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謀逆(四)

這一日,右金吾衛輪值,守衛宮門,坐鎮朱雀門的乃是太子妃之父黎晉。

這一日孟景灏發動,準備篡位,卻被老國公拉着手,硬生生帶到了離皇宮朱雀門最近的德勝茶樓。

茶樓裏,正有個白發老翁說書,堂子裏坐滿了聽書人。

要了個二樓雅間,祖孫二人坐定。

“外祖父,您這是何意?”孟景灏不信老國公會坑他,故此極力忍耐心中焦慮,和緩的詢問。

老國公推開雅間的窗子,一邊盯着樓下的人一邊訓斥道:“他不死,你的皇位如何能穩?你以為他駐紮在禦苑的十萬禁軍是吃素的嗎?”

孟景灏被問的啞然失聲,掙紮着攥緊拳頭,低聲道:“我知道。”

“你要登基為新帝,絕不能背上弑父的罪名,此事有人替你解決。”老國公拍了拍孟景灏的手背,安撫他。

“誰?”孟景灏心裏隐約浮現了一個猜測。

“太後。”老國公淡淡道。

孟景灏驀地站了起來。

“坐下!”老國公低呵。

彼時,茶樓進來一個穿着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老國公就對孟景灏身邊的張順德道:“禦史大夫邬彬來了,你去把他請上來。”

孟景灏此刻已經知道老國公為何非要拉他來茶樓,并且“偶遇”禦史大夫邬彬了,遂問:“外祖父怎知邬彬今日會來?”

“我早打聽清楚了,邬彬每日散值後,都會來這茶樓聽一段書才回府。邬彬乃是庶民官吏爬上來的典範,背後有許多下層官吏依附,為人耿直清正,敢說敢言,他來為你證明清白最好不過。”

“外祖父您真是……”孟景灏感動不已。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算成全一回聖祖。別看你皇祖父得了江山,卻并不開心,只因他一生所想要的,一生都求不得。”老國公嘆息。

孟景灏隐隐覺得,皇祖父求不得的是一個人,一個女人——長平公主。

靈光在腦海中一閃而逝,但孟景灏卻沒有抓住,他擡頭看向老國公,“外祖父,皇祖父為何一定要把江山交給我?常聽您提起我極像皇祖父,我為皇祖父一系的血脈這毫無疑問,那我父親是誰,是皇祖父的哪一個兒子,我母親又是誰?”

“時機到了會告訴你的,目前,你只要記住,你繼承大統是名正言順就行了。”

彼時,響起了敲門聲,老國公就道:“進來。”

遂後,張順德就将禦史大夫邬彬領了進來。

“拜見太子殿下。”邬彬給孟景灏行了禮後,又對老國公道:“見過秦國公。”

“邬大人不必多禮,在外面一切從簡。您請坐。”孟景灏指着身旁的椅子。

“微臣不敢,微臣站着就行了。”邬彬神色疏離的道。

而就在孟景灏“偶遇”邬彬的一炷香前,慈寧宮,寝殿。

太後面色土黃的躺在床榻上,拉着長平帝的手道:“皇帝,哀家要不行了。”

幾年來和太後的母子關系維持的還不錯,看着太後将死的模樣,長平帝也是滿面哀戚,回握着太後的手道:“您可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太後搖頭,艱難的道:“哀家心裏藏了一件天大的秘密,關于太子的。”

太後渾濁的眼睛看向伺候在側的太監宮女們,長平帝一聽是關于太子的,心思就是一動,正好他心裏也有個疑問,聖祖為何非要立孟景灏為太子,一拍即合,故長平帝連忙揮手趕走随身的近侍。

當寝殿門被關緊後,太後作勢要起來,長平帝上前來幫了一把,太後拍拍床沿,“皇帝坐這兒。”

長平帝不疑有他,方一坐定,從雕花床頂就伸下來一根繩子,猛然勒住長平帝的脖子,迅速一收縮,往上一拽,就将長平帝拽了上去,兩腳懸空。

長平帝一聲都叫不出來,脖子被勒緊,臉皮紅漲,舌頭外吐,雙腳亂踢。

太後往床裏側移了移,望着懸在眼前的腿還在動,就漠然道:“都沒吃飯嗎?”

趴在雕花床頂的兩個太監一聽,連忙再次使勁。

整個雕花床都因長平帝的劇烈掙紮而晃動了起來,然而太後所選的這張床用料足,極重,吊死個人還是散不了架的。

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太後盯着長平帝懸空的雙腿已經半響兒不動彈了,就道:“你們下來吧。”

與此同時,長平帝的心腹近侍們也在殿外全部被玉蓮生和慈寧宮大太監控制了起來,玉蓮生趕緊遣心腹趙明往宮外送信,必須趁禁軍沒發覺之前,讓太子進宮鑿定名分,主持大局。

德勝茶樓,邬彬始終站着,問一句答一句,并不親近孟景灏,孟景灏心知,這邬彬是明哲保身,不支持任何一位皇子争鬥的意思。

但此時,他必須托住邬彬,就胡謅道:“孤聽下面人說,德勝茶樓說的書極為好聽,正巧孤今日有閑情逸致,就請了外祖父一同出來消遣消遣,沒成想在此遇見了邬大人,邬大人常來嗎?”

