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抓慕如蘭
方才逗留在土地廟的是呼延庭,此處是他們暗衛的聚集點。
呼延庭此次帶着任務潛入平昭,試圖找到安插在平昭的探子,從他手裏把消息拿出來。
他帶着随身的三個侍從躲入土地神像身後,發現,神像居然是空心的。
呼延庭示意随從跟上,他們走進神像內部。
土地神像高大,內裏一片黑暗,不見一絲光亮。
眼前是漆黑一片,呼延庭一個轉身,像是觸到了什麽機關,旋即,所有人身子一輕,掉入地下。
不知在甬道裏滾了多久,呼延庭帶着他們頭暈眼花的,總算是落了地。
待到起身,發現這是一間密室。
四周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唯有正中間立着一口棺材,看得人心驚膽戰。
這棺材生的古怪,通體塗成黑色,上頭密密麻麻還布滿各種血紅的符文,用鎖鏈将棺材牢牢鎖起。
地上,圍繞着棺材的,有一圈符咒,以那口棺材為圓心,寫滿了各種怪異的書符。
有一個下屬對呼延庭道:“世子,此處不詳,我們還是趕緊出去吧。”
說完,招呼其他兩人開始要找出口。
呼延庭擡手,制止了他們,“不。”
他示意下地上的泥土,“你們用泥土把地上的符文覆蓋,能用刀割裂的符文就用刀割裂。我想看看這裏頭,到底是什麽。”
扇子一揮,在身前輕輕搖着,鬓角的一縷卷發随風跳動。
三個随從互相看了一眼,道聲:“是。”
這符文寫在地上,拿腳一蹭就蹭開。
沒一會兒,就被弄的失去了原樣。
侍從過來回複,“世子,那符文沒什麽危險,鎖鏈,還開嗎?”
呼延庭笑,“開啊,為什麽不開?”
三個侍從有些躊躇,似是不敢。
呼延庭扇子折起,走上前去,“也是,你們乃是凡人,我乃天選之人,不懼魑魅魍魉。就讓本世子看看,到底這裏是什麽妖魔鬼怪。”
侍從還欲阻止,卻被呼延庭淩厲的眼神吓退。
他走到棺材身邊,喊了聲,“刀來!”
侍從将刀飛遞給他。
呼延庭接過,正想一刀砍斷鎖鏈,卻見鎖鏈并未扣牢。
他将刀拿在左手,右手掀開挂在棺材上的鎖鏈。
這根鏈條雖然并未封鎖,但圈圈纏繞,依舊把棺材板蓋的死緊。
呼延庭手上用力,一刀斬斷鎖鏈,将棺材蓋子推開。
他看到棺材裏,是一個一身白衣,頭戴鳳冠的女子,面色白皙,唇色殷紅。
正想看個仔細,入口處傳來一聲響動,他拿眼神示意了下三個随從,四人躲到了一個陰暗的角落。
進來的是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若是養的仔細些,該是個大美人。
只見那個小姑娘一走進密室裏,便喃喃自語。
先是打量了下地上的被他們破壞的符文,冷哼道:“也就這點本事了。”
随後又看了眼被他砍斷的鎖鏈,冷笑不止。
“無常鎖鏈也想來鎖我?老天爺都在幫我。”
“這土地也當真是沒用,連土地廟的密室,随便一個小賊都能進。”
繞着棺材走一圈,這才走近剛才被呼延庭打開的缺口,墊腳探起身子,腦袋往裏伸。
“果然在這。”
說完這句話,小姑娘就從棺材口離開,找了個棺材的尖口,狠狠一撞。
這一撞,叫呼延庭猝不及防,眉頭一跳,差點喊出聲叫她停下。
好在他并未出聲,随即發生的事情,直叫他目瞪口呆,不知該作何舉動。
小姑娘往棺材一撞,當即血濺當場,就在她屍身倒地的那一刻,棺材裏的死人猛地直起了身子,看着地上的屍體冷冷一笑,從棺材裏出來。
呼延庭屏住呼吸,饒是他在見慣生死,也被此等詭谲的場面所驚駭。
棺中女子出來,眉眼間具是高高在上的傲氣,目光所及之處,皆帶了些睥睨天下的味道。
和那張圓圓的可愛小臉頗為不稱,尤其是那雙本該水汪汪的鹿眼,竟是別樣的狠厲。
呼延庭好奇看她。
她打量下自己的身姿,正欲走出門去,随後又退了回來。
