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之所向
第二日,钰萱再次與乙鳴見面的時候,他果真遞給她一把笛子。钰萱把笛子握在手裏,第一次細看,她這才發現其實它比現代的笛子少了一個孔,現代的笛子有7個孔,而這笛子只有6個孔。
钰萱記得以前讀大學本科,學習《音樂發展史》這門課的時候,隐約有點印象,古代的笛子應該叫做"箎",它與現代的笛子有略微的差異。
钰萱問乙鳴:"你管這叫什麽?"
他說:"箎(chi),但我知道你的用語一向有些特別,你把它叫做笛子,我聽得懂。"
钰萱拿着竹箎細看,竹篪上乙鳴刻着一只小犀牛,犀牛的圖像偏向于圓潤的卡通畫法,在沒有接觸過卡通漫畫風格的戰國,他竟然刻出這麽可的小犀牛形象!钰萱真是又一次對乙鳴刮目相看。
竹篪的一端還吊着一串碎玉穗子,亮紅色絲線與玉串編制在一起,煞是好看。
钰萱用食指摩挲着小犀牛的刻紋,好奇的問他:"為什麽你會刻乙小灰上去?"
乙鳴比常人顏色更淺的褐色眸子中,流瀉出溫柔的目光,他認真的看着钰萱的眼睛,對她說:"我救了它,你養着它,它算是我們之間重要的吧。"
乙鳴的這一句話,再次觸動钰萱最敏感的神經,她看着乙小灰,心潮起伏,她終于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不管不顧的敞開心扉說道:"不,我們之間的不只在這裏,因為你的編鐘,我才來到這個世界,編鐘才是我和你之間隔着2400多年的。但是,我問過你編鐘,你說你不知道。"
乙鳴驚訝的看着她,說:"你在說什麽?什麽'2400多年'。你說的話,我越來越聽不懂了。"
是呀,他一定不理解,钰萱也同樣不知道那一個他與她的雙音編鐘存在于什麽時候,什麽地方?
乙鳴靜默凝思,顯出幾分雕塑般的深沉,唯有眉宇間透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钰萱心中的沖動,早已被他的詢問勾得翻江倒海。
钰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心中堅定了想法--他是她最值得信賴與傾述的對象。是的,她要告訴他,自己的秘密。
钰萱望着乙鳴,一字一頓的說:"你相不相信,我是來自未來的一個人,我不屬于這裏。"
"钰萱,你怎麽了?"乙鳴此時的眼睛因為探究不解,而變得眼光深邃,連淺褐色的瞳孔也比以往染上更深的顏色。他的眼眸,此時如一個帶着蠱惑的深潭将钰萱吸引。
"你想一想,你說我彈奏的曲子是天外之音,你從來沒有聽過。還有我說的話,很多詞語都和你們不一樣。我說我失憶了,卻為什麽唯獨記得琴譜與琴技,其實我根本不屬于這個時代,所以才會對這裏的一切一無所知,這些都是我不屬于這個時代最好的證據。"钰萱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她極力想讓乙鳴相信。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乙鳴愣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
"如果在這個世界,唯有一個人我願意吐露自己的秘密,那這個人一定是你,乙鳴!"
乙鳴驚愕了,他伸出手,拉起钰萱的手臂,眼光燃起一簇光芒,然後一字字擲地有聲的問道:"為什麽是我?"
"在2400多年後,我因為一次事故撞上了你的編鐘,所以才來到了這個世界。因為你,我來到這個世界,也應該是你,才可以讓我離開這裏!"
乙鳴頹然的把手松開,然後幽幽的說:"原來你是想離開。"
一旦話說出口,钰萱才覺得這麽說估計是傷了他這位朋友的心。钰萱急忙解釋道:"是啊,就如同你雖然不能,卻想回到家鄉,回到随國一樣,我也很想家,很想念父母,你如果相信我不屬于這個時代,你也是可以理解我的心情的,不是嗎?"
他點頭說道:"恩,我相信你。"
乙鳴的這句“相信”,不僅讓钰萱一顆提着的心終于放下來,而且那份信任感,那份他們之間的心有靈犀,讓她更覺得難能可貴。
乙鳴又說:"難怪你會在藺夫人的壽宴上,撞到編鐘那麽傷心,也難怪那次我們去到滄浪湖,我遠遠的看見你,面對一片湖水,你卻偷偷的抹淚。還有在星空之下,你也是因為想家、想親人而哭吧?"
