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謀逆(一)

錦繡帳裏,喘息方歇,孟景灏光着臂膀摟着梅憐寶,撫弄着她的背脊,道:“若非老六的那位素蘿夫人給孤及時報信,孤真不知會發生什麽。”

現在想想也是心有餘悸。

一場風花雪月,激蕩情迷,梅憐寶的魂魄還沒歸位呢,眼神迷離,昏昏的,只嗯嗯的點頭。

“那素蘿的眉眼和你有四五分相像,她來尋孤時,恍惚一眼還以為是你,細看就不是了,她氣質清寒,而你則是……”孟景灏在梅憐寶耳邊道:“勾媚奪魄的小妖精。”

梅憐寶仰頭,舔着手指勾他,“那殿下可喜歡?”

“喜歡,喜歡極了。”孟景灏在那紅腫嘟嘟的小唇上親了一口。

“那是我五姐姐,曾不願為妾,和六姐姐一起跟着個行腳商跑了,據她自己說,那行腳商騙了她,她差點被行腳商的妻子害死。姐妹裏,五姐、六姐和我最像。”

“怪不得她給我報信時那般着急。回頭,孤打點些謝禮送予她。從此刻起,你就不要出門了,你不是和林側妃、虞側妃交好嗎,你們就在府裏玩耍,沒有孤的命令,縱然是一些必要的人情往來也不要理會,可記得了?”

梅憐寶點頭,心裏有種詭異的激動感,試探着道:“章哥哥,你是不是……”

“若成,你們和孤一起換個大的地方住,若敗了,就共赴黃泉吧。”孟景灏道。

“好。”梅憐寶興奮的道。

孟景灏失笑,“這是生死榮辱的大事,你怎麽倒興奮起來了。”

“這些日子我為章哥哥憋屈的慌,連我都感覺到了,皇帝特別不待見你。”梅憐寶撅嘴,一副為孟景灏抱不平的模樣。

彼時,在寝房外守夜的藍玉悄悄進來了,走到錦賬前,低聲道:“啓禀殿下,梅公公傳話過來,有要事尋您。”

孟景灏想了想就起身道:“若非要緊事,梅蘭生不會這個時候把孤吵起來,孤去瞧瞧,你先睡吧。”

梅憐寶想起來為他穿衣的,可身子軟軟的,手腳都提不起勁來。

孟景灏把她按下,摸了摸她的臉,“方才是孤縱情了,你躺着。”

梅憐寶點頭,目送在藍玉的幫襯下,穿戴整齊離開的孟景灏,躺在被子裏,梅憐寶大睜着眼睛看帳頂,興奮的睡不着。

上輩子孟景灏肯定也發動過一場謀逆,但是失敗了,所以斷腿,頹廢,又被圈禁,所以,上輩子他讓她去服侍皇帝,去服侍蔡則,是為了謀逆做準備?

那麽這輩子呢,他會怎麽做?

端本殿,東暖閣。

孟景灏看着梅蘭生領進來的人,和梅蘭生差不多高,用黑巾裹着頭,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這位是?”

玉蓮生主動将黑巾扯下來,跪地叩拜,“奴婢玉蓮生給太子殿下請安。”

“快請起。”孟景灏親自來扶。

“您這是?”

玉蓮生道:“奴婢來給殿下提個醒,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孟景灏給梅蘭生使了個眼色,梅蘭生就帶着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并關上了房門。

“陛下觊觎您的寶夫人,有廢您之心,殿下早作打算。”玉蓮生道。

“您為父皇的大內總管,為何要幫孤呢?”

“受聖祖臨終所托,助您順利接位。”

想想生父,再想想祖父,孟景灏心中澀然,“皇祖父疼孤若此。”

玉蓮生嘆道:“陛下日益剛愎自負,奴婢已經不敢勸谏了,實在無法。殿下仁厚愛民,奴婢心向之。然而,陛下攬兵權在手,禦苑之中又駐紮着陛下的十萬禁軍,若想成事也是極為艱難,奴婢雖來給殿下提醒,左思右想,殿下也是無法自救的。”

“孤有太子內衛和六率軍,外祖父秦國公亦手掌八萬骁衛軍,孤以為勝負在五五之間。”

“奴婢是經歷過聖祖在宮廷發動的那場大屠殺的,難道真要再血洗一次宮廷嗎?奴婢不忍見。”玉蓮生嘆息。

孟景灏肅容沉思。

玉蓮生便道:“奴婢不能出來太久,這就告辭了。”

孟景灏親将玉蓮生送出端本殿,命梅蘭生将玉蓮生從角門送出太子府。

是夜,孟景灏發下谕令,召回外出搜尋君氏父子的所有內衛,随後更衣,深夜往秦國公府上去。

更深霧濃,秦國公府。

老國公所居的院子裏,漆黑一片,唯寝房裏燃着一盞孤燈。

孟景灏跪在有光透出來的窗前,抿唇默然。

在孟景灏身後,還跪着以柏元珅為首的,柏氏子弟。

這些男兒不知在窗下跪了多久了,只見,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發上挂滿了霧氣所化的露珠。

