季時序剛推開大門,就瞧見家裏原先那幾個賴床的小調皮蛋坐在沙發上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們,中間還多了一個金發卷毛小肉團子。
“早上好,表姐……”還在讀一年級的小表妹和三年級的表弟一同眨巴着那雙大眼睛,試探性地喊:“表姐夫?”
之前她們開口叫季時序姐夫時,被宿大姑輕斥了一句,糾正說現在還沒結婚,不能瞎喊。不過今早宿清晗叫她們起床,故作神秘地說等宋冉冉和季時序回來,就可以正式改口叫人表姐夫了。
她們雖然半天摸不着頭腦,但還是跟着照做。
季時序微微颔首,嘴角蕩出一片笑意,柔聲應:“早上好。”
宋冉冉臉上掠過一瞬羞赧,很快消失不見,快步走過去抱起金發小肉團子:“恩格爾是怎麽過來的呀,大表姐不是明天才休假嗎?”
恩格爾是她大表姐蘇喬跟洋人表姐夫的混血小奶娃,大表姐考MBA時被經濟學折磨了大半年,後來考上MBA之後更是折磨了2年。因此寶寶還沒出生,她就給人定下了名字,從此跟恩格爾系數形影不離。
“小喬還在公司開會,李四帶着孩子先過來了,正在廚房給秋姐打下手。”宿清晗端着宿家女管家秋阿姨烤好的樹莓芝士慕斯出來,回答了這個問題:“她聽說你這次帶了未來老公過來,先派咱們奶團子過來打探消息。”
李四是洋姐夫當初自己給自己取的中文名,後來別人提醒他這個名字過于大衆化,他也沒改,就一直這麽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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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冉冉輕輕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宿清晗又拿樹莓逗奶團子,還指着季時序說:“恩格爾,認識這個人嗎?他是你冉冉小姨的未來老公哦。”
說完又扭頭問宋冉冉:“你們畢業時是不是還沒到去民政局辦登記的最低年齡?新婚姻法上還是22跟20嗎?還是已經改了?”
作為唯一一位母胎單身至今的宿女士,她自動過濾了國內外所有跟婚姻和家庭有關的法律法規。
宋冉冉搖搖頭:“還沒改,跟以前一樣。”
“那可不成啊……”宿清晗皺了皺眉,癟嘴說:“我還計劃好了到時候你們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參加畢業典禮,我帶攝影師進去觀禮呢。那攝影師電影學院畢業的,跟大導演拍過不少電影,絕對能把你倆拍得跟偶像劇一樣。”
宋冉冉、季時序:“……”
宿清晗還沉浸在自己想象的畫面裏,全然沒發現兩位偶像劇男女主的沉默反應,一會兒冒出一個想法:“要不你們在這邊把證領了?這邊年齡不受限,結婚證帶回去也能用。”
季時序握着宋冉冉的手,淡淡地笑:“我都行。”
宋冉冉抽了抽嘴角,好半天沒說話,等秋阿姨招呼大家過去吃菠蘿塔了才出聲:“小姑你到時候過去觀禮就好了,攝影師就不用麻煩了吧。”
至于領證的話題,她暫時當做沒聽見。
宿清晗一時興起的念頭太多了,只要沒人提起,她也會很快抛去腦後。
。
到了宋冉冉約定去見許博遠的日子,正是國內的小年。
宿家二十來口人都已經全部聚齊,在客廳裏正襟危坐地開會商讨小年夜菜單,紅紅火火地讨論包什麽餡兒的餃子。
原先掌勺的秋阿姨回自己過年去了,宿奶奶生了五個女兒,從宋冉冉宿清韻母親到小姑宿清晗,五個女兒,沒一個能下廚的。
到了宋冉冉這一輩,孫子孫女倒是有好幾個,但除了兩個已經娶妻的外孫勉強還能給自己媳婦打打下手之外,外孫女們無論嫁沒嫁,都是個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兒。
唯二的兩個曾孫,都還處于爬行動物階段,不具備動手能力。
綜上所述,能動手的,只剩幾個宿家外來男丁。
以宿大姑父為首,男丁們分工合作,買食材、洗菜、和面、剁餃子餡……
女眷們意思意思地說了幾句鼓勵和期待的口水話之後,帶着不能動手的孩子們去公園玩去了宋冉冉上樓換衣服時,季時序正跟着大姑父和三姑父學擀皮,二姑夫負責剁餡兒,兩個表哥在處理秋阿姨留下來的半成品甜點。
