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叢林黑影
即使有乙鳴在傾聽,也消弭不了钰萱越唱越傷感的心緒,這首歌是钰萱唱給自己聽的--這遙遙無期再次穿越回現代的心願,什麽時候才能實現?父母一定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她。
一曲唱畢,乙鳴被钰萱那柔美的嗓音所打動,更覺得這樣的歌詞與旋律,又一次讓他深深的困惑與震撼。乙鳴開口道:"钰萱,你聲音很好聽,不過你唱得很憂愁。"
钰萱并沒有回答乙鳴的問題,她反問道:"乙鳴,你想你的家嗎?"乙鳴點頭說:"想啊,離開随國,離開家已經4年了,辭別父母的時候,我才16歲,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前些日,父親托人帶給我爵弁和表字,我的冠禮本應在随宮先王宗祠的殿宇舉行的,而如今也只能以這種方式悄聲無息的渡過了。"
乙鳴說的古代男子的冠禮,钰萱略有所聞,那是古代男子非常重要的成人儀式,男子一般在二十歲時,會選個良成吉日舉行。加冠之後,少年便意味着成年,有了為人子、為人弟,為人臣的責任和義務。乙鳴口中的"爵弁",钰萱雖然不知道是這一稱呼,但想必就應該是冠禮儀式上父親或兄長要為成年加冠男子所帶的禮冠。
乙鳴又問道:"那首歌,對于我來說又是天外之音。很好聽,也是第一次聽到,和你之前唱過的那首《何日君再來》有點類似。"
钰萱似乎要對乙鳴述說,也似乎自言自語的說道:"那是2400年後的音樂,剛才那首歌是一個叫作張國榮的人唱的,我非常喜歡。只可惜,在他46歲的時候,他竟然自殺了,留給我們太多的追憶與太完美的藝術生命。"
钰萱的話把乙鳴驚住了,他探究的看着钰萱,眼睛中那淺褐色的光芒在黑暗中熠熠生輝,他問:"你怎麽知道,2000多年後的事情?那些未來的事情?"
钰萱這才發現"禍從口出",她被乙鳴問得不知道怎麽接話,再次思索着要不要對一個2400多年前的人吐露自己的秘密。钰萱長嘆一口氣,只說道:"這美麗的星空,你想象得到嗎,2000多年後,天空中會有人造的星星,人可以登上那月亮,還會有飛行器可以飛向太陽,飛向星際。
說完這段話,钰萱的視線從滿天星光中收回來,她知道乙鳴很難理解這些話。
钰萱望着乙鳴,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看乙鳴的表情還停留在迷茫中,钰萱伸手在他發愣的眉眼間揮了揮,說:"能不能教我吹笛子,我想學。"
乙鳴還是忍不住又問:"你說的這些,太不可思議了,你是猜測的?"
钰萱又打哈哈的說道:"我說過,自從失憶後,我腦子……"
于是乙鳴也不再繼續刨根問底,他爽快的報以微笑說:"失憶後,你倒有了未撲先知的神力。那你能不能預測到,我什麽時候才可以回随國,不用再作楚國的質子?"
"你一定可以回去的,因為你以後将身擔大任,成為随國的一國之君。"钰萱想到曾侯乙編鐘,便心直口快的對乙鳴說道。
"不對!我還有大哥呢,我哥哥才是随國儲君。"乙鳴不信钰萱的話。
钰萱也不清楚這歷史中的細節。于是也沒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她說道:"我給你說過的,自從我失憶後,腦子裏會胡亂蹦出些東西,你別當真才好呢。你教我吹笛子好不好?我剛就問了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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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教你。不過,我身上只帶着這一支笛子,回郢都後,我送你一支。現在你還有沒有特別的曲子,我洗耳恭聽。"
钰萱又唱了幾首曲子,都是思念的歌曲,在這個月夜,思念只有化作夜空中的帶着淡淡哀傷的曲子,才可以直抒胸臆。而钰萱身旁的乙鳴,他又将剛剛钰萱唱吟的曲子,試着用笛子吹了出來。
月亮的清輝灑下來,在地上映出他倆淡淡的影子,影子是雙人的,但钰萱卻依然感覺到她和乙鳴的孤單只是從一份變成兩份而已。乙鳴有他的家國之思,而钰萱則有同在一片星空下穿越2400年無從訴說的苦楚與思念。
忽然間,一個黑影在更遠處的樹林裏閃過,樹葉發出了輕微的聲響。钰萱察覺後,下意識的抓住了乙鳴的衣袖,乙鳴自然也發現了。
"有些不尋常!"乙鳴急促的說完,便急忙拉起坐在地上的钰萱,朝着有士兵巡邏的地方跑過去。
钰萱緊緊跟着他,直到乙鳴停下步子,她喘着氣問:"你看清了嗎?我還以為你要帶我去追那黑影呢。"
乙鳴搖頭說:"如果是我一個人,我會追過去看看,但我不會再讓你出事的。"
在這個看似安寧卻有黑影閃現的夜晚,乙鳴口中看似不經意間的這句話,猛然撩撥起钰萱的心弦。她的心砰然跳動,潮湧起對乙鳴更深的情誼。
钰萱原本以為,自己和這個戰國世界的關系,如湖水與天空,永遠沒有交集,但此時出現在她生活中的人,無論是子徒燮這位父親,還是她身旁乙鳴這位朋友,他們不知不覺中讓钰萱如止水般的心,泛起了對這個世界絲絲的依戀與溫情。
乙鳴回到營帳,熊章走過了過來:"你剛才去哪裏了?"