雞鳴三聲,窗內終于傳來了聲音,“都是逆子,進來吧。”

有怒,有無奈,終是妥協。

孟景灏和柏元珅相視一笑。

孟景灏又對身後的柏氏子弟道:“諸位表兄表弟,且先回去,孤進去和外祖父商讨。”

“是。”

黑夜裏,只見一雙雙眼睛仿佛都冒着綠光,尤其是少年,個個銳氣逼人。

屋內,老國公披衣半躺在床榻上,見二人進來,重重哼了一聲。

柏元珅搬來兩個繡墩放在床榻前,二人坐定,一副要長談的架勢。

“罷了。太子若被廢,首當其沖被奪爵、發賣、斬首的就是咱們秦國公府,看大皇子叛亂後,安南侯府的下場就知道了,你們少年人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我怎想不明白呢。只是,不忍見罷了。”

觀秦國公的神色,和玉蓮生的神色竟是如出一轍,看來聖祖發動的那場宮廷之變,實在讓人記憶深刻。

“太子有何打算?”秦國公問。

“孤以為,論兵力,孤和父皇勝負在五五之數,然而那必然導致大胤大亂,大胤一亂,受苦的還是黎民百姓,那不是孤想看到的,故,孤想出其不意,用詭計。如史上有過的‘壬寅宮變’。”

熟讀史書,老國公自然知道壬寅宮變

明世宗嘉靖皇帝認為處子的月經可保長生不老,因此大量征召十三、四歲的宮女,并命方士利用她們的癸水來制丹藥。為了保持宮女的潔淨,不讓宮女進食,只能吃桑、飲露。被征召的宮女不堪痛苦折磨,以楊金英為首的宮女們發動叛亂,趁嘉靖帝熟睡之時,用麻繩去勒嘉靖的脖子。

老國公就道:“壬寅宮變卻因宮女們慌亂,将麻繩打成死結,只是吓昏了嘉靖,而并沒有将其勒死,宮女們不堪大用。你去見太後吧,太後一向疼你,并且,她恨陛下。”

孟景灏微愕,“還請外祖父賜教。”

“太後育有嫡子,本有機會繼承大統,卻被淹死在太液池。最後是當今陛下登基為帝,太後被封為母後皇太後,陛下生母被封為聖母皇太後,最終母後皇太後卻熬死了聖母皇太後,現在的太後和陛下的關系維護的很好,但是,太後心裏是有恨的,只是沒有機會罷了。”

“是聖母皇太後害死了太後嫡子?”柏元珅道。

“無論是不是,最終登基的是父皇,受益的是聖母皇太後,太後恨誰一目了然。”孟景灏道:“但,孤為父皇嫡子,太後心裏對孤也有芥蒂吧。”

秦國公看着孟景灏的臉,淡定道:“你去尋她就是,她會幫你的。她若不松口,還有皇後,每月你外祖父都會領着你舅母們去宮裏探望皇後,我會讓你外祖母和皇後說的。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皇後必然也會幫你。”

“多謝外祖父。”孟景灏起身叩謝。

老國公坦然受了,默然一嘆。

再次回到太子府,天已經蒙蒙亮了,孟景灏卻一點睡意都沒有,接着又去見了太子妃。

太子妃還沒有醒,被叫醒時,見孟景灏坐在身邊,有些驚詫,急忙起身穿戴,羞窘的紅了臉。

“殿下可是有急事。”又去遷怒貼身的丫頭,“你們這些小蹄子,殿下來了也不知道知會本宮一聲。”

“明心。”孟景灏嚴肅的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漸漸沉下心來,就那麽披頭散發的坐在床榻上,看着孟景灏,心裏各種猜測都有,最令她忌憚的是他是為了梅憐寶而來。

“孤向你承諾,皇後之位必是你的。”

太子妃驚愕,心中隐隐不安,“殿下何意?”

遂,孟景灏将計劃告知太子妃,“孤需要你母家的支持。”

太子妃沉思片刻,緊盯孟景灏,“太子之位呢?”

“珏哥兒若有帝王之才,他是不二人選。若他是庸才,孤絕不會把江山交給他,讓他糟蹋。”

太子妃看着孟景灏良久,點頭,“殿下自來克制守禮,妾信殿下。”

随後,孟景灏越發和蔡則、四皇子一黨糾纏不休,并屢屢頹敗,使得坐在皇位上的長平帝看的津津有味。

孟景灏像瘋狗似的咬着蔡則不放,仿佛全部精力都用來對付蔡則了,這一日,蔡則騎馬,手裏拎着兩顆血粼粼的人頭闖到了太子府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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