白面團揉成長段兒,掰成一個個大小相近的小圓團,再挨個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圓片兒。
學法的人多數一絲不茍且講究條理,大姑父德國明斯特大學法律系出身,再加上金牛座上升處女座屬性,對待任何一件大小事務都要求精雕細琢、精益求精。
擀面皮是個手工活,難保有不那麽圓的時候,一般人看見了都會覺得差不多就行,吃餃子也不一定要個個餃子都圓潤飽滿大小相同。
但大姑父不樂意,他就要一模一樣。
因此宋冉冉換好衣服下樓,桌上原先有八張相同大小的餃子皮,現在還是八張,還包括了二姑夫手裏正塞餃子餡的那張。
“這些、這些、這些,要麽太厚要麽太薄,都不合格,重新擀。”大姑父将兩沓餃子皮重新捏成團,扔回盆裏接着揉。
季時序沒說什麽,低着頭繼續擀皮。
三姑父看看侄女婿又看看大姐夫,嘴巴張了張,終究沒說什麽,偷偷拍了拍侄女婿的肩,認命地跟着一起擀。
大姐夫要趁機幫侄女指導侄女婿廚藝,他這樣同樣做姑父的,實在不好打斷。
“我覺得小時做得挺好啊,我都看不出區別,姐夫你有點過了啊。”旁邊等餃子皮裝餡兒的二姑夫看不下去了,嘟囔道:“你将就着忍忍得了,到時候餃子吃進肚子裏了還管它好不好看啊。再這樣下去,太陽下山了咱們半盤餃子都不一定能包完。”
宋冉冉看着架勢,也知道是什麽情況。
以前那幾個表姐領表姐夫進家門時大姑父也會來這一招,美名其曰為小輩們調。教老公,免得小兩口回到自己家裏被餓着。
不過因為強迫症屬性,調。教的度總是掌握得不大好,以至于後來幾個表姐夫見到他時都戰戰兢兢放不開手腳。
她看了眼時間,離跟許博遠約定的時辰還有兩個多小時,并不急。
索性,搬着把椅子擠在季時序和三姑父中間坐着,拿着大姑父留下來的擀面杖一起幫忙。
大姑父愣了一秒,輕聲斥她:“冉冉你別擱這兒添亂,不是約了人下午茶,趕緊出門,別到時堵路上了。”
說着就要去搶擀面杖。
“我不急呀,走路過去就可以了,不用坐車。”宋冉冉一手棒子一手餃子皮左右閃躲,邊說:“我陪季時序一起做,二姑父包得也快點。”
“你都不知道怎麽擀,擠這兒幹嘛?去公園陪你姑姑她們放風筝也成。”大姑父沖她使眼色:“咱們幾個男人的事,你別插手。”
宋冉冉佯裝不知,眨巴着眼睛說:“我不知道可以學,季時序也不知道怎麽做,一樣在學呀。”
大姑父這時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思,停下動作,沉默了,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得有點過分。
季時序手上沾了面粉,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她的腰,柔聲說:“乖,你先去見朋友,把東西給大姑父。”
宋冉冉輕輕點了點頭,慢慢挪過去,将擀面杖塞大姑父手裏,踮起腳湊在他耳朵邊小聲說:“姑父,您別太為難他呀。我們還沒領證呢,您不要把他吓跑啦。”
大姑父聞言面色一凜,瞪起眼:“他敢!”
不過之後的态度倒是和緩許多,還給季時序端了杯橙汁讓他歇會兒。
。
宋冉冉放心地出了門。
她和許博遠約定的地方不遠,就在MIT附近的咖啡館裏。
離約定時間還有10分鐘的樣子,宋冉冉抵達咖啡館,許博遠還沒來。
等了沒多久,許述跑進來,端起檸檬水灌了一大口,撐着桌案氣喘籲籲地說:“我爸還有點事,應該遲20分鐘左右就過來了。”
額頭還冒着細汗,浸濕了發際的碎發。
顯然是跑步過來的。
“沒事,你慢點喝,先坐下來休息會兒。”宋冉冉給他點了杯熱奶茶,讓他先坐下:“我們慢慢等就好了。”
許述依言小口抿着檸檬水,接着面露為難,撓撓頭,尴尬地說:“冉冉姐你理解一下,老頭子擺架子呢。我哥不肯跟他吃飯,也不接他電話,他心裏憋着氣,所以要沖我們撒了。”
宋冉冉了然地點點頭,沒說什麽。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許博遠終于姍姍來遲。
宋冉冉站起來,抿出半邊的梨渦:“許伯父好。”
許博遠微微颔首,解了大衣在她對面坐下,眼神淡淡了掃了她一眼,邊看菜單邊問:“季時序現在在你家做什麽?”