钰萱點了點頭。
乙鳴激動得又說道:"钰萱,以前只以為可俏皮的你偶爾間會多愁善感,沒想到你是如此不簡單、堅強的女孩。"
之後钰萱對乙鳴傾述了很多穿越而來的驚恐、窘迫,無助,他安靜的坐在钰萱身旁聽着,偶爾會插幾句話,話雖不多,卻溫暖貼心。
乙鳴安慰她:"既然莫名其妙遭遇穿越,也許命運自有它的安排,而我願意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的命運有了新的轉機。"
"最好的轉機就是我可以穿越回去。"钰萱堅定的望着遠方說。
乙鳴淺淺的笑着說:"對,如果只作你的朋友,我和你的希望是一樣的。"
钰萱破涕而笑,說道:"是的,沒有如果,你就是我的朋友。"
钰萱并沒有察覺乙鳴的話語中那個"只"字的深意,其實乙鳴早已喜歡上了眼前這個特殊的女孩,他不只想和钰萱作朋友,但他一想到自己作質子的身份,以及同樣慕钰萱的熊章,他便沒了向钰萱争取更多的勇氣。
之後的日子,乙鳴天天都來到钰萱家的後院,他從最簡單的音階與對應手型開始教她。對于樂器,钰萱覺得都是相通的,她是個勤奮又有些悟性的學生,幾日之後,钰萱便已經學會了各個音階的吹法,并且能緩慢的吹些簡單的調子。
之後乙鳴開始教钰萱更為複雜的顫音、疊音、振音,一旦學會了這些技巧,钰萱就可以和乙鳴一樣,模仿出大自然的各種美妙聲音,鳥語花香的美好意境就可以從樂聲中營造出來。但是這些技法的掌握并非一日之功,钰萱只有勤加練習。
钰萱喜歡和乙鳴的這位竹篪老師呆在一起,許多時候她坐在凳子上自個兒吹篪練習,而乙鳴則給乙小灰喂些新鮮的水草、或者陪着弟弟弘沁練武禦劍、溫書學習。
乙鳴亦靜亦動,钰萱覺得他自有一股綽約不凡的朗潤風姿。
有幾次,钰萱看他教弟弟禦劍,竟然看癡了,直到他們收了劍,弟弟泓沁跑過來,管她要水喝,她才回過神來。
钰萱遞水給弟弟的同時,自然也給乙鳴一杯。钰萱擡頭看着他,真心覺得這世間、2000多年後的世間都沒有一個男兒有他長得好看。
那天,乙鳴教她吹完竹篪,時候還早,他便又陪着小弟在一旁溫書學習。
學習氛圍如此濃厚,钰萱便也跑到乙小灰背上練字,過了一會兒,乙鳴走近她,笑着伸出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指着他自己的臉頰。
钰萱仰頭仔細看着他的臉頰,并無異樣,便問:"怎麽了"。他說:"臉頰",接着又戳了戳。
钰萱踮起腳,靠近他那張英俊的臉龐,還是沒有發現異樣。難道他想钰萱親他,想到這樣的暗示,钰萱頓時有些害羞,說道:"謝謝你這幾日費心教我吹篪,還當小弟的老師,但要我親你一下,恐怕……"钰萱羞紅了臉,越說越小聲。
乙鳴聽了钰萱的話,先是一愣,心中原本沒钰萱所想的意思,卻在看着钰萱臉蛋上可至極的嬌羞表情後,竟然被她撩撥起幾分,然而他作為古人從小的家教素養,以及與自身內斂的性格,讓他很快摒棄了那樣輕薄的想法,他笑起來:"哈哈,你想多了。"他掏出絹帕遞給她,然後說:"你臉頰有乙小灰剛才給你甩上的幾顆泥點。"
剛剛只是微微紅了耳朵的钰萱,頓時整個臉都紅透了。人家乙鳴是謙謙君子,她倒是成了小色女。钰萱頓時大窘,急忙開溜。
钰萱第二日讓小弟把洗幹淨的絹帕還給了他,自己全當什麽都沒發生。還好乙鳴并非多事之人,善解人意的他只字不提她昨日的自作多情。
钰萱與乙鳴在後院相約的日子,無論對于钰萱還是乙鳴來說,都是缱绻與美妙的。每日清晨,钰萱盼望時光可以快些走,快些來到下午她和乙鳴約好的後院吹篪時光;下午,钰萱則盼望着時間可以慢些走,讓她可以在後院裏和乙鳴多享受一會兒這靜谧悠閑的午後時光。
今天,钰萱剛練了一會兒昨日乙鳴教她的一個複雜的裝飾音,乙鳴就走過來對她說:"钰萱,你學會的這個裝飾音後,我需要你學會吹一段樂聲,我現在就吹給你聽。記住了這段曲子是有特別用途的。當你遇到不便說話的時緊急情況,你吹奏它,我和青寧都能聽懂,是吹奏的人遇到危險的信號。"
乙鳴拿起竹篪,開始吹奏。曲音似鳥叫,卻比最能唱曲的畫眉啼叫更為複雜、婉轉與急促。
剛吹完第一遍,钰萱就看見青寧矯捷的身影翻牆而來,急忙向他的主子詢問,遇到了什麽緊急情況。乙鳴不好意思的拍着青寧的肩膀說:"不好意思,我忘了給你講,我只是在教钰萱而已。"
青寧得知钰萱和乙鳴都安然無恙,便目光客氣卻又些怪異的看了看钰萱,然後對乙鳴說:"你連這個代表生死攸關的曲子也教她?" 他并不是征詢乙鳴的意見,因為他說完後又一個矯健的動作,翻牆而去。
钰萱鬼靈精怪,大喊:"青寧、青寧,蓮玉對你有話說。"青寧已經爬上了牆頭,聽到钰萱的喊話,停在了牆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