搖身一變,身上換了一套普通的素衣,頭上只簪了一朵白色的小花,發間挂着一點裝飾。
仔細了看,能看出發間挂着的裝飾,是一條小小的鐵鎖鏈。
她嘴巴不再紅的滴血,整個人,就是鄰家的嬌俏小姑娘。
等到她離開,呼延庭才從陰暗處出現。
随從聲音中帶着點害怕,“世子,這是……”
話音未落,被呼延庭打斷,“管她是神仙還是鬼魅,都和我們沒關系。”
随從似乎還想說點什麽,到底還是把呼延庭的話聽了進去,沒再言語。
呼延庭玩味的看着女子離去的方向,眼中滿是驚豔。
**
亓官山找回了她的身體,在前往将軍府的路上。
這一路,走的十分艱難。
京城的街道繁華,尤其是将軍府這等大臣府邸,要到他家,必要走京城裏最繁華的一條街道。
亓官攏着袖子,把手藏到袖子裏沒露出來。
她倒是想大搖大擺的走,可她是白無常,地府有規定,鬼差不能觸碰生人。
尤其是她這種白無常。
白無常一旦碰上,便會發財,發了無常的財,那就是無常的人。用她的錢簽了賣身契,命是她的,死後直接到無常府給她打雜,直到還清債務,才能投胎轉世。
以往亓官從來不忌諱這些,她在黃泉路上宅院諸多,需要鬼仆。
一奪回身體,腦中湧現了諸多想法。
最後全數放棄。
她難得的反省了下,想來是以往做的太過火,才讓地府對她諸多抱怨。
那她這次就小心些,不惹亂子,總叫地府的人沒話好說。
是故今天,她以一個極其尴尬的模樣走在街上,躲躲閃閃,畏畏縮縮。
長了一張二八少女的臉,卻攏起袖子像個田邊老農。
看了看日頭,現在是上朝時間,慕如蘭不會在将軍府。
亓官決定自己閑逛一會兒。
這可是光明正大的偷懶,地府誰都不能指責。
京城裏的小玩意兒多,亓官買東西大方,看到喜歡的,扔下一塊小金子,叫人全部給她打包起來。
那些小販們見她出手如此大方,一擁而上,擠在身邊,紛紛開始推銷。
亓官也沒生氣,看這個也喜歡,看那個也喜歡。
就是不知道買了,能放到哪裏。
靈機一動,随手就把金子丢出去,吩咐道:“你們,把我的東西送到城外土地廟那裏。”
“好勒!”
“明白!”
“行行行!”
這也是上京城難得出現的奇景,得了錢的小販們挑起挑子往城外趕。令路人紛紛側目。
看着歡天喜地挑起挑子走的小販們,亓官心裏湧起了一股自得。
她這也是變相的體會了人間疾苦,算是做了件好事。
雖然錢是謝必安的,但給人錢是她做的。
他們手裏的那一挑東西,一點碎銀子就能全部買完,她給塊金子,這可是天大的善舉。
閻王要是知道她如此良善,必是要好好誇獎她一番。
**
朝堂之上,慕如蘭受皇帝大賞。
上次的敗仗,帝王并未放在心上,對慕家還是一如既往的信任。
敗仗之後,第一時間想着的,不是追究。
他登山祭天,告誡自己的罪過。
希望上天不要再降罪于臣民。
慕如蘭受了封賞,心裏不自在。
皇帝變着法子給他加官進爵,這一次,他不過繳了幾個北戎士兵,順帶救了些被搶奪的百姓,皇帝又重新把他的定國大将軍位置給封了回去。
上回敗仗,慕如蘭深感心中有愧,将大将軍的位置辭了去。
待到早朝結束,衆臣紛紛道喜。
慕如蘭一人騎馬回家,跑到街上,內心苦悶。
亓官在城裏轉悠了一圈,便守在一個僻靜無人、慕如蘭必定會經過的路口等待他出現。
這個地方對面是一條小河,河邊種了一棵大柳樹,是慕府的後門。
慕如蘭喜歡這河邊的風光,所以下朝之後,總是會從後門這裏繞一圈,再回到到前門去。
不多時,亓官便聽到馬蹄噠噠的聲音,她本倚靠在柳樹幹上,河邊的風輕輕的吹拂,吹的人臉上癢癢的,舒服的很。她閉上眼睛在等。
馬蹄聲越來越近,等到近在耳畔之時,亓官睜開了眼,目光灼灼的盯着慕如蘭看。
這一看,叫慕如蘭下意識的“籲”一聲,勒住馬頭,停下來。
這女子二八年華,嬌俏如鄰家少女,不偏不倚,像是從古畫上走下來的标志人兒。
亓官從柳樹身上起身,直勾勾的看着他。
慕如蘭不解,這女子的眼神,怎的說?
