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南風跟着季逸在場院中溜達了幾圈,微風和陽光都剛剛好,正如她此時的心情,躁亂之後,風平浪靜。
季逸問:“你找我有事?
她答:“沒事。”
季逸聲音中都噙着笑意:“沒事你大老遠跑來?”
“嗯。”她點點頭,語調亦含笑:“就是沒事閑的。”
這樣沒營養的對白講出來,心中卻有說不清的閑逸舒适之感。
正走着,迎面從醫護樓出來一個女孩子,看上去十*歲的模樣,齊耳的短發,一身幹淨的棉布白裙,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的女護士,一直将她送出來很遠。
女孩走到他們身邊,輕聲喊了一句:“季醫生。”
季逸點了下頭,說:“回去好好休息,下個月要按時來做康複。”
女孩點點頭,又前看了南風一眼,便離開了。
“病人?”南風問。
“嗯。”
“看着不像。”
季逸笑了一下:“和你一樣。”
南風瞪他一眼,卻不由也笑了出來。
兩個人走過石拱小橋,來到小涼亭裏,涼亭四周種着茂密的鵝毛竹,竹節疏白,風拂過,像是一片飒飒白雪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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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坐在亭子裏,季逸走到她面前,附身看她,問:“你一直傻笑什麽?”
南風揚眉:“我笑了嗎?”
“笑了。”
“哦。”她眉眼中的笑意更像是藏不住:“那你又笑什麽?”
季逸怔怔看她兩秒,然後微微躬下身子,在她清亮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剪影。
可不是一直在笑麽,比她笑的還要傻。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就是有些暗藏不住的喜悅,如蝴蝶柔軟的羽翼一般,一寸寸,一點點,從心房破繭而出。
南風的眼神筆直而柔軟的盯着他沉邃的雙眸,輕聲警告說:“再看,我就親你了。”
季逸‘唔’的一聲,離她的臉又近了幾分:“讓你親。”
南風心中微微一悸,而季逸的手機鈴聲就在此時響了起來。
季逸站直了身子,走到一旁去接電話,南風看着他的挺拔俊朗的身姿在地上拉成一道沉默而堅韌的側影,忍不住再次緩緩笑開。
季逸拿着電話只是簡單說了幾個字,電話很快挂斷,他走過來,略帶抱歉:“有位患者......”
南風說:“你去吧,我等着。”
季逸低笑一聲:“乖。”
南風微微眯起眼睛,本是想警告他,哄小孩子那一套她今天沒興趣,可他眼眸彎彎,眼瞳中溢彩的流光閃爍的她微微發暈,她不由喃喃一句:“真是不懂事電話鈴聲啊......”
若不是剛才被電話打斷,此時眼前的這個人,她一定已經親上去了。
季逸明白她話中深意,輕聲笑道:“沒事,給你留着。”才轉身往病房樓走去。
季逸走後,四周重新安靜下來,靜的能聽到細小的流風摩擦竹葉的沙沙聲響。小溪兩邊栽種着成片的白色十裏香,花香被風吹散開來,呼吸間滿溢着芬芳馥郁。
十裏香,南風知道它還有一個溫婉卻*的名字,野薔薇。
她心裏是前所未有的惬意與安靜。
等待的時間不知道還有多久,她翻出煙來,點上一支,抽完時,身後再次響起腳步聲。
這麽快?她以為是去而折返的季逸,回頭才看見,是一個女人。
身材高挑,可愛型的娃娃臉,白色的工作服下,是一身剪裁得體的職業套裙,南風将她的樣子從腦海中過濾一遍,想起來,這是上次見過的季逸的助理,方怡。
方怡走上石階,在她面前站定,臉上挂着柔和的笑意:“秦小姐?”
南風點了下頭:“方助理,你好。”
方怡在她身邊坐下來,臉上的笑容不變:“好巧,又見面了。”
南風說:“不巧啊,我來找季逸,見面很正常。”
方怡的笑容僵了一下,馬上又恢複如常:“你的病怎麽樣了?來找他做心理康複的?”
初次見面時,方怡稱呼季逸為‘季先生’,這一次再見時,她卻直接稱呼季逸‘他’,少了兩個字,但是浮于表面的含義不言而喻。
這樣細膩到有點蠢的心思,南風只覺得好笑。
她沒回答,再次點燃了一支煙,吐出一口纏繞的煙霧,又将煙盒往方怡眼前遞了一下:“要不要?”
方怡笑着搖搖頭,說:“我不會,季逸也十分反感女孩子抽煙的。”
南風又慢條斯理的深吸了一口煙,淡淡道:“他毛病還不少。”
方怡:“......”
南風悠然自得的吞雲吐霧,絲毫沒有繼續和她攀談聊天的意思,方怡看了她幾秒,再次笑了起來:“我聽季逸說,你是個畫家?”