"沒幹什麽,在營外轉悠了一下,看了看天象。"
"哼,你還會觀天象了?我看見你和钰萱在那邊樹下說話。"熊章接着問乙鳴:"我把你當成兄弟,你實話說,你是不是喜歡钰萱?"
乙鳴并沒有正面回答熊章,他微有些不悅的說:"我看見樹叢中有黑影閃過,原來是你?章王子殿下身為王子,何須藏在暗處行小人之舉。"
熊章立刻反駁的說道:"我沒有躲在樹叢中,我只是在離你們不遠的營帳處看見,就離開了。"
乙鳴納悶的說:"那樹叢中的黑影是誰?我和钰萱都分明看見了。"
熊章說:"不知道,也許是什麽動物呢,據說晚上狼眼狡黠雪亮,會誤以為是人。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喜不喜歡钰萱?"
乙鳴低下頭,在熊章的追問下,钰萱那清秀的模樣,舉手投足間獨立特行的神情,在乙鳴心中不禁泛起美好的感覺,但他終歸還是平靜的說:"我是随國人,以這樣的身份拘禁在楚國,自由之身都談不上,怎可以喜歡上別人,更何況钰萱是你們楚國司馬的嫡長女。"
"我喜歡钰萱,等我成為太子,我就會求父王将她賜婚給我。"熊章爽朗不拘,他把心底的秘密告訴了乙鳴。
乙鳴聽了此話,沒說什麽,但心中卻忍不住不斷回味。扪心自問,難道他這是嫉妒嗎?好像又不是。但乙鳴此刻分明比平日裏,更加苦悶自己身為質子的身份。
第二日太陽初升,真正的狩獵活動在遼遠的號角聲中開始了。
馬蹄踏着帶着清晨微露的草地,钰萱跟着阿爹,而子徒燮則陪伴在楚王身邊,向森林深處進發。
钰萱原本以為國王打獵一定浩浩蕩蕩,但其實這位楚昭王只帶着钰萱父親和另幾位身邊的重臣組成了他的方隊。楚王疼的三公主和五公主,也和钰萱一樣跟随随着他們。還有昨天射箭場上那位向章王子投懷送抱的女子,原來她是令尹子西的女兒,人稱'蘭珠',因為她倆既不是楚王的近臣,也不是楚王的公主,地位稍有些不同,便掉在狩獵隊伍的後面一點。
而章王子和另兩位王子都沒有跟随楚王,钰萱問過父親才知道,他們按慣例都是各自為陣,最終才好比較狩獵的成果,看哪支隊伍更勝一籌。
在狩獵的路上,钰萱聽說了,楚王好獵老虎,楚國人把老虎叫做"斑"。钰萱在後面不時看見楚王和他方隊中的狩獵者不時在辨認那些疑為"斑"的腳印、糞便的痕跡,以尋找老虎的身影。
不過老虎雖然沒那麽快被發現,但楚王很快就射下天空中一只飛翔的鷹,作了個熱身。
钰萱一點不貪心,只要是只兔子,她都會拉弓放箭,只可惜她射箭的準确率依然很低,難得有兩次機會也沒被她把握住。
昨天那位顯得嬌滴滴,向章王子袒露自己射箭技藝不高的蘭珠,钰萱倒是小瞧了。第一次,她很快就射中了一只野兔,钰萱想興許是一只打盹的兔子,不然兔子飛奔起來,那位子西家的蘭珠姑娘也許會和她一樣射不中。
可第二次那個女子更是威武,先是她爹發現了一群野豬,他們隊伍中幾個男子便策馬追去,沒想到蘭珠也快馬加鞭,從隊伍後面沖了出去。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令尹子西向一起奔過去的衆人說道:"閃開,讓我來。"其他人聽到這話,停下了腳步,而唯獨蘭珠随着他爹窮追不舍,最終這對父女倆左右夾擊,獵到了一只快要跑斷氣的野豬。蘭珠拿出,一刀戳進野豬的咽喉讓野豬斃了命,又割下野豬的耳朵,作為了戰利成果,春風得意的回到了狩獵的大部隊中。
而钰萱呢,獵了一個上午,兩手空空,依舊沒有收獲。當她們走在大部隊最後面的時候,蘭珠正好打壓她的氣焰,她靠近钰萱,不削一顧的說道:"哼,我昨天沒目睹你射箭,還聽說你得到章王子的青睐,還以為你的本事多高呢,原來是個繡花枕頭而已。"
钰萱聽了蘭珠對自己冷嘲熱諷,反駁道:"昨天連我這個局外人都看出來,你是故意示弱,故意向章王子投懷送抱,你以為章王子不知道你的小伎倆。章王子本和我就關系好,你就嫉妒吧!你走後,他對我說,他最不喜歡你這樣的虛僞之人!"別看钰萱平日裏為人和善,但她的這番話虛實結合,着實讓心系章王子的蘭珠心裏不好受。
蘭珠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甩出一句狠話:"你等着,我一定讓你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