語調平淡疏離,只是沒有往日與一中學生問好時的溫文儒雅,而是多了幾分倨傲與矜貴。
宋冉冉倒也沒在意。
人本來就有多幅面孔,許教授對外和對內态度不同也是正常的。
她想起季某人沉默地擀餃子皮,鼻子尖上還沾着面粉的樣子,眼裏含着笑,回答:“他和我姑父他們一起在包餃子,我們今晚吃餃子。”
“包餃子?”許博遠翻菜單的手一頓,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我兒子到你家做客,你就讓他幹這個?以前他來波士頓,他後媽連垃圾都沒讓他倒過,你們似乎都沒有他後媽對他好。”
他的意思表達得很明顯——季時序在我家都是當少爺一樣捧着,憑什麽去了你家就得做家務活?
宋冉冉笑意一僵,有些莫名。
“爸,我哥樂意幹,你糾結它幹嘛?”許述小聲提醒他:“我們是來讓冉冉姐幫忙勸我哥回家看看的,你別又把冉冉姐得罪了。”
許博遠瞪了他一眼:“什麽得罪不得罪的?我是長輩,我要他們回家過年天經地義。他都來波士頓了,不回來看看我和他後媽,說得過去嗎?”
“伯父,我覺得說得過去的。”宋冉冉輕聲說:“去年他也是在波士頓過年,您不也沒有叫他回家麽?以前那麽多次春節,他不也都是一個人過麽?”
“去年不一樣,去年他還沒過20歲。”許博遠滿臉坦蕩:“大師說了,他在20歲之前都跟我相生相克,我們不能住一起,不然我事業和身體都會不順。以前許家不也沒讓他回去過年?都是一樣的道理。”
宋冉冉愣了一秒,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大師?”
“從國內過來的一位算命大師,姓韋,據說特別靈。”許述解釋:“我爸比較信這個。”
“那位大師算出季時序和伯父相克?”宋冉冉遲疑地問:“伯父也信?”
“為什麽不信?大師算的很多事都應驗了。”許博遠指責地看着她,似乎對她的懷疑很不滿:“做人要信命。”
“大師第一次跟我說季時序跟我屬相相克時我也不信,但事實上他就是出生時就克得他媽難産差點沒了,接着做完月子沒多久就出了車禍。後來曾雨讓我接他來波士頓,當天家裏的魚就全死了,沒幾天我在麻省理工申請得好好的項目也被莫名其妙地駁回。後面小述回國想跟他住一起,沒一個月就出事進了醫院,躺了大半個月的重症監護室。”
“他命硬,沒有心,不僅克我,克親人,連身邊的人也照克不誤,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後來我花了大價錢才請大師給他改了點命,至少等過了20歲之後還是可以回家裏住個三兩天。”許博遠喝了口咖啡,擰眉看向宋冉冉:“你既然打定主意要嫁他,我也不攔你。韋大師的聯系方式你存一下,以後出了什麽事你們自己去找大師解決。”
說完他翻出手機,打算将號碼給宋冉冉。
宋冉冉這次沉默了很久。
在見許博遠之前,她一直以為許博遠疏遠季時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但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難言之隐。
算命大師的一句“天煞孤星命格”,就能讓一家人分隔兩地從此不聞不問?就能狠心讓季時序一個人在江城孤孤單單地度過這麽多年?
見宋冉冉不應聲,也不接手機,許博遠有些奇怪:“這麽重要的事你不當一回事嗎?他可是六親不認、誰都能克的命格,你就算命跟他一樣硬也得被他禍害了。”
許述小聲反駁:“爸,你別亂說,我看冉冉姐跟我哥在一起好着呢。”
許博遠:“那是時候還沒到,壞運氣都是積攢的,他們長期呆在一起,怎麽可能不受影響,只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
說完他又把手機往宋冉冉的方向推了推:“你把大師的電話號碼抄着,讓大師也順便算算你的八字。大年夜帶季時序一起回來吃個晚飯,如果大師說可以過夜就再住一晚。”
宋冉冉:“……”
“不用了。”她接了手機,放回許博遠身旁:“伯父,如果您相信那位韋大師的說法,我能不能麻煩您別再打擾季時序?您擔心他克您,就算見了面也說不了幾句話,只是徒增難堪。”
“你覺得他命硬,沒有心,但他還是會對您抱有一絲希望,還是會受傷。”宋冉冉定定地望着他,眼神哀傷而堅定:“我不想他再受傷了,所以能不能拜托您,在徹底放下對他的成見之前,不要再去找他。”
許博遠怔愣住,嘴巴張張合合,卻一直沒有出聲。
“冉冉姐……”許述看看許博遠又看看宋冉冉,有些擔心。
“我沒事。”宋冉冉沖他笑笑,起身招呼服務員結了帳:“家裏還在等我回去包餃子,我就先走了。”
許博遠還發着呆,沒有任何動作。
“許叔叔,以前的許家,每年都會叫他回家吃年夜飯、過中秋節。”
臨出包廂前,宋冉冉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