南風稍稍皺了下眉,‘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方怡此時似乎不再理會她頗為冷淡的态度,自顧和她閑聊了起來:“真的啊?我其實一直特崇拜你們這些搞藝術的人,性情灑脫不羁,為自己喜歡的事情可以奉獻一切,不圖金玉,不為名譽,只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樣的生活,才是自由純粹的,不像我和季逸這種,生活和工作像是被按了反複鍵的老唱機,來來回回都是一個調調,又累又枯燥,不過也是沒辦法,誰讓我們當初入了這一行呢。”
方怡說完,習慣性的癟癟嘴,天真稚氣的像個小女生。
南風眉頭蹙的更沉了一些,不為她那些明褒暗貶的說辭,只是剛才那幾個字讓她覺得心裏有些不爽。
方怡說:我、和、季逸,我們。
南風不願意搭理她,只是安靜的抽煙,任她繼續唱獨角戲。
“其實啊,你別看季逸這個人平時悶悶的,私下裏他愛好也廣泛的很,只不過他欣賞的東西往往是傳統又複古那一類型的,什麽茶道啦、收藏啦、哦對了,他還喜歡下圍棋,書房裏不知道有多少珍世棋經,平時寶貝的不得了,就連我想翻一翻都不行,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研究的學術專業明明是高端精神心理醫學,偏偏要把自己的興趣愛好搞得像個古代老頭子一樣。”她說完一大串,轉頭沖南風笑笑:“聽上去就覺得無聊,是吧?”
南風冷笑一聲:“是挺無聊的。”
方怡愣了愣,好半天才暗暗的反應過來,她這句‘無聊’說的到底是誰。
方怡臉上不免有些讪讪,但哪怕已經在察覺到尴尬的氛圍下,依舊能保持着甜美的笑容,南風看她一眼,心想今天也算是開眼了。
方怡笑着說:“可不是嘛,哪像秦小姐這樣,喜歡油畫,熱愛藝術,這才是一個年輕人應該有的生活狀态,陽光而又充滿朝氣,在這一點上,你和他可真是兩個世界的人,不過我也總對他說,不要......”
“方助理。”南風輕聲打斷她,方怡收住了後面的話,有些意外:“啊?”
“你和我東拉西扯半天,到底想說什麽?”
方怡愣神片刻,笑的愈發甜美:“沒什麽啊,就是怕你一個人悶,随便聊聊天嘛。”
随便聊聊天?十句話中有九句實在說季逸,剩下的那一句則是在提醒她,你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南風忍不住心底冷笑,她這聊天可的确夠随便的。
說了這麽多,方怡的小把戲她早就洞察,無非是女人間的小心思,沒意思。
南風不想再聽她繼續聒噪,吸了下煙,然後直截了當的告訴她:“我這個人最不愛聊天了,尤其是和陌生人,您沒別的事的話,請便吧。”
方怡望着她神色淡淡的臉,瞬間就冷了場。
許久,她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淡聲問:“方助理?你以為,我真的只是季逸的助理?”
南風轉過頭看她。
方怡短促的笑了一聲,說:“那天晚上給他打電話的人也是你吧?那時候,我就和他在一起,我們......”
“一起加班。”南風篤定道。
方怡徹底變了臉色,怔了半天,還是難以置信:“你,你怎麽知道?”
“猜的。”
她的确是猜的,那天的那個電話,她不曾也不想對季逸提起,一部分原因是她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那時的潦草狼狽,另外就是覺得,不重要了。
她已經來找他,他願意下樓來接,所以,就都不重要了。
方怡卻開始憎恨她此時的冷靜與淡然,一時控制不住早已淩亂的情緒,冷聲開口問:“猜?那你不妨再猜一猜,我和他,是什麽關系?”
南風已經覺得不耐煩,卻仍舊把持着思維的穩定,她将手裏的煙蒂熄滅,說:“沒興趣。”
“你沒興致聽,我卻很有興致告訴你,我不是他的什麽助理,我和他......”方怡朱唇微啓,清晰無比的吐出四個字:“青梅竹馬。”
南風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偏頭看她一張認真堅定臉,不由挑眉問:“青梅竹馬?”
方怡已經對她略有戲谑的笑意厭惡透頂,這個女人,她憑什麽,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她憑什麽?!
南風長長嘆息,無限惋惜的說:“方助理,這已經是老掉牙的戲詞了,如今早就不興這個說法了,現在是‘情義千斤不及胸脯四兩,青梅竹馬不敵一夜風流’,不過......”
她微微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方怡幾眼,接着說道:“我看您這纖細的身材,恐怕連四兩還不到吧,至于風流......”南風冷笑:“我估計更是沒戲。”
方怡:“......”
南風雖然面上清冷淡漠,心裏其實早已經煩死了這種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糾纏,見方怡不再吭聲,也不管她此時眼光陰冷,直接站起身來,往亭子外面走。
剛走下兩步石階,身後的方怡忽然揚聲問:“你現在和他是什麽關系?!”
南風腹诽:你以為是什麽就是什麽呗。
南風頭都不回,冷着一張臉走到院子中間。
身後有腳步聲追了過來,她已經有些煩悶的到了極限,腳下的步子不由快了幾分。
可身後的人卻比她更快的追上來,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尼瑪沒完了是嗎!
南風驟然轉身,腳步收的急,與身後還在邁步的人沒有拉開時間差,鼻子冷不丁的一下撞上來人堅實的胸膛,大力之下她向後趔趄了兩步,幸好手臂被人拉着,才沒有跌在地上。
“唔!”酸澀的疼痛瞬間就由鼻子傳至大腦,南風來不及多想捂着鼻子就蹲了下來,慢慢的感覺指縫間有些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卧槽!真是‘哔—’了狗了!