“微臣日日不落。”邬彬道。

“邬大人這個興趣好,比那些嗜好吃喝嫖賭的強百倍。”孟景灏笑道。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邬彬松了口氣,立即道:“既然太子殿下有客人,微臣就不打擾了。”

孟景灏和老國公對視一眼,孟景灏就起身道:“孤送邬大人出去。”

邬彬連忙道:“不敢不敢。”

彼時,張順德打開了雅間的門,門口站着梅蘭生,梅蘭生的身邊跟着趙明,趙明在乾清宮當值,邬彬也眼熟他,禁不住住了腳。

“殿下,玉總管遣了趙公公來太子府尋您,說有要事相告。”梅蘭生道。

趙明一臉驚懼,“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太後把聖上勒死了。”

“什麽?!”這一聲卻是邬彬發出來的。

孟景灏驚詫的瞪大了眼睛,“你再說一遍!”

老國公拄着拐杖從屋裏一瘸一拐的走出來,催促道:“你問他一個奴婢能問出什麽,還不趕快進宮。”

孟景灏恍然,“外祖父,孤先行一步。”

又對邬彬道:“勞煩邬大人送孤的外祖父回府。”

說罷,不等邬彬答應或拒絕,先一步走了。

當孟景灏暢通無阻的進了宮,和玉蓮生接上頭,孟景灏立即下令讓閣臣、六部尚書、宗室長輩入宮議事,自然,先接到消息的都是太子一黨。

緊接着,命原太子六率軍,現左右武衛守住禦苑,和皇帝禁衛呈對峙之勢。

秦國公又調集左右骁衛,封鎖四方城門,在道路上巡邏。

與此同時,雍親王府。

四皇子坐在上首,下面站着一個幕僚,幕僚拱手道:“王爺,已經得手了。”

“藏好了?”四皇子挺直身軀前傾。

幕僚笑道:“藏好了,就等揭發。”

“好!”四皇子将茶盞往高幾上一放,“本王這就入宮向父皇揭發這個心懷不軌的逆臣賊子!”

卻不想,當他入宮,進了乾清宮,卻聽見諸文武都對坐在龍椅上的孟景灏口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你想造反嗎?!”四皇子怒喝,闖了進來,左右環顧尋找長平帝,質問道:“你把父皇如何了?”

“父皇駕崩了,就在寝殿裏,你去看看吧。”孟景灏輕描淡寫的道。

“本王不信!”四皇子虎着臉,急忙往寝殿裏跑。

待回來,四皇子義正言辭的指着孟景灏控訴,“孟景灏,你不是人,你竟然把父皇勒死了?!”

太後由掌事兒大宮女攙扶着從殿外走了進來,眼如死灰,“皇帝是哀家着人勒死的。”

四皇子氣瘋了,“太後,你是在替上面坐着的那個孽畜背罪名嗎?!”

“皇帝,就是哀家勒死的。”太後淡淡的又說了一句,“哀家給皇帝償命。”

“為何!”四皇子失态吼叫,面色通紅,脖子裏的青筋都掙出來了。

“哀家的兒子就是聖母皇太後淹死的,哀家找皇帝報仇有什麽錯?實話告訴你們,哀家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了。哀家時日不多,這條老命給你們就是,要殺要剮沖着哀家來,此事和太子無關。”

孟景灏咬住牙,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壓下心裏的愧疚和感激。

昭和郡王府,當六皇子聽完小黃門的禀報,他提着小黃門的衣襟,将他高高提起,雙目淩厲,眼眶通紅欲裂,“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小黃門吓的渾身哆嗦,口吃道:“聖、聖上駕崩了。”

六皇子猛的将小黃門擲到地上,“本王要進宮!”

素蘿從柱子後走了出來,低喝,“你站住!”

六皇子轉頭,看向素蘿已是滿眼血絲,“我要進宮,我不信!”

“你此時進宮是想被太子扣留嗎?然後任由太子搓圓捏扁?”

“我不服,素蘿我不服啊。”六皇子跪倒在地,哀聲痛哭。

素蘿将小黃門打發走,抱住六皇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還有機會。”

“我廢了那麽大的勁,離間大哥和太子,威脅蔣潛讓他寫血書,又使計引太子發現蔡則的畜生行徑,我做了那麽多,可到最後還是得不到。素蘿,我不甘心啊……”六皇子抱着素蘿哭的滿臉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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