有愛慕的、仇恨的、心酸的、幽怨的、滿腹哀愁的……
但此女看他的眼神,卻好像自己欠了她錢一般的理直氣壯,眼神裏還帶着一絲狠厲,對,更像是追捕逃犯的女捕快。
慕如蘭擰眉,在馬上問道:“姑娘,不知你盯着我看,所謂何事?”
亓官冷哼一聲,“抓你回去。”
抓他?
此話一出,慕如蘭下意識的以為她是北戎來的探子。
但亓官接下來的行動叫他大開眼界。
平昭國人信鬼神,信上天。
當亓官将頭上的鎖鏈取下變大,直取慕如蘭的心口時,慕如蘭下意識的躲閃後,便是屈身跪下。
“上仙,不知何意?”
亓官搖頭道:“我可不是上仙,我是地府平昭國總領白無常。這次來到人間,就是為了收你回去。”
慕如蘭錯愕。
亓官解釋道:“你本該是個死人,可你的家将居然将你從戰場上救走,這倒是讓我費了許多事。快點把腦袋伸進鎖鏈,我勾了你的魂,回地府交差。”
這話叫慕如蘭想起了當日戰場的悲壯,心頭苦澀,聲音嘶啞道:“無常大人,難道,當日我平昭國男兒竟是無一人能生還嗎?”
“難道,當真如市井所言,呼延庭乃是天選帝王,得上天厚愛?”
當然不是。
可這怎麽和他解釋?
總不能說是因為自己的任性,才讓平昭數萬将士必死無疑的吧?
不可不可。
亓官理不直氣也壯,“這不關你的事,快快随我回地府交差。”
“前塵往事就此放下,莫再管了。”
說着,亓官上前一步,要把鎖鏈套進他的脖子裏。
慕如蘭迅速起身,往身旁一偏。
這一番動作,叫亓官剎時火起。
奶奶.的,還敢拘捕?
就要出手,這時慕如蘭再一次跪下懇求。
“無常大人,我乃是平昭定國大将軍,如今天下未定,百姓仍在水深火熱之中,您叫我如何能放下?”
“了無牽挂之人,才能安心投胎,我死不瞑目。”
“我數萬将士大仇未曾得報,我平昭江山不曾一統,兩國的百姓尚且無人救,就算是死,我慕如蘭也要做個飄蕩在人間的孤魂野鬼。不親眼看到天下太平,不入輪回。”
他說的字字铿锵有力,讓亓官心頭一震。
“末将不求太多,只求能多讓我活一段時間,等到平定了天下,我必将跟你回地府,絕不推脫。”
慕如蘭本是定國大将軍,這一顆驕傲的頭顱只為人間的帝王低過,現在,卻跪倒在了她身前。
亓官內心微動,看着現在的慕如蘭,想到曾經的自己。
她也是上将軍,也曾憂國愛民,慕如蘭一番話,叫她想起了被塵封了數千年的歲月。
恍惚之間,她又重新置身于那個大漠孤煙的蒼涼時刻,滿地黃沙,血染山河。
亓官視線飄遠,慕如蘭一聲,“懇請無常大人成全!”将她思緒拉回。
啞聲道,“好,我答應你。”
作者有話要說: 補更哈,7/8/9三天的補齊,還有今天的,一共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